對未來充滿渴望，又摻雜著焦慮，郝天沐笑了，道：“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那里的好幾個人你都認識，是咱的親戚。外婆的侄兒你的表伯羅浩熙，你表伯媽趙艷芳，你的三個表哥羅冠英、羅冠豪、羅冠杰。”

　　“真的？羅冠英在我們老家那邊可有名了，知道他是我表哥，但沒見過。他在汗口當公安吧？我跟他們一起工作嗎？”

　　“你跟表伯和伯媽一起工作，還有你冠杰表哥。說說你最喜歡做的是什么工作？”

　　要是以前，問這個問題，桔子會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在超市干過一段時間之后，她發覺收銀員比他們這些服務員更受人尊敬，所以她脫口而出，“我想做收錢的工作，想想，那么多錢拿在手上，多開心呀，雖然不是自己的，但天天能看到那么多錢，感覺自己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以后別人在我面前嘚瑟我都不怵他。”

　　“好，那就去收銀吧，不過和這里不一樣，那邊每天能收到很多錢。而且只有半上午上班，你看要不要舅舅幫你找個地方多學點知識？”

　　一聽到要學習，桔子的頭擺得跟撥浪鼓一樣，干活她不怕累，但隨便一本書，捧在手里，比千斤還重，她發覺自己生來討厭書本，本能地拒絕，不帶一點矯情。拿起書就頭疼，翻開書，覺得上面的字比星星還多，她怕難。

　　“舅舅，讓我去收銀吧，不過我不想再上學了。”桔子生怕自己一搖頭工作就丟了，可憐兮兮地道。

　　這時候衛稻香倒是和她同命相憐，這個做舅媽的也不喜歡學習。表哥表嫂在汗口做上生意了？還能安排人進去？這問題在腦海中過了一下，衛稻香覺得累，和自己無關的事，就不想，自己操心的事就不少。桔子想進城就讓她去吧，以后嫁個城里人，好有個城里親戚。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你不想上學，你舅舅還能逼你？不上就不上，女孩子讀那么多書干什么？找個會讀書的也一樣。”衛稻香幫她做主了，因為她就找了個愛讀書，會讀書的，日子不見得過得比誰差。

　　郝天沐哭笑不得，道：“未來的日子怎么會跟過去一樣？女孩子也一樣要好好讀書，別人讀的書，知識能到你腦子里去？丈夫的就是丈夫的，永遠不會變成妻子的，自己的最實在。”

　　“那她不想讀，你拿鉆子鉆進去？”衛稻香沒好氣地橫了一眼，剛準備出去，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道：“天沐，你表哥表嫂的生意做得怎么樣？有沒有前途，要不讓他們把郝星安排進去？哪個女孩子不想進城上班的？你未必讓她一輩子就待在這個小小的朵嶺？”

　　郝天沐一聽，差點樂了，那哪里是你表哥表嫂的生意？明明是你閨女的生意好不好，她要想進城，油門一踩，分分鐘進城，她是城里的老板，而且是大老板。

　　讓一個大老板去打工，只有你敢想。

　　“郝星？她眼高手低的，怎么會瞧得上在外面打工？捧著鐵飯碗，吃皇糧不好？她的事，你就別操心了，想要什么，她自己知道運作的。”郝天沐道。

　　“也是，城里賺的錢再多，也不穩定，還是端國家的碗心里踏實。”衛稻香出去了，這就是她每天超市賺不老少，她都從沒萌發過要丟掉鐵飯碗的念頭的原因，端著國家的飯碗，旱澇保收，雖然吃不飽，吃不好，但總不至于餓死。

　　第二天陳苗來得很早，郝星首先將她正式介紹給老媽，因為老媽是超市里的關鍵人物，脾氣來了會給你點臉色看看，所以讓超市的員工都尊重衛稻香是件很重要的事，要讓她討厭的話，你就別指望有好心情了，她的一雙眼睛會像刀子一樣掛在你后背上，讓你渾身不舒服。

　　衛稻香畢竟淳樸，對那些尊重她的人，她也回以笑臉。讓陳苗一切聽老媽的，再將她引到桔子面前，讓桔子帶著她熟悉工作。

　　陳苗今天沒帶蕭一凡過來，說婆婆在家帶著。郝星道：“我看你婆婆不像農村干農活的，她是不是很有文化？”

　　陳苗笑瞇瞇地連連點頭，驕傲地道：“我婆婆頭腦里有很多道理，都是我們說不出來的，我也覺得她很有文化。她還會外語呢，有時候一個人拿本外國字典在那兒看。不是英語，上面打著聲調，不知道是哪國語言。”

　　“法語？”

　　陳苗搖搖頭，很抱歉地道：“我真不認識，我沒讀多少書，勉強混了個初中畢業證。”

　　“孩子過兩天你帶到超市來吧？咱超市的孩子不少，我爸媽說了，隔壁的房子空著也空著，以前是準備弄五金建材的，后來沒弄，準備買點小人書、玩具、滑滑梯什么的，讓孩子有個地方玩，大家一視同仁，等以后有外面的孩子想進來，就開個朵嶺幼兒園。”

　　怕陳苗缺錢，掏出工資來，按照朵嶺糧食儲運站的發薪方式，先發薪，后上班，陳苗當時感激不盡。丈夫一病，她三天兩頭跑醫院，車費帶在外面吃飯，家里本來就少的一點存款都已經取得只剩一位數了。拿到錢陳苗放心了，應該不會中途炒了她，一個月的工資都給了，她好好干，肯定會被留下來。

　　是丈夫告誡她的，外面上班現在都有三個月的試用期，你干得不好，人家會讓你回來的，于是陳苗就多了一分擔心。錢是壯膽的良藥，拿到錢，陳苗感覺眼里的世界都不一樣了。

　　因為下午要送桔子姐去江城，上午必須要去報到，到了上班時間，郝星就騎著二四小飛鴿去省棉倉庫上班。

　　桔子將自己工作一段時間總結的所有的經驗都傳授給了陳苗，然后特別激動地等著郝星回來，帶著她去開始新的生活。

　　對未來，她帶著一些恐懼，雖然期待和興奮占了更大的比例，但第一次進城，然后一個人留在那兒，她還是有些害怕，表伯伯母畢竟不如舅舅親，他們要是看不中自己怎么辦？還能回來嗎？她很想親口問問舅舅這個問題。

　　郝星一直是很善解人意的，去單位打了個照面，簽了個字，領受了大家的恭維，從書記閨女上升為站長閨女了，乘大家都開始進入“工作”（打牌看電視）狀態，她騎車溜了出來，怕桔子姐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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