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醒悟
“大哥?”
水雯揮著手,疑惑道:“大哥你怎么了?”
水汷回神,強擠出一絲笑:“啊,沒什么。”
水汷端起桌上新茶,抿了一口,掩飾自己的失常,道:“太后是個寬厚人。”
水雯笑道:“可不是嗎!淳安公主不是她生的,待的也這么好,如今甄姑娘來了,怕她初來京城不習慣,叫我們這群年齡想法的姑娘進宮去陪她。”
水汷點點頭,無心再與水雯繼續說下去,尋了個借口,回了自己院子。
水汷剛出水雯的院子,便遇到了前來找水雯說話探春。
探春瞧著水汷失魂落魄的模樣,想起水晏的話,手里捧著水晏送的暖爐,若有所思。
水汷剛回到自己的院子坐定,便有小丫鬟來報:“太妃來了。”
水汷忙去迎。
南安太妃扶著水汷的手,進了屋子。
母子倆話了一會兒家常,南安太妃便道:“有件事情,我想問一下你的意見。”
水汷道:“母親請講。”
南安太妃手里捧著茶,裊裊熱氣從茶杯中升起,,模糊了她的面容,南安太妃道:“晏兒來找我,說是他瞧著探春是個不錯的,想讓我幫他定下來。”
水汷一怔,不假思索道:“探春是榮國府的姑娘,生在京城,又頗為受寵,史老太君未必肯舍得她遠嫁江城。”
南安太妃微微一笑,面上帶了幾分忐忑,試探道:“晏兒說,他可以留在京城。”
“胡鬧!”
水汷將杯子重重放在桌上,濺起片片水花,濕了衣袖,劍眉皺起,不容置疑道:“南安王一脈素來駐守江城,怎么能讓他留在京城?此事我不同意!”
南安太妃知水汷與水晏關系自幼一起長大,關系比平常勛貴里的嫡庶兄弟更為親厚,自然是不舍水晏留在京城的,因而才發了這么大火。
見水汷如此,南安太妃便知此事難成,正欲打退堂鼓,又想到水晏的懇求,只得硬著頭皮,斟酌著說辭,勸道:“探丫頭是個理家的好手,雖然身份低微點,但有一個頗受新帝寵愛的姐姐,如此也不算辱沒了咱王府的門楣。”
“更何況,晏兒又極為喜歡她。”南安太妃頓了頓,看了一眼水汷,又繼續道:“這點是最為難得的。我雖然不是晏兒生母,但也希望他過的好。”
“在江城時,那些名門世族的目光都盯在你身上,自然是不會考慮他的,武將里的女兒你也知道,性子潑辣,他又不喜。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他喜歡的,性情模樣出身也都配的上他,你何不隨了他的心?”
水汷揉眉,心緒如麻,滿腦子都是寶釵如今在宮中受苦的事情,南安太妃講的話,他也只聽進去一點皮毛,疲憊道:“他若真喜歡,我自然會幫他,只是留在京城,是萬萬不成的。”
“等會兒我過去尋他,問一下他的意思,母親等我消息便是。”
水汷知道南安太妃的心思,想讓水晏留在京城,一來作為質子,打消新帝對王府的猜忌,二來水晏年齡漸長,南安太妃怕他分水汷的權。
送走了南安太妃,水汷在地上抓了一把雪,敷在臉上。
雪水冰涼,水汷揉揉眉心,恢復了一點精神,轉身去水晏的院子。
院子里燈火通明,丫鬟婆子們提著燈籠,分列兩旁。
屋內水晏身影消瘦,披著外衣,頭發松松垮垮地束著,左手捧書,右手執棋,聽到院內聲音,頭抬也不抬,清清朗朗的聲音順著裊裊熏香傳了過來:“王爺比我預估的時間早來了一刻。”
水汷進屋,見棋盤旁邊又擺了一桌,上面都是一些他愛吃的小菜,夜光杯中已經斟滿了酒。
水汷吸了吸鼻子,是九醞春。
右手握筷,吃了幾口酸筍,端起夜光杯,一飲而盡。
三杯下肚,面色潮紅。
水晏斜了他一眼,這才棄了棋盤,放下書卷,坐在席上,與他對飲。
水汷道:“自父親去后,也只有你會這樣縱著我喝酒。”
水晏給他斟滿,漫不經心道:“身體是你自己的,喝傷了身體難受的也不是我,為何要攔著不讓你喝?”
水汷自嘲一笑,把夜光杯丟在一旁,叫來小丫鬟,道:“換個大杯子來。”
小丫鬟看看水汷,又看看水晏,水晏眉頭輕皺,又很快抹平,道:“王爺讓換,那便換一個,看我做什么?”
小丫鬟忙去取了一套鈞窯出的胭脂紅的杯子,擺在席上。
水汷擺擺手,讓屋內伺候的丫鬟盡數退去,開口道:“我聽母親講,你喜歡探春妹子?”
水晏低頭淺笑,嘗了口盅內的野山菌湯,道:“探春機敏懂事,我為什么不喜歡?”
水汷捏著杯子,與水晏碰了一下,緩緩道:“史老太君頗為喜歡她,未必能舍得下她遠嫁江城。”
水晏不以為然,道:“那我留在京城又何妨?”
“這諾大王府,只有我與她居住,倒也舒適的緊。”
水汷皺眉,盯著水晏的眼睛,想從他眼睛里分辨出話里的真假。
過了一會兒,水汷便放棄了。
水晏眸子里的神色,想及了寶釵,波瀾不驚,無悲無喜,無怨無嗔,那是一種對世事的無力反抗,唯有認命的委曲求全。
水汷不喜歡。
他記憶里的寶釵應該是靈動的,水晏應該是驕縱的,而不是現在內斂且無奈的。
到底哪里出了差錯?
水汷努力的回憶著,終于想起,父親戰死后,他忙著處理后事,平叛軍營,再回神時水晏已變了模樣。
那個不知天高地厚,最得父親寵愛,甚至溺愛的庶弟一瞬間長大了,再也不跟他搶東西了,也再也沒叫過他大哥。
而寶釵,大抵也是如此。
那個嬌嬌俏俏的小女孩,被生活磨去了棱角,變的沉默寡言,變的只守著自己的一方天地,艱難求生。
水汷忽然又難過起來,酒入肺腑,辛辣沖擊著心口,他的眼神慢慢暗淡下來,且試天下的意氣風發消失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無能為力的頹廢。
水汷捏著被他丟在一旁的夜光杯,倒滿酒,燭光閃閃,映在杯中,折射出好看的光澤。他輕輕晃著,眼睛盯著杯底,問:“你真的喜歡她嗎?”
驀然又搖頭輕笑,道:“你知道什么是喜歡嗎?”
水晏嘴角含笑:“我不知道。”
他抬起頭,看著已有了幾分醉意的水汷,譏諷道:“你曾說過,一輩子太長,你不想將就,但除了薛家姑娘以外,你和誰都是將就。”
水晏道:“我和你不一樣,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適合什么。那日她站在雪地里沖我淺笑,眼里還有著熬夜之后的血絲,明明很疲憊,卻還強撐精神與我告別,我突然就發現,這個世界,沒有人比她更適合我。”
水汷端起夜光杯,一飲而盡,卻不放下,支著胳膊,夜光杯在手里搖搖晃晃,他垂著頭,道:“既然如此,我求太后給你賜婚。”
水晏聽了,頗為滿意,夾了口菜,看了一眼面前極為頹廢的水汷,摸了摸為數不多的良心,道:“薛姑娘在宮中的事情我聽說了,新帝并非她的良人。”
水汷猛地抬起頭,目光炯炯,道:“我也知新帝不是她的良人!”
“那你還把她往宮里送?”
水汷撇撇嘴,委屈道:“她想進宮,我便送她進去了。”
心中了了一件事,水晏心情大好,聽水汷這般說,放下筷子,像看傻子一般打量著他,忍不住笑出了聲:“你問過薛姑娘?她是親口跟你這樣說的?”
“不是。”
水汷搖搖頭,落寞道:“薛蟠告訴我的。”
“薛大傻子?”
水晏食指叩著桌面,笑道:“你不過跟著吃了幾頓飯,怎么也變得跟他一樣?”
“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你好歹也是坐鎮一方,手握重兵的南安王,為何這般不自信?若是連一個弱質女流都護不住,那便別說喜歡這個詞了,白白玷污了這兩個字。”
“我...”
水汷突然站起身來,動作頗大,連帶著桌子也劇烈一抖,夜光杯倒在桌上,酒水撒了他一身。
水晏不悅道:“你做什么?”
水汷胸口起伏,大口地喘著氣,眸子卻極為清澈,道:“你說的對。”
“我已經錯過她一次了,不能再錯過第二次了。”
“她不應該困在深宮,她...她...”
說到這,忽然又笑了,道:“我去求太后。”
水晏知水汷終于想明白,心里替他高興,卻又忍不住潑他涼水:“若薛姑娘不喜你呢?”
水汷一笑,眼神里滿滿都是能化出水的溫柔:“一輩子很長,總能相處出一些感情。若是實在不喜歡,那也沒關系。”
“我或許給不了她想要的,但我會顧全她的家族,讓她從此以后不再為家族所拖累,絞盡腦汁去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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