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瑣事
夫妻兩個說了一陣閑話,淑娘提起十月份該給公婆做小祥的事兒:“到時候就在村里辦,家里擺的下的話前院招待男客,后院女眷。還有,到時候你就能住好一點的屋子了,你怎么打算的?”
施禹水道:“茅屋換成泥屋就行,只是住一年多足夠了。”他又道:“小祥在十月初八,正好再七天就是下元節,到時候再叫王大兄弟去縣里給各寺廟道觀都上供。”
淑娘點點頭:“既這樣,教春花也去一趟,給慈姑庵也送點兒香火吧。順便也該探望下李表弟的女兒。至于你住的泥屋是不是需要些時間來晾干?要不要現在就準備起來?”
施禹水道:“這倒不清楚,回頭叫王大他們去打聽一下,需要晾一陣的話趁著現在天氣熱容易晾干先蓋起來,正好還不到收秋時候能有人干活。”
淑娘應了下來。隨后便由王大出面找了十幾個青年在茅屋對面另蓋了一間泥屋晾著,每日里都由李婆子在施家做好了飯送來給做活的人。幾個月來再無他話。
不久到了十月初八,施家親友齊聚上河村,給施重山及施長安高氏三人做了小祥,施禹水將自己的鋪蓋從茅屋里挪到泥屋,又當場拆了茅屋。
隨后十月十五中元節,王大王二、春花都被派到縣里,分別在會通寺、知真觀、慈姑庵上香祭祀。
春花從縣里回來后,先是很興奮地跟淑娘說了羅大娘子生的女兒很可愛,一逗就呵呵呵地笑起來,就是王氏稍微有點不滿,不過李大官人看上去不在意,很疼女兒的樣子。最后才悄悄地說:“大娘子,我在庵里碰到了高家的兩位娘子。”
淑娘奇怪地問道:“咱們來鄉下前,大表姐不是就說過二表姐常約她去慈姑庵,是為了叫她有機會出了夫家來散散心?”
春花道:“我也知道呀,可是這次不同啊。她們兩個吵得很厲害的,我還看見大娘子打了二娘子一巴掌氣沖沖地帶著春梅走了。”
淑娘忙問道:“那你聽到她們吵什么了沒?”
春花搖搖頭:“我就遠遠地看見了,后來我跟大娘子走對面,看見她走得很快,連面紗都沒顧得上戴,臉上就是一副非常生氣的樣子,看見我也沒打招呼。春梅拿著她的面幕追在后面。二娘子在趙師太的住處門前,臉上的巴掌印很明顯。”她又神秘地說:“不過我看二娘子倒沒怎么生氣,反倒有點兒,有點兒……”她歪著腦袋想了好一陣才繼續道:“有點兒像上回大娘子你勸王嬸子好好跟孫嫂子說話時候的樣子。”
淑娘思索起來:高粧高釉兩姐妹素來不和,不過高釉出嫁后主動緩和了關系,之后她們處得好像還不錯。突然翻臉,高粧又那么生氣,一定是高釉做了什么事鬧出來的。自己當時生氣孫氏想勾搭自己老公,勸王嬸子的話實際上是不安好心,那么高釉是安了什么壞心,才會在挨了打之后都沒生氣?可惜春花沒聽見兩人爭執的內容,自己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為什么。最后只得對春花道:“算了,她們倆一直都有點兒不合,大概又跟以前一樣了吧,不用管她們。”
春花點點頭道:“哦,我也就是說說。大娘子,咱們住在村里快一年了都沒怎么出門,村里的人也都不怎么認識,實在沒得話說。”
淑娘嘆氣道:“是啊,她們說的又都是土話,我說不出來,跟她們聊著有點累。村子又不大,還大半都是咱們施家的。”
兩個人都懷念起縣城來。
沒兩天,淑娘給丈夫送飯時便說了這件事。施禹水道:“二表姐一向都是要強的,說不得大表姐夫家又有什么好事,二表姐心里嫉恨了。”淑娘頓時想起來丈夫中舉時,高釉對自己嫉妒的樣子,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看來就是這個原因了。
施禹水突然又道:“我想起來一件事,前幾天就想著跟你說一聲,每次都混過去了。去年咱們剛搬來這里住的時候,我不是跟你說在祖墳這里見過一個年輕媳婦來燒紙的?”
淑娘點頭道:“記得啊,我猜是原先在曾叔祖家里做活的王嬸子的大兒媳孫氏,她今年六月時候掙命生了一對雙胎,自己沒了。”
施禹水搖搖頭道:“那就不會是她了。前幾日小祥的時候我又見過她跟著一起祭拜,好像還真是施家族里的。當時我順口問了曾叔祖一句那座墳是誰的,曾叔祖說是族里一個遠支,早些年沒了的。現在那一家里還剩下兩夫妻跟一個守寡的女兒,還把一起祭拜的三個人都指給我了。我一看那個守寡的女兒正是去年來燒紙的年輕媳婦。”
淑娘大吃一驚:“怎么會這樣的?”她心里有些七上八下起來:當時自己認定了孫氏,因為只有她有這個機會白天晚上都能躲開,自己見到她的時候也覺得她是那種人,后來又有章家的內情,加上劉嫂子親眼目睹的情形,所有的事情都合得上應該沒錯的啊。怎么到了現在這件事是自己錯怪了孫氏?
她試探地問道:“那晚上的女鬼呢?有沒有知道是誰?”
施禹水笑道:“扮女鬼的就出來過那一次,咱們不是第二天就請了人來捉鬼?估計扮鬼的人得到了風聲,知道咱們不是息事寧人的,不敢再來了吧。”
淑娘訕笑回應了一下,心里卻忽然覺得自己以后做事應該再多打探打探。
不久到了臘月二十多,村里家家戶戶都忙著置辦年貨、打掃房屋、請神送福。這天施禹水回家沐浴,尚未回到墳地里,施家突然迎來一個渾身素白的報喪人,施禹水認出他正是高粧夫家做活的下人,心中頓生不詳之感。而這個下人說的消息也并未出乎他的意料:高粧兩日前去世了。因她是寡婦,也沒有養育子女,又適逢年節不便停靈,因而打算停尸三日就送到寺里火化,之后將骨灰跟丈夫合葬就是。
施禹水雖然覺得有不妥,奈何高粧去世已有兩天,就算自己派人去查,趕路到了尸體也該已經被火化了,什么都不可能查得到,何況自己只是表親,并無插手的資格呢?因而便問了幾句得了什么病怎么去得這么急?還有高家大舅大舅母跟表哥們有沒有打算去看著火化。下人只說娘子得了急病,一病就沒了。大姐夫家還給了大舅家一筆數目不小的錢,大舅母便說高粧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任夫家安置就是。只有大表哥一人念在血肉情打算上去看。
淑娘早就知道大表姐的爹娘都是愛錢的,見她們連女兒不明不白的死了都能利用來賺錢,便完全不打算以后再打什么交道。待報喪人走后,兩口兒討論了一番。
施禹水道:“不瞞娘子,前世大表姐雖然也命不長久,死的時間大約是在一兩年之后,卻不是現在。她當時纏綿病榻將近一年,郎中說她是郁結于心,跟目前的情形完全不同。”
淑娘想起著名的潘金蓮毒死親夫武大郎的事,便猜測道:“若大表姐是正常病死,就算急了點兒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只停三天,還要把遺體燒了。況且還肯出錢收買大舅一家,肯定是想掩蓋什么的。說不定就是大表姐的遺體上有什么證據,所以才要盡快火化了,化成灰就什么都查不出來了。”
施禹水點頭表示同意淑娘的看法:“可惜太急了,咱們也不是在縣里住著,離得近能趕得上,只能以后再慢慢查,不過到時候可能什么都查不出來了。”
淑娘又道:“大舅跟大舅母也太看重錢了。”她又把高粧告訴自己父母收了錢才把她嫁人沖喜的事也說了一遍,兩人一致決定以后跟大舅家打交道盡量不牽涉錢的問題。
轉眼又過了年到了三月份,春花又被淑娘派到縣里給親戚們送禮,回來便道招弟寒食前后在章家生了個兒子,成為章家的大功臣,招弟娘借機從章家討了十貫錢,去李家看王氏跟牛娘子時很得意地宣揚了出來,被牛娘子說她這么貪心可能會連累到招弟。
淑娘道:“雖然陳娘子想借著女兒多占些便宜,幸好招弟生了兒子給章家傳宗接代了,章家也不是缺錢的主兒,應該不至于遷怒到招弟身上吧。”
春花也說:“嗯,當時陳娘子就是這么說的,還說牛娘子肚皮不爭氣沒給自己男人生出兒子,有什么臉說自己,把牛娘子氣得掉淚。對了,大娘子,牛娘子的小女兒三巧定親了。”
淑娘很感興趣地問道:“我記得三巧才十一二歲?怎么定親這么早?定的哪一家的?”
春花笑道:“大娘子都認識的,就是羅大娘子的娘家弟弟。”
淑娘頓時想起來羅絹還有個今年十二歲的弟弟,又笑道:“怎么會這么巧的?”
春花將當時羅絹的話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原來羅絹生女之后,三巧就被王氏送去一起照顧她們母女,相處中羅絹起意要給弟弟定了三巧,特意回家跟自家爹羅約說了,羅約便叫兒子羅緯去看姐姐跟外甥女,借機跟三巧互相相看了一下,結果兩個孩子確實對了眼兒,一處玩的很開心。羅約便請了大媒提親,做定了這頭親事。 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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