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梅說什么都不再收干媽給的工錢，說是自己會想辦法賺錢。干媽說她會幫忙問問，看看有什么合適的活干。

　　可是，那個年代沒有私企，工作那是那么好找。就算國企里出個空缺，沒有硬關系也進不去。再說葉梅一個農村來的離婚女人，沒啥文化，合適的活還真不好找。

　　葉梅看自家娘倆吃喝都是干媽管著，心里很是過意不去；而且以后她還得養活圓圓，沒錢咋辦，還是要想辦法賺錢。她心里著急卻沒辦法，過去倆月了還是沒找到合適的活干，著急上火的她嘴上都起了火泡。

　　方圓也沒閑著，有空就上街上觀察，看她媽適合做點什么小買賣。開個小飯店？不行，她媽的手藝還沒練到家，到時候說不定還得麻煩奶奶，不好。做衣服賺錢，這個她在行，她媽卻辦不了。可她會還不能表露出來，方圓不由嘆了口氣。

　　想想媽媽背著她唉聲嘆氣，方圓只能邁著小短腿在附近的街上轉悠，尋找商機。都說八十年代是遍地是黃金的年代，合適做的買賣是很多，媽媽卻做不了，沒本錢，沒渠道，能做啥。

　　最后，方圓還是把眼光放在吃食上。開飯館成本大，現階段不適合，只能擺攤了。可擺攤賣什么，餛燉、手搟面、還是煎餅果子？方圓想想覺得做這些有點麻煩，媽媽一個人做起來會很累。

　　這天午飯時，葉梅煮了香滑筋道的牛肉丸子。方圓一下子就想起上輩子吃的小吃關東煮，煮一鍋高湯，把丸子串起來煮好，賣給放學的學生，不就成了。這個不麻煩，在家做好就可以出來賣。

　　方圓越想越覺得這主意不錯。現在的肉便宜，豬肉才八毛錢一斤，牛羊肉才一塊多，成本便宜；況且有田奶奶在，高湯差不了，到時候還怕沒人吃？而且眼下大多數人家不是天天吃肉，只是隔三差五打牙祭。小孩子肯定饞肉吃，到時候丸子肯定不愁賣。

　　方圓的想法在心里轉了幾轉，很快就形成了一個主意。她睜著圓骨碌的大眼說：“媽媽，這丸子真好吃，燕子他們都喜歡吃。咱把丸子串成糖葫蘆那樣煮著賣，小朋友肯定喜歡吃，小孩兒都喜歡吃肉。”

　　方圓幾句稚言稚語打斷了正在忙著擺飯的葉梅。

　　葉梅聽了女兒的話，先是止住了動作，自個想了一下，覺得這法子真不錯，丸子在家串好了，弄個小煤爐和一口小鍋，到學校門口一擺，既簡單又省事，若是像圓圓說的孩子都喜歡吃，肯定也能賺錢。

　　自打田玉香收了葉梅當干閨女，她的祖傳廚藝對葉梅也不再保留，一些制作簡單又好吃的飯菜，她也教給了葉梅，就像做各種丸子，煮高湯，還有燉雞燉魚之類的菜。葉梅的廚藝提高了，幸福的是方圓和田玉香。

　　田玉香經常聽廣播，知道現在國家早就讓人做買賣了，而且現在很多人擺攤賣東西，沒見政府反對，可見沒啥大事。葉梅不過是出去擺個小吃攤，應該沒啥問題。她想到這里，附和說：“我看圓圓這主意不錯，做起來不麻煩。鍋和爐子家里都有，再弄點木簽弄個小車就齊全了。”

　　“就是小車有點麻煩，可以找木匠做個合適的。”田玉香想想又說：“弄一回就置辦好，我看把小車做成帶轱轆的平車，推著方便，鍋里放湯也不會灑出來。”

　　方圓想起小時候坐過的竹制嬰兒車，四個實心輪子，很結實，倆孩子坐上沒問題，家有輛童車能輪好幾個孩子坐。若是把車那樣的，做成兩層，下面一層可以放東西，上面放爐子，一旁放盆子啥的，最上面可以弄層玻璃擋住，既干凈又衛生。

　　方圓把自己的想法說了說，葉梅眼睛都亮了，“回頭我去你姥爺那里一趟，讓他看著給做一個，應該很快就能做好。”

　　做這個買賣，最要緊的就是小車，沒有車爐子推不出去，沒有爐子就沒法賣。葉梅去了趟化肥廠，跟爹說了說這事。

　　好在方圓姥爺很給力，用了三天時間就把小車做好了，還找人給送了過來。

　　方圓看到姥爺做的小車，都是用舊木材做的，就連車輪子都是，不知道姥爺是從哪里對貨的東西。

　　方圓看到放爐子的地方是一個圈狀的洞，可以把爐子蹲進去，防止爐子晃動，很好，放東西的空間也很大。上層罩著的玻璃已經擦干凈了，澄亮。玻璃邊已經用萬能膠和毛氈子包好，不會劃破手。車后還有個推車的把手，高低正適合葉梅推，很方便。

　　方圓看到這里太滿意了，姥爺做活十分細心，想法十分周到。

　　葉梅已經打聽到了賣木簽的人家，跟人定做了一批合適的木簽，這個便宜，一塊錢就能買好多，能用兩天了。葉梅跟這家說了，若是自個買賣好做，他們就得長期供貨。能多賣木簽，人家自然高興。

　　葉梅買了豬肉和牛肉，弄了兩種丸子，她準備一只木簽串六個豬肉丸子，或是五個牛肉丸子，就賣一毛錢一串。方圓跟媽媽說，還可以炸豆腐塊賣。這樣，葉梅覺得豆腐便宜，成本低，就給加上了。炸好的豆腐塊串成一串，賣五分錢一串。

　　三人一起忙活，田玉香管煮雞湯，葉梅捏肉丸子，方圓榜幫媽媽把煮好的肉丸子串起來。分工合作，很快就弄了兩大盆，大概有一百串左右。

　　葉梅準備中午放學前出去試試，看到底好不好賣。方圓也想見證媽媽第一次賣東西，跟在后面去了。

　　這會兒太陽已經冉冉升到高空，陽光普照萬里，曬在身上暖洋洋地，舒服地讓人想打哈欠。

　　方圓看到車上那幾個“串串香”大紅字，心里直樂。這也是她想出的主意，弄了個“串串香”的名字，叫著爽口，等生意好了，人家一說串串香就知道是啥。她讓田奶奶把字寫在紅紙上，然后用漿糊貼在小車前的木板上。還有葉梅的打扮，方圓讓媽媽弄了個白大褂穿上，這樣顯得衛生，讓人一看就有好感，說不定會起買點嘗嘗的心思。

　　葉梅心里有點緊張，還有絲莫名的興奮，一直在想今個不知道能不能都賣出去，生意咋樣。

　　方圓根本沒想過賣不出去，她可以相信媽媽不會做生意，卻不會懷疑田奶奶的廚藝。她相信，有田奶奶出手相助，一切都不是問題，說不定大家都會搶著買呢。

　　實驗小學離田奶奶家有一站多的路，不是太遠。一路都是平整的泊油路，小車推起來很穩當，沒一會兒娘倆就到了學校門口。

　　學校前有一塊很大的空地，只有兩三個人在這里賣東西。有個炸油炸糕的，還有個賣糖葫蘆的，還有個擺了一地作業本和鉛筆。

　　學校對面只有一家小賣部，旁邊有家早點攤，還有制衣鋪子，別的就是服裝店和鞋店等。

　　葉梅把車停下，找了兩塊石頭把車轱轆墊一下，省得它不穩當。弄好后，就等著學生們放學了。

　　方圓打量了一下實驗小學，比她在讀的小學好多了，里面還有兩棟樓，一棟是教學樓，有三層，二樓掛著大字標語：“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另一棟大概是辦公室，只有兩層。還有個很大的操場，有學生正在上體育課。

　　學校里樹木不少，只是眼下到了秋末，楊樹上只有零碎的黃葉子頑強地掛在枝頭，不肯離去。倒是學校門口的兩顆大槐樹，樹葉還是深綠色，看上去郁郁蔥蔥，不像是秋天就要走了。

　　過了一會兒，有幾個家長騎著自行車來接學生，看到葉梅在那里擺攤，就過來問是什么東西。

　　“大妹子，你買的這是什么？”一個女人好奇地過來問。

　　葉梅說：“這是串串香，就是肉丸子，一串一毛錢，還有炸豆腐，一串五分。都是放在濃湯里煮的，不好吃不要錢。”

　　方圓看媽媽角色適應的倒是快，沒臉紅啥的。葉梅不發憷賣東西。在家的時候，她還跟大姐趕集賣過菜，又不是第一次賣東西，她只怕東西不好賣。

　　正好學校的放學鈴聲響了，“叮鈴鈴……”

　　葉梅麻利地拿出一些炸豆腐和丸子放到鍋里煮。這鍋蓋一掀開，濃郁的雞湯味散發到空氣中，大老遠就能聞到香味，讓幾個等孩子放學的家長都圍上來問。

　　“賣什么的，這么香。”

　　“就是，就是。好吃的話給孩子買點，真是太香了。”

　　方圓看一個胖乎乎的男人上來就問：“多少錢一串，給我來兩串嘗嘗，好吃再買。”

　　“肉丸子，一串一毛錢，炸豆腐，一串五分。”

　　“先給我來串肉丸子，兩串炸豆腐。”

　　方圓媽利落地夾出三串，放到備好的盤里。“你嘗嘗，肯定好吃。這湯可是熬了一晚上了。”

　　男人付了兩毛錢，拿起來就開吃。

　　方圓一瞧就覺得這是個好吃的人，正好，有了這人就能免費給做廣告了。

　　旁邊幾人都等著男人吃出結果。

　　結果那男人吃了一串啥都不說，吧唧吧唧把剩下的兩串都吃了。

　　“咋樣，好吃嗎？”有人問。

　　“好吃，太好吃了！比我媳婦做的好吃多了。丸子又香又有嚼勁，豆腐也不錯，給湯汁這么一泡，比醬豆腐好吃。”男人咂巴一下嘴，似是回味，完了又說：“再給我來一塊錢的，我要八串肉丸子，四串豆腐，待會給我兒子吃，他指定喜歡吃。”

　　這男人真爽快，賺這種人的錢最開心了。

　　“一塊錢都能買一斤多肉了。”有個精打細算的婦女說。

　　“你那一斤肉能做出人家的味道嗎，不能吧，人家賣的就是這個味。”

　　“是啊，大人舍不得吃，給孩子買幾串嘗嘗鮮也行，我要兩串肉丸子，再來兩串炸豆腐。”

　　原本有些猶豫的家長聞著確實香，又聽說好吃，想想只是給孩子買兩串，有啥舍不得，于是都紛紛掏錢買開了。沒多大會兒功夫，就賣出二三十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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