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汴京
永樂巷,秦家。
秦家是近些年才搬遷至這的,當家的是兩兄妹。妹妹喚秦清,如今在鴻蒙書院任教,兄長喚秦渭,經商很是厲害。
秦渭不通文墨,卻愛結交讀書人。今日來秦家的是兩名舉人,一位喚孫逾,另一個名叫徐修,兩人是同鄉,從杭州來。
孫逾能說會道,與人作揖,“我與徐兄從杭州來,聽得秦相公大名,上門請見。”
秦渭忙稱不敢,請兩人上座,又道,“早聽蘇杭學子盛名,今日得見,是秦某之幸。不知兩位兄臺今住何處?”
孫逾便答,“我們二人初來汴京,如今住在天來客棧。”
孫徐二人不過是普通百姓,家中也無錢,如今住的也不過是最下等的客棧。商人重利,秦渭卻比旁人多了幾分誠,他知二人怕是囊中羞澀,卻無半分嘲笑,說道,“客棧到底人來人往,怕是不好學習。兩位兄臺如不嫌棄,不若來我秦家小住。”
兩人哪里好意思,自是推脫了,秦渭便道,“兩位兄臺不必客氣,秦某看兩位如人中之龍,來日是必定是要入閣拜相的。”
孫徐兩人便不再推脫,作揖道謝,先回客棧整理東西。
路上孫逾便道,“這秦家當真闊氣,我聽人說秦家還有位小姐,若能娶之,秦家半數家產也能得之。”半會才又一句,“可惜是個商戶。”
徐修也沒出聲,他素來不多話,與孫逾也只有同鄉之誼。原先念在從杭州來的一路情誼,如今卻也沒消磨的盡了,聽得這話,卻是半句沒回。
回的客棧,徐修自行收拾去了。孫逾瞧得,在后啐一聲,也去收拾了。
秦清回府的時候,已有些晚了。管家自把今日的事說了,又道是把秦府的西廂房讓于兩人住了,平素也不一道用飯。
秦清嗯了聲,又問,“大哥呢?”
那管家便答,前頭方散了宴,如今在書房。秦清便往書房去,家中來人她素來是不管的,左右于她無關。可她大哥,卻不這樣想。
秦清一嘆,叩了叩門,等里頭傳來聲才進,秦渭見是她便道,“小妹來了。”又與秦清說起孫徐二人。
秦清斟一碗茶遞給他,才在對面坐了,“大哥,您不必如此。”
秦渭一嘆,也道,“士農工商,若不是因著這個,你如今早有良嫁,是大哥耽誤了你。”
秦清今有十八,尋常女子在這個年紀早許了人家。秦渭自是心急,他這妹妹樣樣都好,王侯小姐也比不得,卻因著生在商家,尋不著一門好親事。他如今接濟學子,自也有為秦清考慮的意思。
秦清搖了搖頭,“大哥切莫再說這樣的話,若清所嫁之人,因此嫌清,那么,清又何須嫁之?大哥莫憂,清所嫁之人,自不會是此等模樣。”
秦清回房時,已是月上中天時。
她平素睡前有彈琴的習慣,如今琴案已擺,指下卻無曲流出。到底,是女子啊——她與大哥所言多是寬慰之語,如今卻難免添幾分愁思。秦清一笑,夜里的風傳來院中的玉蘭香,閉眼輕彈,指下是一曲《流水》。
而此時,西廂房。
因著晚間用了些酒,孫逾早早睡了,徐修卻睡不著。
“孫兄可聽到琴音?”
孫逾半夢半醒,咕噥一句,“什么琴音?徐兄莫不是夢魘了?”便又沉沉睡去。
徐修起身,往院中走去,閉眼細聽,直至琴音盡,才回房歇息,倒也有了睡覺的心思了。
會試還有幾月,汴京卻是熱鬧的很。家中殷實的,自是請了有名望的老師猜題。其他遠來的學子便也聚在一起,互相考題、論答,自還有人算著今年誰及第的可能更大些。
狀元樓是東市一座茶樓,因著取了個好名,如今卻是人聲鼎沸。二樓坐著的是今次考試的學子,樓下便開起了賭,壓哪位舉人能及第,以一賠五,五兩起。
“我壓十兩,京兆府李德李舉人及第!”
“我壓十兩,汴京陸學陸舉人及第!”
“我壓十兩,蘇州宋玉宋舉人及第!”...
樓下開了賭,樓上學子自也激烈的討論起來。
三年一次的會試,籠絡了五湖四海的學子,自是不乏有真真聰慧的,有個周姓學子說起話來,“駟、先牧列于祭經,圉人、圉師實有官局,然則國馬之政,其來尚矣。皇朝累盛,函夏大同。華陽之歸,偃息既久;野之頌,孳生益蕃。而又河隴、朔方,歲行互市,頗積糜于金帛,亦罕辨于良駑。誠由騎兵不可以闕供,夷落仰資于善價,浸為經制,著在有司。議者或云承平日深,冗費宜革,思欲減邊關之條禁,遂氓庶之貿遷,倘緩急于戎容,可借資于民畜。恭惟圣治,務廣芻言,靡倦極談,以光俊域。”
便也有學子答起來,“養馬有夏《廣牙》之制,掌于《周官》;《春秋》紀日中之候,著于《左傳》。遠郊任乎牧事,祭祖標于《月令》,作延廄,禁原蠶,著為國經,并載方策。則國馬之政,其可廢乎?國家接千歲之大統,承五代之末流,畫牡荊以指麾,包虎皮而載戢,聞有日矣。而猶弗敢忘戰,備于不虞,內有七校禁衛之屯,外有三邊防狄之戍。而兵騎之眾,畜牧且蕃,資河朔以仰足,用金帛而交易,為日滋久,其費自深。然欲減邊防之條禁,遂氓庶之貿遷,施之于今,未見其得。何則?探寶貨以懷利者。此夷落之民所甚欲;商功利以惜費,則主計之臣所遍明也。若乃捐有余之寶,獲為兵之備,以其所有,易其所無,斯誠利害可明,而經久弗變之制也。非互市不能以足用,歸氓庶則懼乎起奸。顓蒙所見,故在于此,謹對。”
幾多學子,熱鬧紛紛。
孫逾方與一個蘇州來的學子辯題,贏了。又聽得那頭有人道,“我壓杭州孫逾孫舉人及第”的話,自是得意萬分,尋徐修,說道,“徐兄不知如今可在榜上?又有幾人壓了徐兄?”
徐修一笑,“自是比不得孫兄。”旁話卻不提,他在這聽了幾日,卻從未發過言,如今看來,這每三年一次的大試,當真是能人輩出。他心中有胸壑,知道這頭約莫也聽不出什么了,便與孫逾告辭,孫逾如今正是春風得意時,哪顧得了他?自是隨他去了。
徐修一路走來,聽到有童子道,“今朝狀元郎,花落于誰家?把眼睜兒看,擇日做夫婿。”是一首擇婿的打油詩,卻是說盡了這一樁事實。你若金榜題名,自是官運亨通,美嬌娘來。反之,卻是半分沒有,怕還要遭人恥笑。
他深吸一口氣,才邁步前行,一腳一步踏的很穩。
徐修回到秦府,問了管家,府里書房在何處?殿試需除詩、賦、論、策、貼外還有墨義十條,便想再尋幾本書看。
那管家便使人領他前去,直到了才退,徐修謝過人推門進去。秦家書房不大,書卻不少,塞滿了架子,以書類一一分開,方便尋書。徐修便想起昨夜彈琴的人,是秦家那位小姐吧——他搖頭一笑,便尋起書來。
他方尋到《禮記》、《春秋》兩書,書房便再次被人推開,徐修轉頭,門口站著的是一位姑娘,她著一身顏色淡雅的褙子,眉眼清淺。
徐修作揖,“秦小姐。”
那頭秦清也回禮,喊上一句,“徐公子。”
他們素未見過,如今叫來卻一般無二。秦清便道,“我來尋幾本書,倒是叨擾公子了。”
徐修便說無妨,他已尋好書,左右無仆,也不好多待,又一禮與人告辭了。
秦清便讓步,于人先走,才進書房。
晚間徐修用了飯,又看了會書,孫逾還不曾回。他便往水榭那頭走去,秦清也從另一處往這邊來,見得徐修,一禮過,“徐公子也來了。”
“徐某出來散食,不曾想小姐也在,倒是某叨擾了。”
“這路人人都好走,如何算的公子叨擾。清要回了,公子慢走。”
徐修便讓步,讓她先行,眼見著她走遠也往西廂回。
這一樁事,于二人卻無什么,他們都是極持禮之人。若當真要說,徐修也只是覺得很是欣賞,秦家這個姑娘是個妙人。
秦清,秦清,可不妙也?
孫逾是一身酒氣回來的,與徐修吹噓道說是一個官家老爺請客,桌上也就七八個學子,還道那老爺很夸贊他。徐修卻是半句沒說,自往院子走去,便又聽著那頭傳來的琴音,他手下敲打著石桌,與那琴音一聲聲合起來。
直到琴音沒了,他又坐片刻,回屋。
孫逾睡得很沉,一身酒氣味道很難聞,他躺在床上,把今日看的《論語》又過了遍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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