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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三章


  此為防盜章

  君瑕修長的手指將木桌翹了翹, 佯作沒聽見,不接這話。

  趙瀲心滿意足地看見君瑕雪白的耳朵尖冒出了兩朵熟悉而可疑的紅霞之后,將嘴唇壓得更低了。

  吃飯喝酒調戲先生,文昭公主日常三喜事。

  蹲久了腿麻, 趙瀲將腿彎起來, 翹了翹小腿肚, 坐到了君瑕對側,將入宮的情形說了:“太后想著息事寧人,只要今年再沒有行兇作案的人, 這事她不肯過手了。”

  君瑕緩慢地垂眸,“所以,公主想私底下破案”但一旦用到私刑, 就是違法犯罪, 君瑕并不怎么愿意趙瀲不惜自身地卷入風波,但他又偏偏比誰都清楚, 趙瀲攔不住。

  趙瀲道:“我有時比較魯莽, 怕自己弄巧成拙,到時候十張嘴說不清。一開始我就沒想尋私仇,最好找到敵人的破綻和把柄, 堂而皇之地放到太后和百官面前, 縱然再是有人維護世家, 但這么多無辜少年的枉死, 總不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讓那群包藏禍心的歹徒逍遙法外了去。”

  君瑕知道了趙瀲的打算, 不難推斷,“公主,需要一個誘餌。”

  “對。”趙瀲笑起來,灼灼如桃的眼迷成了兩朵月牙兒。

  君瑕望向了竹林深處,“殺墨不可以。”

  “哈哈,我怎么忍心動先生你的人呢。”趙瀲拂了拂手,狎昵地微笑道,“何況殺墨那點三腳貓的拳腳,恐怕是肉包子打狗,最后偷雞不成蝕把米。”

  躲在暗處的殺墨暗恨著,差點將竹竿撓出一行貓爪印。

  君瑕失笑,顯得鎮定雍容。

  但趙瀲下一句話又讓君瑕的從容生生撕開了一道血口:“本公主要親自去。”

  “公主,”君瑕難得怔了一瞬,“公主千金之軀,胡”

  后頭那個字沒來得及出口,被趙瀲臉色古怪地一看,君瑕將薄唇一壓,什么也不說了。

  他就是太清楚自己眼下的身份了,在她眼前說話都要自己斟酌,不能說重話,更不能頂撞。趙瀲沒想到君瑕頃刻間想了這么許多,只是留意到他扣在桌面的五指僵硬地收緊了幾分。

  她裝作沒事,一把抓住君瑕的手,對方來不及掙扎,趙瀲索性將他的右手握住,君瑕這具骨架輕得像朵云,風一吹便能散了似的,趙瀲甚至都不敢用力收緊,只好微微將腦袋一歪,用自己的力量給他安全感。

  “先生信不過我的武藝放心,我撂倒幾個將軍都在話下的。”

  君瑕的唇動了動,想說他們哪里敢真與金枝玉葉的公主動手。

  趙瀲看出了他的心思,假意作沒看到,頃刻之間,話題又被她扭轉了,“對了,”她松開手,從衣襟之間翻出了一條素色絹子,獻寶似的翻開來,“先生,我入宮求了太醫,讓他給我準備了這條浸了藥的錦帶,對眼睛有好處的。”

  躲在竹林后頭的殺墨兩條細長腿一蹬治眼睛

  治什么眼睛啊天哪不要將我先生的一雙眼睛治壞了

  殺墨幾步箭步從竹林后沖了出來,大氣不敢喘,“慢慢慢、慢著”

  趙瀲才抽出那條錦帶,手一抖,只見殺墨跑得臉紅脖子粗地沖過來,母雞護崽兒似的將君瑕往后一擋,堅決不讓“一片好意”的公主禍禍他,“公主,我”

  趙瀲一奇,“怎么了好端端的,為什么急得這樣”

  殺墨這個剛直不阿的少年,向來傲得很,這回竟雙膝一彎,一把跪在趙瀲跟前,臉色發苦地將舌頭咬了一下,“公主,我家先生在姑蘇求醫問藥也多年了,這眼睛是治不好了的,公主不必多費心思,治不好就是治不好,先生他都認命了。”

  “我”趙瀲詫異地往身后的君瑕看去,他仿似帶著笑,但趙瀲覺得有幾分莫名,“這不是要治眼睛啊。這條錦帶泡得藥只是清心明目的,雖沒什么效,但想著讓先生眼睛舒服點。”

  殺墨:“”我尼瑪又自作多情了。

  君瑕本人并不拒絕趙瀲的一番好心,微笑,“多謝公主美意。”

  殺墨一傻,眼睜睜看著公主歡歡喜喜地將那條錦帶給先生系上了,完事后,趙瀲還低著頭,嘴唇將他的耳梢一碰,寵溺地摸摸他的肩膀,“先生可感覺好些”

  “有些清涼。”

  趙瀲面色一喜,“正是這個藥效了,先生且戴著,兩個時辰之后就可以摘了,若先生覺著不錯,我以后讓太醫都給你留著錦帶。”

  殺墨:“先生,這你也答應,那我真就”

  “好。”

  殺墨那張可人的小臉差點兒漲成了紫紅豬肝。

  君瑕喚了殺墨一聲,他麻溜兒地跑上前去,才想到,先生現在是真“瞎”了,不要人在跟前照顧著,行動會變得更遲緩。

  趙瀲偏偏深吸了一口氣,笑吟吟地說道:“先生,我們來下棋好不好”

  殺墨嘴里咬著的舌頭瞬時間一松,還好只是下棋。君先生以前在姑蘇能同時和十個人下盲棋,戴著錦帶與公主過手并不在話下,不過天色已晚,殺墨一頭磕在趙瀲跟前,“求求公主您了,放我們先生去睡一覺吧,昨晚被盧子笙吵了一宿,今日又被公主拉著不曾歇晌,公主,先生也很可憐很可憐啊”

  沒想到殺墨對自己確實有著比較深的成見,趙瀲雖不至于低頭折節討好一個小少年,但是人家是先生跟前的紅人兒,趙瀲可不敢得罪。

  因而縱然君瑕不動聲色,趙瀲也想放了他了,“那也好,時辰不早了,改日我再與先生秉燭夜談。”

  君瑕頷首,微笑不應。

  等趙瀲大紅的猶如火燒云似的瑰麗艷冶的紅袍消失在回廊深竹之后,殺墨腿一軟,一屁股坐地上了,額角上全是汗珠。君瑕將錦帶摘下來,正看見殺墨一灘軟泥似的倒在草地上,不由一笑,“應付公主,有這么累”

  說到這兒殺墨真個是氣啊,瞧瞧他們先生窩囊地都答應了什么喪權辱國的條約,還好意思指摘他一個小童殺墨差點翻了個白眼兒,“先生,都沒人領情呢,殺墨只好做一回呂洞賓了。公主不知者不罪罷了,先生怎么也胡鬧,要是這錦帶是害人眼睛的,先生也會答應么”

  幸得只是清心明目的藥材,殺墨剛才就差點腿軟地給趙瀲五體投地。

  君瑕戲謔地將木桌一敲,“公主一直有點懷疑我,惟其如此,才能繼續騙下去啊。”

  “”圖啥呢。

  那會子從姑蘇出來時,殺紙親眼看著先生命人送來水榭一副輪椅,還以為是給誰用的,結果他自個兒坐上去了,他們家風度翩翩的君先生,要表演起裝聾作啞、裝瘸扮傻來,簡直是得心應手。

  當時殺紙也是這么問的:“圖啥呢。”

  但是君瑕從沒正面回答過這個問題。

  深知其為人的四兄弟一想,最后不約而同地給出了一個最接近真相的答案:先生怕出門招蜂引蝶,故此想斷了那些狂熱少女的心思。

  只是棋差一招,碰著了一個一點不嫌棄他“身體缺陷”的公主,好像公主還偏愛這一款,覺得欺負調戲起來的時候,嗯也是非常得心應手了。

  雨水豐沛的時節,好容易讓烏云蓋頂的汴梁有了一日喘息之機,梅子黃時,又是滿城飛絮。

  晝長夜短,加上空氣又炎熱濕潤,自幼體弱多病的小皇帝生了病,臥床不起便是四五日。于是滿朝文武戰戰兢兢,各種催命的折子都停了不敢往上送,唯恐損傷龍肝,遭太后黜落。

  籬落外,村婦收了一簸箕豆子,正聽到馬車上鈴鐺晃悠的清閑聲,好奇地支起半邊身子往外頭張望,只見松林里一架華麗的馬車正隨著數百隨扈,緩慢穿過闊道,村婦驚訝地想:這是誰家的貴婦人出巡啊。于是毫不遲疑地扔了簸箕,撒了一地的豆兒,將蹲在小板凳上的兒子伸手一搶,母子倆竄到里頭去了。

  這一幕正好教趙瀲瞧見。

  她搖著頭嘖嘖一聲,回頭看了眼正在馬車里安神的母后,暗中吐舌頭。母后垂簾聽政這么多年,民間百姓避之如避虎狼。不過,皇弟年幼,先天又不足,要不是母后扶持,難熬到今日。

  這日太后與長公主正好從虛華寺禮佛歸來,陣仗鋪得極開,但車中難免空氣滯澀,趙瀲憋得難受,不由自主地誠懇建議道:“母后,不若,女兒依舊騎馬回去罷。”

  正襟危坐的太后,一身華麗的牡丹紋疊領廣袖繡襦赤金裙,豆綠腰帶纏著明珠玳瑁,如濯色春柳,雖年近不惑,但依舊不減富麗煌艷,外罩著煙羅赤紗衣,頭簪著翠翹金步搖,鳳目威嚴,尊貴而冷漠。

  盡管只有母女二人在場,太后也只得稍稍卸下些這股漠然,瞅了眼騷動的趙瀲,蹙眉道:“再有五日便是你的大婚了,還成日里頭不三不四地要拋頭露面,咱們皇家的公主,儀容不端,平白讓人笑話。”

  又是說教之詞,趙瀲表現得耐心聽著,卻伸手掏了掏耳朵,太后不是不悅,“那瞿家是世代簪櫻之家,是新河貴族,家規極嚴,你記著,若敢惹事,從此后你的婚事母后是再不過問了。”

  “別啊,”趙瀲嘻嘻一笑,抱住了太后的一只胳膊,親昵地討她歡心,“母后,我都十七了,還是汴梁城最老的黃花閨女,您忍心讓女兒嫁不出去”

  事實上趙瀲只見過她的新駙馬瞿唐一面。

  大周開國沒幾年,早年諸方軍閥割據混戰,中原死了不少男丁。后來高祖即位,登臨九重,為了鼓勵人丁興旺,特立法度,準允女子足十三便可出嫁,也就是豆蔻年紀。汴梁是大周皇都,為了做天下萬民之表率,汴梁貴族里的少男少女們只好帶頭沖鋒,遵紀守法。

  她這把年紀,還未出閣,混在貴女圈里著實是腆著臉不要了,就連最好的閨中密友蕭淑兒也在十六歲高齡時終于嫁出去了。

  唯獨皇家最尊貴的先帝的嫡長公主,留到如今這個年歲,竟沒有人敢上書提親。

  但這也并不稀奇,大周重文抑武,對外也主和不主戰,偏偏文昭公主,雖頭銜里擔著個“文”字,骨子里卻是個能肩扛四十斤大米,一拳撂倒百來斤大漢的高手,因而蹉跎至今無人敢娶。

  本來趙瀲也不急,不過某日忽然聽到元綏縱容人議論公主,說她沒人要,是個野蠻悍婦這便讓趙瀲心急了,元綏是太師之女,寫得一手好花間詞,會舞文弄墨,生得又像是那么回事,求親者快踏破了門檻,也是及笄之年,左挑右撿的至今尚未出閣。但人家是有得選,才有得底氣,趙瀲看了看自己,回頭直白地同太后說了,她要嫁人。

  即便她不說,確實,她也當不了一輩子黃花老姑娘。

  太后聽罷,便道:“是早該給你張羅了,哀家還怕你惦著既然如此,便在這代的后起之秀里選個你中意的。”

  太后手攬大權,自是無人敢置喙,她一說要給文昭公主招婿,各家各戶再是想藏著掖著,也不得將適齡男子的畫像紛紛往宮里頭送。都以為是太后要親自過目,于是一個個托人找最好的畫師將家里的少年們畫得是千姿百態、各有千秋、一個賽一個的俊。

  豈料太后看也不看一眼,直接讓人將一箱子的畫塞給了趙瀲,并承諾,只要她挑中一個駙馬,宮外給她老早便準備好的公主府她即刻可搬去入住。

  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趙瀲便從畫冊里頭挑了個最中意的,長得最人模狗樣的瞿唐。

  太后看了眼,淡淡道:“新河瞿家的嫡出公子,才貌都差強人意。既然你喜歡,也不是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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