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難決
夜色寂寥,烏云掩盡星辰皓月,肅冷的寒風(fēng)如刀,冷厲的從耳畔飛駛而去,寧長安熄燈后倚窗而望,滿腔憂思已成殤。
她要去找她的孩兒,可賜婚圣旨下來,她得進京備嫁,現(xiàn)在又滯留宮中。她已經(jīng)不是處子之身,要是被那些眼光毒辣的老嬤嬤看出端倪,全家都要遭殃的,她真的不能再見客了。
就算是裝病,她也得裝,就是不知能否見到大師兄?
后宮的規(guī)矩,六品以上的妃嬪每日辰時正都要去鳳儀宮給皇后請安。
賢妃請安回來就聽宮娥上稟表姑娘身子不適,便派人去傳個醫(yī)女來給侄女請脈,怎么都想不到來的是太醫(yī)院院使褚太醫(yī)。
褚太醫(yī)向來只為皇上請脈,就是皇后,無皇上允許都沒資格傳喚,給個小姑娘請脈?
賢妃霎時就臉色一變:“褚太醫(yī),安姐兒舟車勞頓,只是有些疲勞,并無大礙,怎能勞動您大駕?”
“娘娘客氣了,微臣既已來此,給寧姑娘看上一眼,無妨的。”
那便是皇上的意思,賢妃咬咬牙,派宮娥引褚太醫(yī)過去,讓其他宮人全散了,只留身邊的大宮女。
“白芷,你說本宮是不是錯了?”皇上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白,這侄女只怕真要變成“姐妹”了,這該當如何是好啊?
“娘娘,誰也不能先知,要怪,只能怪表小姐生就一副如此容貌,這世上,論是哪個男子見到怕是都要動心的。”
賢妃抬手撐住額頭,閉目嘆氣,是啊,如此的容顏,寧家怎么就生出了這么一位呢?
引路的宮女領(lǐng)著褚太醫(yī)行至寧長安的住處,通報之后,褚太醫(yī)命宮人全部退下,宮人們相視幾眼,退出去。
褚太醫(yī)看著宮人全部走遠才走進內(nèi)室,越過屏風(fēng),就見斜靠在美人榻上的賢妃親侄女,永寧侯嫡孫女,竟然真是他的小師妹!
寧長安抬眼望去,坐起來嘆息道:“大師兄,你真是太醫(yī)呀,蘭先生是皇上,這么說,那位單大俠一定是大官吧。”
褚太醫(yī)放下藥箱,搬個小杌子坐在美人榻旁,十分不解和詫異:“小師妹,這,你,這怎么回事,你不是和師父游歷去了,怎么突然變成永寧侯的孫女了?”
寧長安皺眉:“大師兄,你在說什么,什么變成,我本來就是永寧侯的孫女。”
褚太醫(yī):“……”
“小師妹你是說,你本來就是永寧侯的孫女?”褚太醫(yī)不可思議地問:“那你一個世家女,怎么會拜入師父門下的?”
“師父和祖父是多年摯交,我十歲那年,師父途徑江寧府,來我家中小住。祖父特意給我引薦,若我愿意,就先跟師父學(xué)些粗淺的醫(yī)理,看我是不是有這個慧根。
三個月后我便拜師,隨師父出門游歷,我跟著師父在外游歷兩年,回到家中拜別家人,跟著師父回梨源谷繼續(xù)學(xué)醫(yī),約好待我18歲時再歸家。”
寧長安簡單解釋一遍,無奈道:“師父剛帶我回梨源谷給我治好失憶,我哥哥就找來了,說皇上下圣旨將我許配給寧王。
師父和風(fēng)伯就從谷中帶些醫(yī)書、藥丸給我做陪嫁,跟哥哥一起送我去揚州,師父還告訴我你們的身份。”
師父您老人家真是交游廣闊,收徒弟都收到侯門子弟去了,褚太醫(yī)頭疼的問:“那,阿寧這個名字也是假的?”
寧長安有些莫名其妙:“沒有呀,我做什么要去弄一個假名,我姓寧,師父就叫我阿寧,谷里其他人聽到師父這么叫我,就都這么叫我了。”
褚太醫(yī)實再次腦仁發(fā)疼,師父啊師父,您老圖省事,不說小師妹的身世就罷了,可您也不能連小師妹的真實姓名都不說一聲吧。
這下好了,現(xiàn)在這小師妹,到底該算是蘭妃還是寧王妃啊?
寧長安覷師兄一眼,斟酌道:“大師兄,皇后不知為何要留我在宮中,你能否去和蘭先,哦不,我是說,和皇上說,能不能今日就讓我出宮去?”
褚太醫(yī)無意糾正,笑道:“小師妹,你第一次來宮里,就先好生住著吧。”
“可我總覺得在宮中不自在。”說不定就要被看出破綻了,寧長安有些焦慮道:“我對宮中一點不熟,這里規(guī)矩又森嚴,我有些怕,我想出宮去。”
“小師妹,不用怕的,有大師兄在呢。你就當是和師父游歷的時候,到一個新地方,好好觀賞一下就是。”
“師姐當年給皇上生的女兒是哪位公主呀?”知道說不通了,她不好勉強,寧長安問:“大師兄,若是可以,能否讓我見見,下次見到師父,我也可以跟師父說一說。”
褚太醫(yī)微怔:“師父連這個都告訴你了?”
“嗯,師父說宮中處處暗藏危機,要是有個萬一,皇上若是念及舊情,或是可以當做我的保命符;哦對了,師父還給了我?guī)熃愕呐f物。”
師父考慮的是有道理的,褚太醫(yī)道:“不是大師兄不告訴你,只是得去請示一番,你先休息吧,我給你拿瓶養(yǎng)生的藥丸,賢妃若是問起,你就應(yīng)付一下。”打開醫(yī)藥箱,取出一個白色的瓷瓶遞過去。
“小師妹,切記,你和我的關(guān)系,包括你和皇上認識這事,絕不可能讓旁人知道,即使是賢妃還有你的父兄。”
“我知道的。”寧長安接過瓷瓶,猶豫道:“大師兄,師父給了我他的手札,我一直在看,還煉制著新藥,既然我不能出宮,你能不能幫我去把它們拿到宮里來?
那是個一尺見方的描金花梨木匣子,盒面上雕刻著芍藥的花紋。我直接進宮的,也不知我的婢女會把它放在何處,應(yīng)該是府里給我準備的閨房里,就麻煩你去找找了。還有,你就說我要好生靜養(yǎng),不宜打擾。”
這是沒有問題的,他們都是醫(yī)者,自然明白中途被打斷是一件多么百爪撓心的事,褚太醫(yī)再囑咐兩句便去復(fù)命。
寧長安把蓋著的狐裘斗篷披到身上,下榻,穿好繡鞋,走到窗邊支開窗戶,冷眼望去,就覺得今日的雪比昨日下的更大了,正如她的心,灰暗而迷茫,在凄風(fēng)中殘喘。
這是個冷冽的時節(jié),再耀眼的金磚綠瓦都浸染成霜。
建章宮層層疊疊的飛檐積雪已深,偶爾被吹落幾片,輕描淡寫的飄灑到檐下護花鈴上,讓那風(fēng)吹鈴動的鈴鐺都不再會響起了。
含光殿中,唯單大統(tǒng)領(lǐng)候在一側(cè),聽著褚太醫(yī)的匯報,他都忍不住嘆息。
慶隆帝沉默半響,吩咐道:“單驥,你今夜去一趟永寧侯府,給,阿寧大夫,把放置手札和藥物的匣子拿來。”
“卑職領(lǐng)命。”
這個稱呼,就證明皇上也沒有想好要如何安排,只是,去做寧王的王妃說不定比成為一個后妃還要凄慘。
任外人如何也不曾想到,皇上要迎蘭妃進宮,有一半就是為醫(yī)術(shù),可入寧王府,不僅不能透露還要嚴防死守,何況寧王為何才要娶這位王妃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褚太醫(yī)與單驥一同告退,心底真不知什么滋味。
不管怎么說,小師妹入宮為妃,還有些情份在,日子能過得舒心,便是將來皇上駕崩,他都可以想辦法安排小師妹離開后宮。可進寧王府,他不僅鞭長莫及,更是一輩子的事,只怕真要入虎狼窩了。
若說昨日還只是激起幾圈水波,那么今早褚太醫(yī)親自去給寧姑娘請脈,無疑是一陣巨浪,后宮怕是真要再進一位新人了。
翊坤宮中,藴貴妃把宮人都遣下去,對皇兒感嘆道:“這姑娘生的太好了,若不是親眼所見,母妃都不敢相信這世上竟有人能生的這般好。”
那是不是琉璃眸?可他不好問,容涵故作不信:“母妃,聽您這話的意思,比皇貴妃還要生的好,寧家能生出這么出眾的女兒?”
藴貴妃肯定:“是,這天下第一美人,該換人了。母妃也覺得疑惑,這姑娘說,她和父母家人不像,像早逝的曾祖父。”
曾祖父?容涵眉頭微蹙,這曾祖父是,就是寧宴清?
寧宴清究竟是長得貌若謫仙還是生有一雙琉璃眸?小冊子上沒記載,可這跟寧家人是不是太不同了?
藴貴妃嘆一口氣:“這姑娘今早身子不適,褚太醫(yī)親自去請脈的,皇兒,這姑娘只怕與你無緣了。母妃覺得也不是不好,美貌過盛就是禍水,這姑娘還是不要的好。”
這要是真的是阿寧,那他不能不要。撇開其他的不談,后宮這種地方,她要是進去了,他都不知道能不能護得住。
現(xiàn)在,他得先確定這寧姑娘究竟是不是阿寧?容涵勾勾唇,眼角上挑,一派風(fēng)流:“母妃莫不是夸張了,兒臣堂堂皇子,難道還要不起一個女子,兒臣能不能見見這比皇貴妃還美的女子?”
“這姑娘病倒了,在休養(yǎng),不見客,早上好幾撥人去賢妃那里,都失望而歸了。”藴貴妃好言勸道:“皇兒你要是真想見,母妃給你安排,不過見見就好,其他的就別想了,還是想重新選一位王妃吧。”
容涵沒接話,眉宇間的神色就是沒把生母的話放在心上的,打探道:“聽說她是個才女,母妃,她都讀些什么書,您問過嗎?”
藴貴妃心下無奈,把昨日聽到的書目說一遍,不由得問道:“皇兒讀過《史記》嗎?是不是西漢司馬遷所著?
要是的話,這姑娘涉獵的書目還真是夠廣的,竟然還喜歡看枯燥的史書。說起來,西漢是在何時呀,史上有這個朝代嗎?”
真的是阿寧,容涵幾乎都可以確定了,不會那么巧的,嘴上應(yīng)道:“是,她說的沒錯,西漢在大概一千年前吧。”
可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他一定要先去見見阿寧,把這來龍去脈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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