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三哥為質
“砰!”
“這些貪官污吏非千刀萬剮難平民憤!”
黎煥中沒想到朗朗乾坤之下竟有如此暴行, 當即怒不可竭的要求制裁河南地方三十道衙門, 可等到他慷慨激昂的在小樓上叫罵許久之后, 四下里仍是一片死寂。
蘇張顧邵, 連帶著趙秉安,臉色都極其嚴峻,六部侍郎捏緊官袖,沒有一個敢在此時露頭。
一個時辰后便是朝會,此時天際只隱約露出點魚腹白霧, 遣去西山的快馬早該有了回音,如今內閣苦等的不過是圣意。
“淳化已沒, 余下那六千戶災民流竄至淮揚,既要妥善安置他們又不能打草驚蛇, 這繼任的河南總督身負重任吶。”蘇?銘從水漏刻紋上移開眼神,心里摁息了最后一絲僥幸, 如今沈炳文不在,這捅破天的簍子只能他自己來補了。
“蘇閣老,你難道是要包庇”
“黎閣老,你不諳政務就不要胡亂插嘴!河南軍政如今是霧里看花,牽涉到淳化決堤一案的不止三十道州郡, 還有兩省合共五萬兵馬!這里面錯綜復雜, 稍有差池便是亂世之兆,為百姓計,為朝廷計,都絕不能輕舉妄動!”
兩年前蘇南起了一場兵禍, 朝廷賜死株連兩千五百余人;一年前,太廟武戈,禁軍原本編制幾乎全軍覆沒,金吾衛(wèi)被打殘,屯河、鐵疆三萬精銳成了罪奴,北疆軍隊折耗近半。
若是真宗尤在,張燾早該被究責幾百回了!兵部本就是眾矢之的,好不容易這段時間消停了些,眼下卻又突然爆出了河南的大亂,張閣老此刻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被劈頭蓋臉教訓一頓的黎煥中好像才想起來被戴其鄞拖下水的那些兵馬,霎時間面紅耳臊,可他仍還是嘴犟著,來來回回的嘀咕要嚴辦。
屋里的人默契的無視這拙劣的表演,反正黎煥中不過是個面子貨,沒有邵柏博與保皇黨的支撐,他什么都不是!
“當務之急是不能讓戴其鄞回到河南,河南的七個兵力重鎮(zhèn)此番的涉案便有五個,幾乎是腐蝕了整個駐軍體系,這近四萬的兵馬可得謹慎安置,依老夫看,此案不宜鬧大,圈在地方貪墨的范圍內,殺貪官賑災民,先把事端平息了,日后不虞沒有機會清算。”
張燾這是認慫了,也是,搖搖欲墜的兵部若是再經受一次沖擊,那他就真的得告老還鄉(xiāng)以謝天恩了。
可惜,這個自欺欺人的辦法只會把河南捂成一團爛蛆,趙秉安在一旁辛辣嘲諷,“河南地方蛇鼠一窩,查出一個知州能揪扯出上下四五個屬吏,閣老說得容易,屆時該如何實地操作,難不成您打算把河南官場都殺光嗎?”
“這……,剪除首惡,安撫民心,其余大小附逆且先記上一筆,留待吏部考評時再行發(fā)落,如何?”
“鏡修此言雖老成但遺漏了一點戴家于河南軍方的影響!戴其鄞能把汪孝平逼到以死脫身,那他在河南必然是只手遮天,以他麾下的兵力,哪怕沒有主帥坐鎮(zhèn)也不是能輕易解決的。”
顧椿臉色蠟黃,一把髯須稀稀落落,此刻他頭戴梁冠蜷靠在太師椅上,說話也沒幾分力氣,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的政治眼光到底比張燾還是要強上一籌。
“如此,竟是無解了嗎?”
“本官已著有司在京門守望了三個時辰,至今仍未見到小黃門的身影,怕是圣意求安,無意以武靖平。”趙秉安來回搓著手掌,口吻淡漠而低沉,其中的失望不言而喻。
在座的都能揣摩出乾清宮的意思,前番枯等早就打破了他們不切實際的幻想,相較于那六千戶修河渠的流民,泰平帝更在意他手中的兵權,尤其在孟氏坐擁黑云、遼河兩大武系之后,那更是不可能將一兵一卒分出京城。
“那以太傅的高見,咱們該如何應對?”
陸璋貿貿然的諂媚之語讓內閣里幾位老大人的眼神十分鄙夷,右手邊的馬季恨不得一手捶死這個夯貨,沒見大家都在躲著這個雷嗎,他還生生往太傅身上攬!
“圣上不是有意重組五軍都督府嗎,靳嘯隸即為天下兵馬大元帥,那就有抽調地方駐軍之權,逼著他給戴其鄞騰一個高位,許河南地方軍備入京,讓他們狗咬狗。”
趙秉安這番話完全出自內閣的立場,再沒有皇帝心腹的影子,聽在蘇?銘幾人耳中便是雙喜臨門。
“戴其鄞老辣奸猾,可不是能被輕易誆騙的,待會朝堂上怕是明誠要與老夫聯(lián)手搭一場戲,誘其入翁。”
“閣老有令,敢不從命。不過,汪孝平遺留下的爛攤子咱們還得替他料理了……”
“哦,看來趙太傅心中是有了合適的人選,哪位賢才,講出來咱們議議。”
不怪邵文熙陰陽怪氣的,這趙秉安私下扣押一省總督,藏匿無蹤,簡直就是沒把內閣放在眼中,河南現在是牛鬼蛇神、魚龍混雜,而這汪孝平又是朝廷如今唯一的突破口,趙秉安把著他,其他人哪還能在繼任人選上插嘴。
“邵閣老若有合適的人選大可以舉薦出來,本官雖是晚輩但也知曉以河南如今的境況,有膽子接手的必是能吏,您若有意歷練禮部的兩位侍郎,本官倒是樂見其成。”
河南都快兵變了,趙秉安哪還有閑心慣著邵文熙這些酸臭毛病,風口一轉,把火呼啦啦燒到禮部身上,要知道邵文熙在治河這件國政上向來都止于嘴上支持,如今趙秉安一開口就要他兩員大將,這不亞于割他的肉啊。
邵閣老被噎的臉色通紅,手搭在茶蓋上斷斷續(xù)續(xù)的抖,片刻后吶吶擠出一句,“術業(yè)有專攻,禮部治化尚可,于工程一途卻難展長才,撐不起河南的重擔。”
“閣老謙虛了,總督當前要務也不獨指治河,賑濟災民,周轉地方,布局吏查巡稽,哪樣不是禮部這樣的清貴衙門擅長的,以本官看,河南的事就交給邵閣老拿主意好了,反正咱們在場這些庸碌也沒什么作為。”
趙秉安作勢要走,蘇?銘趕緊示意底下幾位侍郎把人攔住,笑話,真要是趙秉安撂挑子了,他們幾個老家伙得收拾到猴年馬月去。
邵文熙這次是真的被臊得狠了,一句話都沒再說,其實也是對面張、顧二人憤怒的眼神逼得他不敢再說了。
“大局為重,趙太傅還是趕緊說說安排吧。”張燾兇狠狠的瞪著禮部那一票廢物,隴西這幫軟蛋,真遇著事了鐵定指望不上他們,待會趙秉安要是獅子大開口,他一定會把這些混賬拖下水,哪怕占不著便宜,也不能讓邵文熙這個小人撈著好兒!
蘇?銘與顧椿都在殷切的望著,趙秉安也不再拿喬,他斜向后瞄了一眼,董臻便大步走了出來。
“下官請命!”
“這,董侍郎若想出京大可出任山東總督,這河南……”
“食君之祿自當忠君之憂。再說下官本就從河南地方升遷至京,對那里的情況比之其他幾位大人要熟悉很多,若由下官前去,一來可盡量削減戴其鄞與河南三所司的猜疑,二來,也可盡快恢復河南的政務,畢竟汪孝平滯京三月,河南的內務怕已是積壓成山。”
這番話剖析的很到位,蘇顧兩位閣老不住的點頭。
“既如此,那子元可有何需求,但言無妨。”
董臻抬首與趙秉安對視一眼,隨后迅速報出了一份名單,工部十九人、吏部十一人、禮部八人,還有刑部、戶部各抽調兩名從協(xié),這一口咬得可謂是入皮見骨,十分兇殘。
蘇?銘一邊聽一邊點頭,“子元所要調撥的官員都是地方政績顯赫之英才,有他們佐助,老夫是真的能放心地把河南托付給你了。”
雖說董臻當得起這番話,但他還是趕忙鞠躬作揖,急言愧不敢當。
這時候前面的趙秉安突然一巴掌拍在董臻的肩上,鄭重的在戶部的名單上勾勒了幾筆,新添上的這個名字讓董臻像吃了定心丸似的,霎時間底氣充沛,對河南一行信心十足。
只要能坐穩(wěn)河南總督這把交椅,剜除了以戴家為首的地方毒瘤,他董臻便是居功至偉的第一人,太傅會薦他入閣,接替盧沛良暫居的閣老之位,屆時,董家便有了與沈氏抗衡的實力。
馬季側過頭不經意間略過一眼,隱約看見開頭一個姓氏,立即斂了形容,往后退了一步,他倒沒想到太傅如此看重寒門,竟舍得以堂兄弟相托,看來這董某人以后是定要回京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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