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才女
永寧侯夫婦攜孫女進(jìn)宮見駕,歸時卻只有夫婦二人。
賢妃與侄女姑侄情深,要留寧姑娘在宮中小住,這消息就像是一顆不大不小的石子投入表面平靜的湖水中,驚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紋。
汐妃正在修剪花枝,聞言一愣,怪異道:“清楚緣由嗎?那位寧姑娘,生的美貌嗎?”
“回娘娘,奴婢聽說這位寧姑娘長得比皇貴妃還要美貌。”
“什么?”汐妃不可思議,寧家沒有絕色的姑娘,秦家也沒有,怎么可能生出一個比皇貴妃還美貌的女兒?
“去打探清楚,本宮——”汐妃兀自搖頭,喃喃道:“本宮要去親自見上一面,否則絕不相信。”
柔妃出自慶隆帝生母的娘家平淄伯府,慶隆五年時,皇帝將伯府晉升為侯府,與皇上算得上是表兄妹,膝下育有六公主。
雖年近三旬,絲毫瞧不出歲月的痕跡,應(yīng)和著她的封號柔字,她面容柔婉,五官秀美,最出眾的是一雙妙目,眸若秋水,脈脈含情,輕輕一瞥就有萬般風(fēng)情在其中,讓人挪不開目光。
她把這幅紫薇花繡好才溫聲吩咐道:“明日做兩樣可口的小點心,去看看賢妃姐姐吧。”
高淑妃二十三四歲,麗若三春之桃,眉不修而黛,唇不點而紅,面若有瑩光,恰似嬌花綻放的最盛之時。
她挽著了個松松垮垮的發(fā)髻陪三歲的十三皇子玩耍,聽到稟報時眉梢微揚,拉拉皇兒胖乎乎的小手,嬌笑道:“知道了,下去吧。”
德妃是潛邸的老人,恩寵已經(jīng)很寡淡,她比后宮中年歲最大的嬪妃端賢容要年輕十歲,打扮卻是同樣老成,一身黯淡的裝束總讓她瞧著比實際年齡還要老七、八歲。
四皇子娶皇子妃后,德妃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便是誦經(jīng)念佛,此刻她正在小佛堂念經(jīng),稍一停頓,什么話都沒說便繼續(xù)念下去。
虞貴妃先是錯愕,再是笑了,笑得樂不可支,那可真是有好戲看了。
藴貴妃驚疑不定,沉吟半響便決定即刻就去永和宮,親眼瞧瞧那未來還不知會不會是她兒媳婦的寧家姑娘。
“賢妃妹妹,明人不說暗說,姐姐要見見你的侄女。”
知道這是推托不過了,賢妃暗嘆一聲,應(yīng)道:“好,安姐兒有福了,能得貴妃姐姐親自來看一眼。來人,去傳表姑娘來給貴妃娘娘請安。”
灰蒙的天空下白雪紛紛,朵大的雪花粘疊翻轉(zhuǎn),放肆的飛舞,盡情的鋪染,放眼望去,不見紅墻綠瓦,金磚朱門,唯有灰白肅殺的天地。
寒風(fēng)刮著臉頰而過,額角的散發(fā)吹亂,飄雪落在眼睫,讓她猛地打個冷顫。寧長安裹緊狐裘斗篷,顧不得多想垂頭快步往前走,還有一個關(guān)要闖呢。
在大殿門前解下斗篷交給宮娥,就另有宮娥貼心的給她遞上小鏡子,她對照著鏡子,快速地給自己整理下妝容,深吸一口氣進(jìn)殿去。
乍一見,藴貴妃都怔住了,定定的瞧著這張?zhí)烊税愕男∧槪X得難以置信,這世上怎么能有生的這般好的人?
這是一張美得難以描摹的臉,不似凡胎,更像鬼斧神工造就而成,在她身上都尋不出一絲瑕疵,她像是吸盡了天地間所有的靈氣與光澤,能令星辰黯然,能與日月爭輝。
柔妃的眸子生的好,后宮中無人能比,單論眼睛連蕭敏兒都要敗下陣來。
可這個姑娘的盈盈翦瞳,顧盼生輝,流光璀璨,柔妃與她相比,就是粒普通的小珠遇上一顆熠熠奪目的明珠,風(fēng)光盡掩。只覺得見過她之后,這世間只余灰白,再無其他色彩。
藴貴妃倒吸一口涼氣,拿眼去瞧賢妃,美眸中明明白白寫著疑惑:這真是你的侄女?
賢妃點頭,她也還有些回不過神,都想不明白她大哥大嫂是怎么生出這個閨女來的?要是兄妹倆都出色就罷了,偏偏就妹妹這般與眾不同,說出來都覺得不可信。
“寧姑娘,你與父母似乎都不大相像啊?”藴貴妃只能認(rèn)了,微笑著寒暄。
她知道蘊貴妃已經(jīng)四十歲了,可眼前這位娘娘面容絕麗,眉目如畫,氣質(zhì)高雅,舉手投足間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風(fēng)情與優(yōu)雅,美的令人心折。
寧長安心下感嘆,這貴妃娘娘看著可真年輕,說她不滿三十歲都有人信,也不曉得寧王對著這么年輕貌美的生母是怎么喊出母妃的?
“回貴妃娘娘,臣女是與家中眾人都不相像,臣女長得像早逝的曾祖父。”
“曾,曾祖父?”藴貴妃微嗆,再次看向賢妃,這像的是不是太遠(yuǎn)了,怎么就沒有寧家其他人這般的?
賢妃也不知道,好奇的問一聲,確認(rèn)是他父親說的,還能說什么呢,該說這真是他們寧家的姑娘,沒有摻假的。
藴貴妃對此無言以對,淡笑道:“秦太傅三元及第,你娘當(dāng)年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想必寧姑娘的才藝一定很出眾吧?”
“貴妃娘娘謬贊了,臣女只跟娘親學(xué)了點皮毛,對書畫略會,實在不敢稱才女。”
“寧姑娘不用謙虛,閑來無事,與本宮手談一局如何?”她就探探這小姑娘的底子吧。
呃——寧長安輕輕咬唇,提醒道:“自是可以,只是臣女的棋藝很差,是我家中最差的,恐怕會攪了娘娘的雅興。”
“無妨,當(dāng)是切磋了。”藴貴妃不在意道,真正上棋盤時她才明白這姑娘真不是謙虛,這棋藝確實很差。
賢妃看得慘不忍睹,終于發(fā)現(xiàn)她這侄女挺實誠的,就這么自爆短處了。讓宮人把棋盤撤下去,重新上茶水點心。
雖然第一次才兩刻就輸棋了,寧長安還是很平靜,端起茶水潤潤唇便放下,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垂眸端坐著。
師父再三囑咐她,進(jìn)宮后一定要注意,免得被看出端倪。可她調(diào)養(yǎng)的藥物還在宮外,若是暫時出不去,得想法子取來才行。
藴貴妃身旁的女官,眼光自然也是毒辣的,瑤華宮里那位嬌客早被破了身子,她看兩眼就瞧出來了,可這眼前的小姑娘,她是絲毫沒覺得有何不對之處。
否則,那可真是一件天大的事了!
藴貴妃拿帕子按按嘴角,問個中規(guī)中矩的:“不知寧姑娘在閨中時都讀些什么書呀?”
祖父有跟她提點過,寧長安就道:“回貴妃娘娘,臣女讀過《女則》、《女戒》、《詩經(jīng)》、《論語》、《史記》、《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還有《地理志》。”
藴貴妃一愣,堆笑道:“寧姑娘涉獵倒是很廣泛,《史記》都讀。那你知道《史記》是何時成書的,又是誰寫的嗎?”
“臣女知曉,《史記》是西漢太史令司馬遷所著,歷時十余年而寫成。”寧長安腹誹,我都讀完《史記》了還能不知道作者是誰嗎?
西漢是哪個朝代?賢妃心底皺眉,這好好的姑娘家,都學(xué)的些什么呀?兄嫂究竟是怎么教的,怪不得棋藝差了。
其實她不知道,也沒聽說過,只以為是本朝的史書,自是不會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xù)下去。藴貴妃教考的問:“寧姑娘,本宮有個上聯(lián):風(fēng)波惡,雨打芭蕉,綠了葡萄。你能對否?”
寧長安略一想,頷首道:“娘娘,臣女有一下聯(lián):年華流,歲過柔夷,白了青絲。”
賢妃和藴貴妃俱是一怔,都沒想到她對的這么快,對仗也足夠工整。賢妃心道,這么看來她這侄女挺聰慧的。
藴貴妃笑了,她算得上是個才女,自然喜歡有才情的姑娘,再道:“珠聯(lián)璧合璧聯(lián)珠,敢問下聯(lián)?”
寧長安直接便道:“山連水月水連山。”她跟娘親學(xué)對對子時對到過了。
回文聯(lián)可不容易對,賢妃真驚了一下,這跟棋藝水平相差的是不是太大了,這孩子究竟是怎么學(xué)的,還是就棋藝不好?
女官冬姑姑不由得多看這小姑娘一眼,皇貴妃的歌舞好,可才情不好,遇到這種詩文從來都沒出過頭,這位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藴貴妃挑眉,向外瞧一眼,笑盈盈地說:“聽說江南冬日甚少下雪,寧姑娘不常見雪花翻飛吧,本宮想問問,你覺得白雪紛紛何所似?”
“未若柳絮因風(fēng)起。”寧長安揣摩道:“娘娘,您問的是大才子謝安的原句,臣女回的是大才女謝道韞的原話。
若問臣女自己的感受,臣女喜歡前代詩人岑參詩中的一句‘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賢妃紅唇微張,啞然地看著侄女,這說雪說的太好了,這幾句她都不曾聽聞過的,她在閨中時沒學(xué)過多少詩文,可她學(xué)識還算不錯的。
這世上,只識得字的閨秀都不在少數(shù),更多的是連字都不識的女子,她這侄女絕對能稱才女了。
“好,說的好。”藴貴妃贊揚道,她今日還真是長見識了。
‘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她都不曾聽聞過,也不知前代有個詩人叫岑參,這姑娘總算沒墜了她娘才女的名頭。
“時辰不早了,賢妃妹妹,寧姑娘,本宮就不打擾你們了。”
“姐姐哪里的話。”賢妃親自送藴貴妃到門口,再讓侄女去休息,心中的隱憂增多;皇上把安姐兒留在宮中,一定會關(guān)注著的,方才的言談就怕會傳到皇上耳中。
后妃中能稱才女的沒幾位,藴貴妃算一份,甚少在才情上稱贊小姑娘,能得她說一聲好,那是真的好了。
藴貴妃對那姑娘的感覺真說不上來,這美貌真是過盛了,回到自己宮中便吩咐內(nèi)侍:“讓小廚房做兩樣點心給皇兒送去,皇兒明日若是有空,便進(jìn)宮來看看本宮。”
“是,娘娘。”
容涵得知準(zhǔn)寧王妃被留在宮里時還在路上,回到寧王府也沒想通就不再多慮,明日進(jìn)宮給母妃請安自然就知道了。
母妃派小太監(jiān)給他送點心,順口就問一句:“知道寧姑娘被留在宮中的緣由嗎?”
“回王爺,聽聞寧姑娘長得比皇貴妃還要美貌,還是個大才女。”
“此話、當(dāng)真?”容涵原本很隨意地拿起一塊糕點準(zhǔn)備要吃,聽到這話猛地眼皮一跳,比皇貴妃更美貌的女子應(yīng)該沒第二個了吧。
“奴婢不曾見過,冬姑姑是這么說的。”
“告訴母妃,本王明日一早去內(nèi)廷拜見母妃,下去吧。”容涵忽然覺得心頭有些焦灼,不會真的是阿寧吧?
難道她要嫁人,其實就是嫁給他?可她一個侯門嫡女,怎么會拜江湖中人為師?這未免太荒謬了。
此時的寧國公府中,眾人的臉色都有些微妙。
寧祥博與寧祥遠(yuǎn)原本是同母的嫡親兄弟,奈何叔父膝下無子,二弟11歲時過繼至叔父名下,并隨之定居江南。
他備好酒宴與庶弟寧祥成一道給二弟夫婦還有侄孫女接風(fēng)洗塵,沒想到這侄孫女留在了宮中小住?
“賢妃還真是與眾不同,不與母親情深,反倒與素未謀面的侄女情深起來了。”寧懷嫻譏諷,就被母親瞪了眼,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寧國公夫人只當(dāng)幼女這話不存在,笑著和遠(yuǎn)道而來的弟妹寒暄起來,杭氏心中惦記孫女也無法,只能應(yīng)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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