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八月十四那天池大梁家的小子來家里找池大柱，囑托他明天記得去老院過中秋。他們就算分家了也是要一塊過節的，尤其是中秋這種團圓的日子。

　　還得準備好明天送的禮，池婆子很是重視這樣的事，有一年拿的東西不合她心意，鬧得團圓飯也沒有吃，早早回了家。

　　陳氏愁的不知道送啥好，去年提前去鎮上扯了一匹布，池婆子倒是很高興，轉手就給了大閨女。過年的時候就見大姑奶奶的閨女小子都是一身新衣裳，她買的可是一匹大紅色的布。

　　今年忙著做棉被也沒有時間去鎮上，想著婆婆那不高興的嘴臉她就頭疼，起身去屋里躺著了。

　　橙子正把葡萄往缸子里放，她讓池大柱買了幾口大缸，又讓他去山上摘了好幾筐葡萄。池大柱被閨女使喚的很高興——那可是給他釀酒哩！

　　他進屋看了看陳氏，回來告訴橙子，“你娘沒事，就是困了。”他也知道媳婦愁啥，他也愁的很呢。

　　“哦，明天要回老院過節，今個我做點糕點帶給我奶吃吧，不比鎮上做的差。”

　　“好好，你做啥爹也覺得好吃哩。”池大柱憨憨的笑起來，閨女就是好啊。

　　從前池寶同志會在中秋節這天做全蟹宴，飲的是桂花酒。糕點從月餅到柿子蛋糕再到藕盒子，水果從葡萄蘋果到香蕉柚子。很普通的東西做出來味道卻是好吃的不得了，他們一家人總是吃的痛痛快快。

　　她打算做月餅，幸好他們家里有做果子餅的爐子，里面能烤燒餅，月餅將就將就也是可以的。只是干果之類的不多，葡萄干她是沒有的，現在曬也來不及了。

　　池大柱去找趙河做模具去了，她調了豆沙和蛋黃蓮蓉兩種餡。蓮蓉是把去芯的蓮子熬制成的，聞起來一股清甜。

　　梨花過來幫忙做月餅，她家今年也沒有顧得上去鎮上買東西，好在趙河是村里的孤戶，孫氏也沒有應付婆家的難題。

　　橙子還打算做冰皮月餅，這種不需要烤，她沒有用過古代般簡陋的烤爐，把握不好溫度，怕做不好哩。

　　除了月餅，她還做了藕盒子。掐了嫩嫩的藕洗干凈，白白胖胖的像小孩子的胳膊。這個時候的荷花簡直全身都是寶，秋藕也是最補人的。

　　北河村的藕大多都是七孔藕，這種藕吃起來肉質細嫩，鮮脆甘甜。藕盒子做起來簡單，把豬肉餡和面粉放在兩個藕片中間，外面在裹上一層面粉，放在油鍋里炸至金黃撈出就行了。

　　梨花夾起一個嘗起來，外面酥脆，里面的肉卻是鮮嫩的很。她吃的直點頭，雖然知道橙子做飯好吃，卻每次都有驚艷的感覺。

　　她就想不到哩，更別說剛剛把蓮子做成了蓮蓉，她最多熬粥的時候放點蓮子。

　　池大柱拿著橙子要求的模具回來了，進門先聞到香味，肚子便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他直接用手拿了一個藕盒子吃起來，還把松柏趙河都喊了過來。

　　他們抬腳就來了，孫氏跟在后頭也來了。陳氏這下也從屋里出來了，她本來就是心煩胸悶，躺了會兒就感覺好多了。

　　七人就便說話便吃起來，模具上是松柏刻的字，蒼勁有力，寫的是團團圓圓等祝福語。她拿起來端詳一番，起身去井邊舀了水洗。

　　松柏走過去幫她壓月餅，梨花躲得遠遠的，其他人也是坐在一塊，樂呵呵的看著他們配合的默契。

　　壓完月餅后就拿去爐子里烤，她先試了幾個，第一鍋就烤糊了。往后就好了很多，雖然偶爾也會烤糊。

　　池大柱拿起一個烤糊的月餅就吃，月餅還滋滋的往外冒煙，一股糊味蔓延開來。他還邊吃邊吧唧吧唧嘴，吃完一個喝了口水，“我閨女烤糊的月餅都比外頭賣的好吃！”

　　陳氏抿著嘴笑他，大家都是先撿的烤糊的吃，把好的留給別人。趙河吃完一個也點點頭，“這蛋黃蓮蓉餡的月餅從前沒有吃過，不過味道真是不錯。”

　　橙子抿嘴一笑，雖然沒有把握好火候，可是她做的皮酥餡美，油而不膩。輕輕咬開一口外面酥香的皮，里面的豆沙餡甜香可口，蛋黃蓮蓉餡松軟香酥。

　　她先把烤好的月餅裝了一籃子給老黃送去，平日里也沒有少麻煩他，好歹是一份心意。

　　松柏和她一塊送了過去，老黃一點也不客氣的接過。小黃臉皮也變得比上次厚，把月餅拾到盤子里，再把籃子還給橙子。

　　“黃爺爺，我見你家門口桂花開的正好，我正好回去做點糕點用。”

　　老黃捻起一塊月餅，放進嘴里吃起來，“我就知道你這丫頭一給我送東西準沒有好事，今天還帶了人過來。”指著松柏道。

　　隨即揮揮手，“隨便摘，不然也是進了村里娃娃們的肚子。”

　　兩人在桂花樹下摘了起來，陣陣香氣撲鼻而來，她聞得都有些醉。

　　她用桂花做了冰皮月餅，這個不用爐子烤。晚上她就擺了盤子放月餅，順便泡了菊花茶，到底是甜食，吃多了會膩。

　　十四的月亮已經圓了起來，只不過不是特別亮。他們喝著茶慢慢賞著月，夜晚的星星一閃一閃的，蛐蛐兒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

　　一雙手慢慢覆上她擱在椅子上的左手，她扭頭去看坐在旁邊的松柏，只見他正同池大柱說話。

　　她掙扎了一下，他握的更緊。幸好月色沒有那么明亮，就連坐在最近的池大柱也沒有發現異常。

　　他突然向她靠近，呼吸吹在她耳邊，“明天你去逛燈會不？”聲音低沉而暗啞。

　　“去，一年就這一次呢。不過我得去老院吃飯哩。”橙子往旁邊側了側身子，她覺得渾身都熱起來。

　　“好，我等你一起去。”他坐直了身子，她才透過氣來。

　　“哥，姐，你倆說啥哩？”梨花又拿起一塊月餅吃起來，反正是自己做的不要錢哩。她坐在橙子右邊只聽見她說話，松柏說的倒是沒有聽清。

　　“還能說啥，你這孩子！”孫氏笑著拍了梨花的背一巴掌，聲音挺大倒是一點都不疼，“你哥姐當然是說悄悄話，這你也要打聽不成！快別吃了，小心成了肥婆沒人娶你。”

　　梨花撇撇嘴，“我就是成了肥婆也是好看的肥婆。爹，你說是不？”

　　趙河正在吃手里的藕盒子，聞言點點頭，對梨花說：“那可不，我閨女永遠是最好看的！”

　　孫氏白了趙河一眼，“你也別吃了，今年比去年可是胖了不少哩。”她眼珠子轉了轉道：“過兩天有的忙，梨花干脆在家里給我們做飯吧。”

　　她想著梨花這個燈泡總是在兩個人跟前轉悠，不容易培養感情哩！兒子這個冰塊總算是有點開竅，可要趁熱把他融化了。

　　橙子這個兒媳婦她可是要定了呢！

　　梨花還沒有說話，松柏早一步開了口：“娘，攤子上兩個人忙不過來，等地里忙起來再說吧。”橙子覺得握著她的那只手松了許多。

　　兩只手就靜靜的相互貼著，誰也沒有再抓緊誰。

　　第二天不到五更天就起來了，三人深一腳淺一腳的往老院走去。

　　池婆子正在灶間做飯，陳氏放下手里的月餅就去廚房幫忙了。池婆子掃了一眼陳氏，倒是啥也沒有說。兩個嬸子都在廚房里頭忙活，橙子見呈不下人就沒有往里面湊。

　　偏偏大嬸娘周氏從廚房出來拉著橙子細看，越看越滿意。她可是早就盤算好了，橙子模樣好又能干，只除了被退過親——這也無妨，不然也輪不到她侄兒哩。

　　她可是記得池大柱家挖井的時候她當家的帶回來的吃食，那個好吃啊。只不過當時杏兒娘在外頭瞎說橙子和趙松柏的關系，讓她可是愁了一陣子。

　　兩人要真是有一腿，她的侄子可不就沒機會了。她還尋了理由同杏兒娘吵了一架，那個潑貨還拔掉她一把頭發哩！

　　好在后來杏兒娘改了口，她還聽說是松柏同杏兒娘說了什么，杏兒娘這才住了口。

　　她的侄子才二十多歲，只不過死了婆娘，帶著兩個孩子。偏偏他看不上寡婦，非要找黃花大姑娘，耽擱了兩年也沒有找見。

　　橙子不就正合適！

　　“嬸子好，咋沒有見嫂子們呢？”橙子被看的發毛，借著整理頭發把手抽出來。

　　周氏也不惱火，笑瞇瞇的道：“你嫂子這不又懷了一個，現在正在屋里躺著呢。”

　　小嬸子余氏探出頭來，對周氏道：“大嫂，娘叫你進去做飯哩。”

　　“這就來了。”周氏恨得牙癢癢，她都是有兒媳婦的人了，偏偏還得受婆婆的磋磨！過年過節都是讓她們來做飯，孫媳婦倒是都不舍得使喚。

　　她的兩個兒媳婦也不是好東西，就不知道過來把她替下來！一個回了娘家，一個在屋里躺著等著被人伺候。就連余氏的兒媳婦都是比她的強，好歹知道給端個茶倒個水。

　　更可氣的是陳氏，沒想到最后反倒她過的最舒坦。早知道當初就不把他們二房分出去過了，別看沒有兒子，倒是養了個好閨女。

　　她眼咕嚕一轉，她可是聽說橙子在碼頭擺攤子掙了不少錢哩，她侄子要是娶了橙子豈不是就賺大發了！就算到時候不喜歡橙子了，有錢也能買個妾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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