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橙子只張嘴笑了笑，一點開口說話的意思都沒有。她見錘子對虎子大呼小叫，一副給你玩布老虎就是你的榮幸的表情，她就恨得不行。

　　連帶著對毛氏也有意見！自家的孩子重要還是娘家的侄子重要啊，虎子在家得受多少委屈哩，也怪不得虎子同黃氏那么親。

　　橙子又夾了一塊肉肉給虎子吃，錘子眼看著又鬧了起來，毛氏有些訕訕的，連哄帶抱的把錘子抱了出去。

　　虎子眼珠不錯的看著毛氏出去，眨巴眨巴眼睛啥也沒有說。嘴里慢慢嚼著豬蹄，一只手緊緊的攥著橙子的衣袖。

　　陳氏進廚房來拍拍橙子的背，“你和他一個小孩子治什么氣！越活越回去了，你舅娘也是沒有法子，她娘家可不就這一個獨苗。”

　　“娘，關我啥事哩。我啥也沒有做，這不抱著虎子嗎，騰不出手。”橙子撇撇嘴，不讓虎子繼續吃了，怕他晚上吃不下晚飯。

　　虎子聽話的點點頭，從橙子身上下來，“姐姐，我給錘子端點肉肉出去吃吧。”

　　橙子呈了半碗，連虎子都這樣說了，她就更沒有立場計較了。

　　錘子在外頭吃的歡，半碗豬蹄他自己一個人全部吃完了，更別說和虎子分著吃。虎子好似習慣了般，也沒有在意。

　　松柏打的魚個頭都不小，她前兩天答應虎子要做醬悶魚，看著日頭還早，想著把葡萄洗洗收拾好再做也不遲。

　　她端著盆子坐在院子里和黃氏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毛氏和陳氏去屋里說話。八月的陽光照在身上也沒有那么熱了，風吹在身上也涼涼的。

　　錘子和虎子兩人在院里攆小雞玩，小雞已經露出白嫩嫩的翅膀，沒有原先那么可愛。虎子膽子有些小，攆上雞仔也不敢動，錘子膽子就大的多了，一邊拎一個雞，雞疼得直亂叫。

　　把橙子氣的洗葡萄的力氣都大了許多，黃氏摸摸她的背，她當然知道橙子氣啥，就是她有時候都生氣哩。

　　和毛氏說了多少次，這樣是害錘子哩。毛氏面上應了，回頭該咋樣就咋樣。她氣的也懶得說，心里更加心疼虎子了，還是她孫子懂事乖巧。

　　橙子把葡萄洗干凈放進井里，她家沒有那種大缸子，只有腌咸菜的小壇子，她等著池大柱回來去村里買幾個哩。

　　她起身瞪了一眼錘子，進廚房把魚拿到院子里收拾。錘子玩的正開心哩，突然覺得一陣冷意傳來。他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院子里只有黃氏和橙子在。

　　這兩人都是他不喜歡的，他還有點莫名其妙的害怕橙子——她總是不理會他，只喜歡虎子。

　　他壞心一起，把小雞往虎子身上一丟。虎子哇的一聲叫了起來，慌忙跑向黃氏。他在原地拍著手笑得歡。

　　橙子覺得她太陽穴在突突的跳，她的小雞還沒有下蛋哩都要被他這個熊孩子作死了！被摔的小雞掙扎了兩下又站了起來，只是走路有點瘸。

　　還好還好，這只雞是個命大的。

　　她在心里默念了幾遍：他只是個小孩子，他還不懂事，他是家里的客人……

　　然而并沒有什么效果，她把刀子往地上一放，瞪著錘子擺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錘子，姐姐一會兒給你做好吃的，你不要去玩小雞了。不然姐姐就把你賣給別人喂雞！”

　　這句話沒有絲毫用處，不然錘子就不是連黃氏都頭疼的小孩了——她姥姥可是特別喜歡孩子的。

　　錘子只覺得這個姐姐笑得很難看，跟她看向虎子的時候笑得不一樣。可他又說不上是哪里不一樣，聽到要把他賣了，這才噔噔噔的轉身往屋里跑去找毛氏了。

　　她不再理會錘子，孺子不可教也。自個去廚房忙活，用酒去了魚腥之后，她開始做醬燜魚。

　　把蔥姜蒜切成碎沫沫放到鍋里用油烹，再把魚放在鍋里過一遍油，魚的鮮嫩就全鎖在肉里了。

　　然后加水沒過魚，慢火悶煮一刻鐘左右。往里加入醬油，白糖，醋等調料，這時候魚的香味已經浮了起來，掀開鍋蓋更是飄滿整個廚房。

　　鍋里的湯汁只剩下濃縮的一部分，撒上香菜蔥花姜絲，魚的整個味都被提了起來，醬燜魚也就做好了。

　　她又去后院掐了一把豆角，這個時候豆角最好吃。嫩嫩的豆莢肉質肥厚，帶著一股清甜，吃起來也是脆嫩。她家后院種的豆角粗細差不多，色澤還鮮亮，放在陽光下隱約能看見里面飽滿的豆子。

　　一個廚師所求的不過是好的食材和趁手的廚具。廚具用著稱心就好，就像是馳騁沙場的將士手里的一把劍。食材卻是要精心挑選，就像那些皮皺，條細無子粒的豆角，她也不愿意動手去做哩。

　　池大柱和大舅掐著點往回走，兩人邊走邊嘮。大舅是個悶嘴葫蘆，可地里的莊稼那是一把好手，池大柱問兩句他答一句的倒也說的暢快。

　　陳百福心里惦記著他小舅子家里的事，他們在鎮上新開了間鋪子，想讓毛氏去鎮上幫忙，順便帶著孩子，一個月給三百錢。

　　毛氏要是去了鎮上，家里家外都得黃氏和弟妹操勞，弟妹是個不靠譜的，地里也少個人手。大兒子大閨女都是不用管的，可虎子還是離不得人哩。

　　他嘆了口氣，還是讓他娘做主吧，等過了八月十五再說這件事，好歹中秋節是不能馬虎過的。

　　“爹，大舅，你們回來了。”橙子擦了手招呼一聲，池大柱洗了手把桌子抬到院子里，菜一道一道往外端。

　　陳百福不會說話，搓搓手蹦出幾個字：“太多了。”毛氏拉了自家男人一把，“這是侄女孝敬你哩，你就安心吃吧。”

　　“吃，吃，都坐下吃。”黃氏坐下后招呼眾人，她先動筷子夾了一口菜，大家才吃起來。這也是當地人對長輩的尊敬。

　　“橙子，你這手咋長的？這一樣的東西擱你手里做出來的就不一樣！我每次做魚都有一股土腥味，他們都不愿意吃哩。”

　　黃氏佯裝認真的點點頭，“可不是，我嘴都快被橙子養叼了……以后更不能吃你做的飯了。”

　　大家都抿嘴笑了起來，錘子顧不得找事，他忙著吃東西呢。他覺得這比鎮上的酒樓里做的東西都好吃，要是一直能吃到就好了。

　　等回了家他一定要告訴爹，讓這個橙子姐去他們家做飯——雖然這個姐姐他并不喜歡，但他可以忍耐。

　　為了好吃的，他就勉強忍耐一番吧！到時候到了他們家，她肯定會對他好的。

　　橙子一點也不知道她被錘子算計上了，她見錘子吃的太急還好心的給他倒了碗綠豆水喝。

　　看著時候不早了，毛氏和陳百福就動身往回走，就這樣回家也要摸黑了。錘子這個時候蔫蔫的，他下午吃了半碗豬頭，晚上又吃了那么多，不撐得慌才怪。

　　就這樣他帶著病軀還鬧著不走哩——他明天還想吃橙子做的飯，憑啥虎子可以天天吃到，他就不能。

　　最后“哇”的一口吐了出來，這下可如了他的意，毛氏和陳百福也只等留下來。就算心里再惦記大兒子大閨女也得留下來了。

　　陳氏把屋子騰了騰，夜里橙子就和黃氏還有虎子一起睡。虎子興奮的躺在兩人中間，全然沒有了剛才的害怕。

　　剛才錘子吐的時候，虎子在一旁看的害怕，他不知道錘子發生什么事了。這個時候到一點也沒事了。

　　錘子把吃的吐完也就沒事了，半夜還鬧著餓了，還點名要橙子做。不然就一直大哭不已，連松柏都過來問是咋回事了。

　　橙子沒有法子只好去廚房做飯，她心里恨得牙癢癢，白天她就夠累了，又是做涼皮又是果子餅，還要抽空喂喂雞。

　　松柏見沒事就往家走了，還好心的提醒橙子披著點衣裳，他見她只穿了里衣出來，八月的夜風都涼了幾分。

　　第二天天不亮陳百福和毛氏就走了，兩人抱著還沒有醒的錘子，倒也安穩。他們兩個心里都過不去的很，尤其覺得麻煩橙子。

　　黃氏和虎子在他們家安心住下了，陳氏和黃氏抽空就做被子，連續做了幾天，新的被子終于做好了。兩人又把那些舊棉被里的棉花重新找人彈好，做成一個厚厚的墊子。

　　橙子趁著功夫閑的時候，用了點布頭做了一個古代版的叮當貓，也算是對過去世界的一種緬懷。為了做這個小貓，她可是把陳氏做鞋墊的布頭都用了。

　　陳氏倒是沒有生氣，還覺得她做的小貓有意思哩——看著都不像貓了。虎子也是喜歡的緊，橙子干脆送給了虎子，她又自己做了一個新的。

　　陳百福趕在八月十二就把黃氏和虎子接了回去，陳氏把剩下的棉花都裝給了黃氏，兩人推脫一番，最后陳氏落了淚黃氏才接下來。

　　她心里也是難受的很，一年到尾見不了黃氏幾次，平日里都是黃氏補貼她，就這次還偷偷塞給她五百文錢哩。

　　也不知道是黃氏攢了多久的，她大哥是個好的，嫂子卻經常不在家。她那個弟弟卻不是個東西，弟妹也是個不行的。

　　可憐了黃氏要一直為他們操勞，等她有錢了一定要把黃氏接過來享享福！

　　黃氏拍拍橙子的手，跟著陳百福走了，虎子三步一回頭的走著，他心里也是不舍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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