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難纏
沉香被拘在屋子里一整天,并沒見有人試圖進“定春風”。
連遮錦園都沒幾個人,她想要和人說話解悶也難,這一天當真寂寞孤單。
好容易等歸月回來,服侍了晚飯后,沉香便溜出去透氣了。
歸月不喜歡孫媽媽在旁邊說那些溜須拍馬的話,便打發她也出去閑逛,只自己呆在屋子里回憶舊事。
待沉香閑逛了一圈回來,便看見歸月盯著劍穗走神,連她進門也沒察覺。
“姑娘今日可是碰上難纏之人?”沉香試探道。
因見歸月臉色有些不好,又看這東西是新的,沉香以為是哪個貴婦人不清楚歸月客居的規矩,硬要賞賜給歸月的,這才惹得她心里不痛快。
歸月恍然回神,這才發覺屋里有人。
“你說什么?”歸月隨口問道。
她方才走神,并沒聽見沉香說了句什么話,只依稀記得聽見人聲。
“奴婢是見這劍穗新鮮,便問姑娘可是碰上什么難纏的人了,不好得罪么?”
歸月一邊沉思,一邊緩緩點頭。
南康郡主乃是皇上的堂妹,不過她如此聞名卻不是因為高貴的身份,而是因其異常善妒,又頗有些跋扈狂妄、待人刻薄,性情出了名的不好,因此眾人不愿與之深交,也沒人會輕易去得罪她。
至于她為何要陷害父親,少不得要從頭查起了。
只是這人沒什么朋友,要查也沒那么容易。
“倒真是個難纏之人!睔w月喃喃道。
沉香笑著問歸月要劍穗看。
歸月又盯著看了兩眼,才將劍穗遞給沉香。
沉香接在手里立即覺出重量,細看絲線里頭,果然混著極細的金線、銀線。
“這大手筆!可惜姑娘不喜歡這些。”沉香搖著頭,“嘖嘖”個不停。
歸月莞爾:“我確實不喜歡,只是少不得要留著它。”
沉香聞言正大雙眼,奇道:“可是賀老太君的賞賜?”
“老太君不是俗人,怎么會賞這個東西。”歸月說著,將劍穗一抽,從沉香手中奪了回來。
沉香有意逗歸月開心,便嘟著嘴說歸月小氣。
歸月明知沉香是好意,可惜今日自己沒那個心情與她玩笑,便回身開了妝奩,將里頭的一對赤金雕五蝠的鐲子拿出來,往沉香手里一塞,笑道:“是南康郡主的賞賜,我不收豈不是讓譙國公府難堪?”
見歸月反倒賞她東西,沉香心里著急起來,忙把鐲子又擱回歸月的妝臺之上。
歸月看到,面露不解問道:“給你的,你怎么不收?”
沉香搖了搖頭,有些不好意思,訕訕笑道:“原是想逗姑娘說話,沒想得這些。再說了,那鐲子一個就有近二兩,奴婢可不敢拿著。”
“我給你的,為何不敢?”歸月這次倒是真的笑了。
沉香癟著嘴使勁兒搖頭:“若戴著干活呢,太不像那么回事,讓別人瞧見了,怕也要說奴婢輕狂;若不戴著,白擱在奴婢屋子里,又白瞎了那么好的雕工!
歸月笑道:“你是怕可惜了那幾兩金子罷?”
沉香“嘿嘿”一笑,一臉嬌憨,道:“也是怕丟了金子心疼,還是姑娘留著最妥當。”
歸月輕嘆了口氣,頗為無奈地笑道:“你說的倒也是,只是我已送出去了,斷沒有收回來的道理。既這樣,我先替你收著,什么時候你要用銀子了,再來找我拿就是。”
沉香笑著應下,心里卻不打那鐲子的主意。
時下金貴,一兩金子大抵是一百兩銀子,這兩個鐲子便有約莫四百兩。
她又不打算買店面做生意,又沒想過要給自己贖身脫籍,要那么些銀子做什么?身上有百來個錢也就夠了。
歸月將劍穗遞給沉香,要她與譙國公贈的匣子擱在一處。
沉香遂問那幅字出自何人。
“奴婢只看得出那是一副極好的字,可上頭寫了些什么,奴婢竟連一個也不認得,依稀有幾個覺得像是認識的,卻又不敢確認是不是!
歸月略偏了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沉香:“怎么又說不識,又確信寫得好?就不能是胡亂寫的么?”
“國公爺深夜打發人來送,自然不會是隨便什么東西。且那字奴婢雖認不清,卻也看得出恢弘灑脫——奴婢好歹跟了姑娘這些年,這點眼力總要有的!背料氵呎f邊抿著嘴笑,似乎做歸月的丫頭而不識那張牙舞爪的字,乃是令她極為羞恥的事,“只不知是何人所書,寫了些什么東西在上頭!
歸月雙眸微黯,臉上雖還掛著笑,聲音卻變得幽然縹緲:“那幅是草圣手跡,寫的是不知誰作的七絕,贊了一位位英勇仁義的將軍。想必寫這字時草圣心中有感,筆勢蒼勁磅礴更勝平時罷,你自然也就認不出了。”
沉香驚訝道:“草圣手跡?國公爺竟用草圣手跡給姑娘賠禮?”
歸月輕輕一笑:“也是有故交的情誼在罷。草圣的筆勢、筆法,聽說還是受先師啟發,國公爺與先師從前也是不拘出身的朋友,送手跡給我,并非真的只為致歉。”
沉香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將手中的劍穗放好,回身去給歸月倒茶。
歸月也不多解釋,只當沉香當真明白了,接過茶飲了一口吧,便問沉香方才都去哪里閑逛了。
“奴婢想著姑娘們今日累了,不好多作打擾,就到李媽媽那里說了半天的話,回來碰上紅香姑娘,順便問了兩句今日的戲如何,聽說一切順利就心安了!背料阏f著,嘴角忍不住往上揚。
歸月不動聲色追問:“如何算是順利?”
沉香沒發覺不妥,甜笑道:“聽紅香姑娘說,今日來的賓客們都十分盡興,賀老太君也難得跟著鬧了一天,沒一早就回去歇著,豈不是說明安排得好?”
歸月又問:“好與不好,跟你什么相干?我不過只兩支舞罷了,你有什么不能安心的?”
沉香微微一怔,略想了一想,才恍然察覺自己說錯了話,登時羞得滿臉通紅。
歸月也不看她。
想起早上蘇秉程模模糊糊的那通表白,再看沉香日益上心的樣子,歸月心中忍不住喟嘆,決定勸沉香一勸。
“你可知道,國公爺與世子爺雖不會輕視咱們這些人,可他畢竟是富貴出身,家中未必允許,他自己心中也未必有你!闭f著,歸月又輕啜了一口茶。
沉香聞言低了頭。
半晌后,她緩緩抬起頭來,定定看著歸月,正色道:
“奴婢知道。”
歸月仍不抬頭,并沒看見沉香的決心,接著又問了句:“那你可知道我方才的話用意何在?”
沉香點頭,斬釘截鐵道:“奴婢知道,但奴婢不在乎那些!
歸月這才抬起頭來看沉香。
沉香面色堅毅,卻不見她有絲毫難過之相。
“既然都明白,便該知道結局很難如愿,你又何必如此心心念念呢?”歸月十分憐惜。
沉香搖頭笑道:
“姑娘不必擔心,奴婢并沒奢望太多,談不上如愿不如愿。因世子爺謙和有禮,相貌又實在俊秀,與從前見過的那些男子不同,奴婢便有些喜歡世子爺,是奴婢不該——可奴婢也沒忘與世子爺的差距,那些非分之想是萬萬不敢作的。”
“三年后我會出譙國公府,若你再見不到他,又當如何?”歸月追問。
“奴婢如今能看見世子爺已經是有福了,以后若見不到也無妨,只要知道他此生過得好,奴婢便能安心了。至于他究竟和誰一處,過得如何甜蜜,都不與奴婢相干。奴婢若能遇到個真心的,雖有些不厚道,卻也還是要嫁的。”沉香說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歸月暗嘆沉香太癡,竟如此卑微。
可既然她已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自己倒不好再勸了。
沉香見歸月皺著眉不說話,知道歸月還是為她擔心,便笑著上前接過茶盅,回身將茶盅放在桌上,笑著說了句“奴婢沒事,姑娘放心”。
孫媽媽就在這時推門進來。
一進門便帶進來一股酒氣。
“媽媽吃了酒了?”沉香一邊說,一邊給孫媽媽倒了杯茶。
孫媽媽“嗯”了一聲,給歸月行了禮后才接過茶喝了兩口。
歸月嫌她酒氣太重,便說屋里無事,只留沉香照料就行,打發孫媽媽回她自己屋里歇著。
孫媽媽雖喝了酒,卻還撐著把“定春風”檢查了一遍才出去。
沉香也不急著關門,更將窗子盡數打開,等屋子里的酒味兒散了才重新關了窗,又將門閂好。
第二日一早,歸月出去活動筋骨,正碰上幾個唱昆山腔的在那里吊嗓子,因覺得有趣,她便站著多聽了一會。
疏煙幾個只朝她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并不特意過來和她說話。
歸月正聽得認真,忽然被人拉了一下。
回頭看發現是羅歡。
羅歡神色焦急,拉著歸月就走,一邊走還一邊道:“娘子可真是心寬,‘定春風’都要吵翻了天了,竟還在這里看人家吊嗓子!
歸月心中微微吃驚,卻來不及多問,只跟著羅歡往上頭去。
才剛進門,便見孫媽媽指著沉香的鼻子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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