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安靜的只剩下中央空調運轉的聲音。

　　肖可愛瞥了一眼秦曉手里的畫，淡定地坐在了位子上，淡定地回應：“畫著玩的�！�

　　秦曉卻不依不饒，抖了抖畫，重申：“我看特別像茹驚羽，發型一模一樣�！�

　　還攔住了想要悄悄走過去的他，“驚羽，你快看，肖給你畫的像�！�

　　茹驚羽不得不看。

　　秦曉舉著畫，恨不得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看，畫的不錯吧！沒想到啊，我們大學霸，還是個大畫家。”

　　緊接著又似不經意一樣道：“肖，你是不是喜歡驚羽�。俊�

　　這個問題，在食堂，不，其實更早，她就想問了。

　　茹驚羽是公認的校草。

　　不僅個子高長的帥，學習也好啊，成績很穩定，萬年的老二，上頭一直壓著肖。

　　各種明戀暗戀他的人多了去了。

　　可肖不一樣。

　　她總是和別人不一樣，秦曉就越發的想證明她其實是和別人一樣，一樣的暗戀校草，一樣的……求而不得。

　　秦曉的話就像一枚炸彈，炸的許多人措不及防，而更多的人則是懷著看熱鬧的心理，唯恐天下不亂。

　　肖可愛的前桌費雨開始起哄。

　　“肖，你要是不趁機表白，就是個慫貨�！�

　　肖可愛瞪了他一眼。

　　他感覺到了一股子壓頭頂的戾氣，很識相地把頭轉了回去。

　　可秦曉一聽這話，心里怦怦亂跳。

　　她了解肖可愛，那是個瘋子，什么樣的瘋事都能干的出來，她開始后悔把這事兒抖出來了。

　　正想息事寧人，擋在茹驚羽面前的胳膊，被他推開了。

　　他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

　　和肖可愛的面無表情一模一樣。

　　費雨瞟了一眼，嘟囔：“這是不是學霸標準臉？”

　　沒有人回應他。

　　氣氛是僵的。

　　一向好脾氣的茹驚羽好像發了脾氣，秦曉一回頭瞪了瞪肖可愛，把畫重重地拍在了她的桌子上，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她的座位就在茹驚羽的前頭。

　　世界上最苦逼的暗戀就是這樣了——我坐在你的前頭，連不經意回頭的勇氣都沒有。

　　肖可愛覺得好笑，擺弄著畫心想：橫看豎看，也不和茹驚羽搭邊啊！

　　她鬧不懂秦曉，喜歡茹驚羽，明戀暗戀強上都好，干嗎非得把所有人都當作假想敵呢？

　　——

　　下午第一節課，物理。

　　物理老頭是退休又返聘的特級教師。

　　學校為了照顧他的身體，不僅給他配置了擴音器，還配置了帶靠背的椅子。

　　一如既往，物理老頭提前五分鐘過來，擺弄他的擴音器。

　　肖可愛有點兒走神，擴音器里很突兀地傳出“喂”的一聲試音，嚇了她一跳。

　　不能再走神了，再這樣胡思亂想，她的智商會被秦曉拉到平均水平線以下。

　　也不想想，陷入愛情的女人，能有個鬼的智商！

　　肖可愛正了正心神，翻開了物理書。

　　可是上課才十分鐘，又從前頭傳來了一張字條。

　　肖可愛心煩氣躁。

　　要知道高一期末的理綜考試，她丟了5分，錯的全部是物理題，物理算是她個人的弱項。

　　她展開了字條，與上午收到的那張放在了一起。

　　“后窗老男孩是不是沒處分你�。繉W習好的學生就是不一樣！”

　　“歐海瀾和陳生都分手了，你怎么還相信愛情？”

　　歐海瀾和陳生是最近剛熱播過去的電視劇《海瀾傳》里的男女主，這電視劇很奇葩，BE結局——然而，電視劇和現實有關系嗎？

　　她一向只重視現實的深度。

　　“你爸你媽都離婚了，你怎么還相信愛情啊？”

　　肖可愛提筆，在第二張字條上很認真地寫道。

　　秦曉的爸媽離婚不是什么秘密，她和很多人都說過，要不是初三的時候，她爸媽離了婚，她肯定能考進一中，而不是十七中這種偽名校。

　　是不是偽名校暫且不提。

　　這年頭，離婚的父母有很多，光八班至少有八個父母離婚的孩子。

　　我們總是在控訴，我們的父母為所欲為，忽略了我們的感受。

　　可事實上，我們不照樣也忽略了父母的感受。

　　我們理所當然地以為母親嫁給了父親是因為房子車子票子，父親娶了母親是因為容貌工作性情。

　　我們把不能量化的進行了量化，躲在自己的世界里YY，幻想著自己的和其他人的愛情時，卻徹底忽略了我們那頭發越來越少的父親和身材越來越不像樣的母親，他們最初的結合，也是因為愛情。

　　所以，與其關注那些不現實的東西，倒不如關心關心自己父母的生心理問題。

　　肖可愛的狠毒就在于，她揭開現實的傷疤時，毫不留情。

　　正上著課，秦曉忽然淚崩了。

　　物理老頭從老花鏡中看到了異常。

　　“那位同學，是不是有沙子進了眼睛？”

　　秦曉抽抽噎噎，干脆趴在了課桌上面。

　　物理老頭見多識廣，反正他也不是班主任，學生的心理問題，不歸他管，他就只管教課。

　　“好了，我們來看一看第二章。第二章的知識點有……”

　　肖可愛飛快地翻動著書本，跟著物理老頭的講解，劃出了重點。

　　她和秦曉的關系，就源于高一剛開學時的那七天同桌生涯。

　　而她對秦曉僅存的一點點好感，也僅僅源于秦曉是個波霸。

　　作為一個性取向很正常的女生，她天生對波霸有一種迷之敬畏。

　　可她最近忽然發現秦曉的胸大歸大，但形狀不怎么好，還有稍許的下垂……所以，她對秦曉的忍耐度忽然也下降了。

　　饒是如此，她也想不明白秦曉為什么會……哭。

　　還哭的如此傷心。

　　啊，實在是想不通那個女人的腦回路，就這么點心理承受能力，是怎么活到現在的？

　　——

　　六點放學，六點五十開始上夜自習，中間只有五十分鐘吃飯的時間。

　　肖可愛的晚飯很是簡單，一包酸奶，一個面包，還有一套物理卷子。

　　等到教室的同學所剩無幾，她慢悠悠地插|進了吸管，慢悠悠地撕開了面包，慢悠悠地拿起了水筆。

　　茹驚羽回來的很快，從她面前掠過，很快又回來了，拿著化學書。

　　“肖，有道題想問你。”

　　肖可愛正往嘴巴里塞著面包，抬了抬眼睛，含糊不清，“哪一道？”

　　茹驚羽翻開了書本，一指，“這個，我不太明白，原子個數和分子個數！”

　　肖可愛很奇怪地看了他一下，“別逗了，這你不懂？”

　　茹驚羽的理綜與她不相上下，被她壓死了，主要還是因為語文和英語沒她強。

　　一眼就被看穿，茹驚羽干脆合上了書，壓低了聲音道：“我知道你畫的不是我�！�

　　是的，一眼就發現了，怒火中燒。

　　當然，他也有他的自信，“愛打籃球的男生，和我的發型差不多，而且帶著護腕……我只是搞不懂你的興趣，他長相是過的去，可他蠢啊，你不是不知道吧，他數學就沒考過十位數。肖，你怎么會這么不理智地看上一個學渣？我一直以為你不戀愛是害怕會耽誤學習，而你一旦戀愛……應該是和我這樣‘門當戶對’的人在一起。你想想，我們可以考同一個大學，只有我們才能長久以往的在一起�！�

　　末了，他直視著她的眼睛，還特別不屑地加了一句，“肖，你該不是看上他們家拆遷的九套房子了吧！”

　　如果他知道肖大富有多少套房子，他一定不會這樣說。

　　肖可愛沒什么特別的表情，戲謔地道：“那你看上我什么了？黑框眼鏡、大平胸？還是覺得我一戀愛，智商就會降低，考試就會不如你？”

　　茹驚羽像是受到了侮辱，抽過了書本，憤怒離去。

　　不知道為什么，吃完飯回來的秦曉，又趴在桌子上哭了好一陣兒。

　　十點夜自習下課，肖可愛沒有回家，隨便找了家離學校近的快捷酒店，開了間房。

　　房間在二樓，她百無聊賴地打量了一下房間，然后立在窗邊。

　　忽然發現不遠處的超市門口，立著一個穿著白色襯衣的男孩，嘴里銜了一個包子，一抬腳，跨上了自行車。

　　肖可愛到底沒有壓抑住沖動，大喊了一聲：“默許！”

　　還沒等到他回頭呢，趕緊躲在了窗簾的后面。

　　默許應聲回頭，可后頭誰都沒有啊，他蹬上了腳蹬，往前一拐，進了小區。

　　肖可愛往后退了兩步，把自己摔在了大床上，按了下怦怦亂跳的心口，在床上哼哼唧唧滾來滾去。

　　沒錯，她是不相信愛情。

　　可，并不代表不會動心。

　　而且心動有什么錯呢？

　　若有一天，心都不會動了……她忽然想起了沈小姐，一腳把被子踹翻在地。

　　——

　　連續兩天，肖可愛都沒有回家。她離家的那天，確實叫囂著要離家出走。

　　周五的傍晚，肖大富開著他那輛最不扎眼的豪車，停在了十七中的門口。

　　他不知道肖可愛幾點放學，但他知道她今天不上晚自習。

　　下課鈴聲響的時候，他看了下手表，時間是六點整。

　　學校的電子門打開了，很快，就有學生陸陸續續走了出來。

　　但第一批走出來的學生里沒有她，肖大富靠在車上，點了根煙。

　　他太了解他這個女兒了，要么快，要么慢。

　　看今天的樣子，大概是屬蝸牛了。

　　最后一節課還是物理，肖可愛題興上頭，別人都走了之后，她又做了一套卷子。

　　再抬頭，已經是七點鐘。

　　她收拾好了書本，走出教室，天已經快黑了。

　　一場球賽，打了一節課，又四十分鐘。

　　梁晨最近看上了高一練田徑的小學妹，學妹還在操場上奔跑，梁晨買好了冰水，準備以行動表示自己是多么適合做男友。

　　默許和他告了別。

　　他一手抱著籃球，一手握著自行車車把，騎出校門的時候，將好看見一個穿的人模狗樣的男人，拉扯著八班的那個小可愛，正往車里塞呢。

　　“放手。”他大吼了一聲，緊接著拿起籃球對準男人的面門狠狠砸了過去，又喊：“肖可愛，快上車�！�

　　肖可愛愣怔了一下，掙脫了肖大富的手，以無比歡快的姿勢，奔向了默許的自行車后座。

　　遠離的那一刻，還不忘對同樣很懵的肖大富，神笑著比了個耶。

　　再一回頭，滿目都是少年清雋的背影。

　　有風襲來，吹起了少年的襯衣。

　　肖可愛再一次按了按怦怦跳著的心口。

　　天邊最后一抹橙色的絢麗越來越暗沉，她半瞇著眼睛，沉醉于此時，閃亮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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