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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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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昱晗挽著武茗暄的手一路緩行,直到出了桐語廊,已看見萬壽宴坐席方才松開。

  經歷了剛才一出,武茗暄想要當作沒有發生過是不可能的,但萬壽宴還在繼續,她也只得強打起精神來應付。所幸皇上似乎忘了她適才所說自罰酒的話,歸座后,不是專心欣賞歌舞曲藝,便是舉盅邀約王爵、勛貴共飲。

  桑清并未隨寧昱晗去桐語廊尋武茗暄,見她歸來,連忙低聲說道:“你一起身,珍妃就使了念蘇出去,想是尋你去了。”

  桑清雖未明說,武茗暄心下卻很清楚,端起酒盅淺淺抿下一口玉瑤釀壓了驚,才轉眸對她露出個安撫笑容:“姐姐放心,我沒事。”

  桑清見武茗暄這般說道,也不多言,拿眼瞄過珍妃。看珍妃面色不虞,心知她是沒討到好,桑清的心情一下子就愉悅起來,端起酒盅與武茗暄碰盅而飲,面上揚起了爽朗笑容。

  之前,因寧昱晗離席,故而皇后便吩咐人,讓妃嬪獻禮推后,又點了兩出戲來看。如今,寧昱晗已回來,歌舞戲曲也都進行得差不多了,余下妃嬪才得了和淑夫人的示意重新獻禮。

  妧昭媛之前已獻上一對親手繡制的金絲荷包,得了賜酒,現下皇上返席第一個開場的便是那位衣飾夸張的慈修儀了。經過皇后千秋宴上鬧的那一出“金佛事件”,慈修儀似乎醒事了些,這次沒再弄出什么讓人瞪目結舌的獻禮來,只獻了一方拳頭大小的翠玉。

  武茗暄自幼喜玉、瓷之物,對玉石也有一定的鑒別能力,抬眼仔細一瞅,見那方翠玉玉質通透、水色瑩潤便知其價值不菲,不禁有些啼笑皆非。還以為慈修儀學乖了,不曾想,還是這么不著調。

  隨后,歆德媛彈奏了一曲琴曲,雖說不上多出彩,但也算中規中矩,得了賜酒退下。緊接著,嫣德媛獻禮。

  嫣德媛捧著一個以緗黃巾裹了的木板上前,盈盈于龍案前拜下:“恭祝皇上萬壽萬福!”有些羞怯地咬了咬唇瓣,才接著道,“嬪妾魯鈍,不像之前諸位姐姐能歌善舞,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木雕。小器小物,供皇上一笑吧。”這廂說罷,怯怯地抬高手中木板。

  寧昱晗微微側目,李炳福哈腰一禮,托著拂塵下了臺階,小心地接過嫣德媛的獻禮,轉呈上去。

  寧昱晗笑著揭開緗黃巾,愣住。半尺見方的紫檀木板上,竟幾乎展現了整個萬壽宴的壯觀場面。這定是臨場雕成,實在是稀奇!但最令他高興的,并非嫣德媛的巧手技藝,而她那看似愚鈍卻是暗藏玲瓏的心思。她這幅木雕畫,展現的場景正是武茗暄、文婕妤、顏才人于戲臺獻禮之時。

  寧昱晗暗自欣慰,今年的萬壽宴,除了武茗暄的獻禮外,最合他心意的便是嫣德媛這幅木雕畫了。

  下方一眾妃嬪瞧見寧昱晗久久凝視嫣德媛的獻禮,面上卻是辨不出喜怒的神色,不禁更是好奇。

  只武茗暄仔細打探一眼寧昱晗的神色,心下暗想,嫣德媛恐怕要晉封了。

  就在她暗自尋思之際,武睿揚回來了,神色平靜地歸座,端酒盅自酌,悄然一個眼神投來,示意武茗暄放心。

  武茗暄稍稍寬了些心,可想到梧桐樹上掛的那張血染的布塊,心里還是顫悠悠的忐忑著。思索片刻,她招手對錦禾吩咐:“本宮的絹帕不見了,想是落在了桐語廊,你去尋尋。”探手卻將絹帕悄悄塞進錦禾手中。

  錦禾會意,垂袖藏好絹帕,悄然退下,去了桐語廊。

  眾妃嬪獻禮后,王爵、勛貴由太傅領著,離座跪地,敬酒恭祝皇上萬壽萬福。

  寧昱晗道了平身,一盅酒飲過,當即頒下口諭,欽封武睿揚為正三品御史,三日后入朝。

  御史,顧名思義,御用的記事人,是個手中并無多少實權的官職。雖如此,但畢竟頂了個“御”字,職責便是代天子看事、記事,所以,武睿揚可謂是見官大一級,與他的郡王身份倒也符合,又不屬朝中六部,不至于引起朝中群臣不滿。

  武茗暄仔細一琢磨,覺得寧昱晗此舉甚妙,萬壽宴并非百官都得邀入宮,但既已欽封,此事便已成,即便明日上朝,朝中有什么異議,也改變不了金口玉言的事實了。

  至此,萬壽宴已近尾聲,最后一曲歌舞完畢,便要謝幕。

  歌曲將要結束之時,錦禾回來了,將絹帕還給武茗暄:“娘娘,您的絹子尋著了。”微不可查地搖頭示意。

  那張染血的布塊不見了?武茗暄強壓下心中忐忑,并未接下絹帕,只命錦禾洗過再給她。

  萬壽宴謝幕,王爵、勛貴行叩拜大禮,而后由司賓女官引出宮。

  珍妃款款行前,還未來得及說出什么,寧昱晗卻像沒有看見她一般,徑直越過她,拉了顏才人的手,大步離去。

  李炳福忍著暗笑,瞄一眼愣在原地的珍妃,拂塵一甩,高唱:“擺駕風絮堂……”

  皇后率一眾妃嬪作禮,唱道:“恭送皇上……”

  待皇后起駕回了松香殿,武茗暄才與桑清揮別,乘步輦回到逸韻軒。

  沈木云和翠袖領著一眾宮人將武茗暄迎進,又各自下去準備沐浴的熱湯和消暑的酸梅湯。

  沐浴之時,武茗暄只留了錦禾、青淺在旁伺候。

  她閉著雙眼,懶懶地浸在熱湯中,思緒轉過許久,才開口道:“后宮險惡,得你們誠摯相待,我也算是有福的了。只是……”

  青淺看武茗暄眉頭擰緊,便問:“娘娘可是擔心今日之事會為人知曉?”

  武茗暄睜開眼,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咱們離開桐語廊時,我還回頭瞧了瞧,那塊布就在樹枝上掛著,眼看都快掉了,怎會不見?”

  錦禾、青淺趕到時,雖只瞧見武茗暄和陳氏,但錦禾心思玲瓏,料想她們未到之前,郡王必然也在那里,當即便問:“會不會是安佑郡王?”

  武茗暄聞言側目,詫異地看錦禾一眼,再看看狀似恍然的青淺,心下一琢磨,便猜到這兩丫頭恐怕以為地上血跡是武睿揚弄出來。她不準備在這事上多言,只是搖頭道:“不可能。我之前囑咐過哥哥,他不會折回去。”

  “那……”錦禾面上也露出了凝重之色,與武茗暄對視一眼。

  “我們在此擔心也無濟于事,且看看再說吧。”武茗暄長舒一口氣,抬手在自己肩上輕拍一下,示意錦禾拿捏,再次閉眼靜思。布塊必是被人拿走了,究竟是何人?那人沒有將此事抖露出來,無外乎兩種可能。要么是替她掩飾,要么是要借此脅制她。無論如何,她現在都只能等待。

  夜里,武茗暄躺在床上,卻是輾轉難眠。翌日,她照常早起,對鏡梳妝之時,才發現眼下稍稍有些淤青,少不得喚青淺多撲了些粉來掩飾。

  循例請安,這才知道,她在萬壽宴上揣測的事情還真是不假,嫣德媛果然受了恩典,晉封為嫣貴嬪。

  雖說武茗暄與嫣德媛的交情不深厚,可畢竟不是毫無交集。她暗自琢磨一番,當即便讓沈木云準備了一份頗為豐厚的賀禮,親自帶去賀嫣德媛晉封之喜。

  駕幸行宮的頭一日,皇上是歇在逸韻軒,之后,武茗暄又認了洛王府的親,再加上萬壽宴上那一出秦箏、書畫的獻禮,不少妃嬪本是牢牢地盯著武茗暄,但見她似乎沒有什么轉變,依舊謙和,也就緩過了勁來,宮中關于她的流言蜚語漸漸少了,轉嫁到了剛受晉封的嫣德媛身上。

  接下來的幾日,皇上依舊沒有召武茗暄侍寢,也不曾來過逸韻軒,最常去的便是容德夫人的福萊殿。但因逸韻軒的位置鄰近怡欣殿,故而二人倒是偶爾會碰見。不過,即便遇見了,也就是短短兩句話便分開,不曾有過更多交集。

  日日循例請安,眾妃嬪都是要互相觀察的,但見葉肅儀的面色愈發滋潤,心下也都清楚,皇上這些日子都是寵了她。葉肅儀是宮婢出身,又是破例晉封,再加上近日的隆寵,一時間,不少夾槍帶棒的言語便向著她去了。

  宮中風起云涌,但武茗暄卻無心看戲,那塊遺失的布始終是扎在她心頭的一根尖刺。幾日不曾侍寢,日子過得閑逸,她的心情卻越發沉重。眼看武茗暄日漸消瘦,青淺、錦禾心中著急不已,變著法子哄她開心,卻解不去她心底的憂愁。

  待到第八日上,武茗暄正揉著額,歪著身子躺在藤編搖椅上納涼,手中書籍翻過幾頁,卻是一個字沒有瞧進去,滿心浮躁壓都壓不住。

  沈木云把廳內九個風輪盡數抽開,暗中打量武茗暄好幾眼,從一名宮婢手中接過絹繡花鳥檀木柄刻八仙宮扇,湊到武茗暄身側為她打扇。

  武茗暄微微側身,用了一口冰鎮涼茶,抬眼瞄見沈木云那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禁合上書籍,和顏悅色道:“姑姑,有話便說吧。”

  沈木云稍稍抬眸,卻是往側一掃,繼而又默然垂眸。

  武茗暄會意,揮手將一眾宮婢都遣了出去,只留青淺、錦禾與沈木云在旁伺候。

  廳內已無外人,沈木云坦然抬眸看向武茗暄,低聲問:“娘娘,您可還記得訓翠袖姑娘話那日?”

  武茗暄點點頭,狐疑地看沈木云一眼,問道:“怎么了?”

  “那日,翠袖姑娘在涵煙湖邊……”沈木云緩緩地說了一句,話鋒一轉,“隨后,珍妃娘娘來了。”

  一旁,青淺聽得這話,蹙眉與錦禾對視一眼。錦禾輕輕搖頭,但心下也暗自琢磨起來。

  看沈木云言辭間似有深意,武茗暄沒有接話,挑眉示意她說清楚。

  “奴婢知道,翠袖姑娘是娘娘從府中帶來的。若真論親疏,在娘娘心里,恐怕……不過,奴婢既然跟了娘娘,有些話即便是討娘娘嫌,也少不得說上一說。”沈木云淡淡地笑了笑,隱約帶了點自嘲的意味,“自打那日之后,翠袖姑娘似乎與珍妃娘娘身邊兒的念蘇姑娘有些來往。”

  武茗暄面色一凜,隨手將書擱到身旁小案上,沉眸道:“姑姑之意是……”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悠然、753945、丫丫的地雷,謝謝乃們,也謝謝所有支持墨墨,鼓勵墨墨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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