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6.前塵往事
請大家靜候24小時, 耐心等待哦。 “其實只有一個方伯母。”笑笑誠懇道, 想起那支桐花小鳳簪, 便拿出來細看,越看越覺得做工細致,那瑩潤的光澤只有老銀子才可能擁有, 不覺道:“我等過了及笄便可以戴簪子了吧?”
母親笑了:“這時候便可以戴了, 只是還不能戴那種盤起頭發來的長簪。”
笑笑小心將簪子收進荷包, 又拿出做了一半的蕾絲活計:“本想著第一次做出的蕾絲絡送給母親用的,誰知道卻來了個方伯母。”
“你送了她, 我更高興。”母親微笑著看笑笑手中的蕾絲絡, “這是蘭草, 的確別致,還沒見哪個打絡子的能打出如此逼真的蘭草呢。”
得到母親的肯定, 笑笑很開心,用鉤針繼續編織起來,手法格外嫻熟,當年的蕾絲小組第一快手的稱號可不是吹來的。慈姑在一旁看得直驚嘆:“姑娘的手快得像飛一樣, 這么個小杯墊兒我看著半個時辰就能做好。”
笑笑覺得自己過于外顯了,只得遮掩道:“也不枉我這些日子徹夜不停的琢磨。”
馬車突然停下,聽到有人敲窗,笑笑掀簾看去, 見是那丁璐的丫頭, 叫做早燕的:“唐姑娘, 我家小姐有請。”
丁璐找自己?會是何事呢。
后面的馬車上坐著丫頭們, 染碧一直想著把單斗篷給姑娘送過去,見姑娘下了車,便也拿著斗篷下車跟著。
笑笑由那早燕引著,見那丁璐正站在不遠處的一棵垂柳下望著自己。
那眼神有些復雜。
笑笑也不做聲,只等對方開口。
丁璐似是下了下決心,道:“唐姑娘,咱們就此別過,后會無期。”
什么意思?喝了我的糖水兒吃了我的點心,拍拍屁股滾粗不和我玩兒了?
不行,先把糖水兒給我吐出來。
丁璐的個子不如笑笑高,這使她有些不自在,眼睛看著旁邊的柳梢,慢慢地說:“我們本不是一條路上的人,我們到底是官家子女,而你卻只是個小商賈之女,所有的也不過只是些浮財罷了,不可與我們比肩。”
這是干嘛呢?發神經病呢?
笑笑道:“何為浮財,那白花花的銀子是實打實的,扔進河里也是噗通一聲響便能沉了底兒的,只怕后頭還有人們爭先跳進水里去撈呢。丁小姐的衣食住行哪一樣不需要這些浮財打點,這渾身的行頭,坐乘的馬車,吃下去的香茶點心,頭上戴的桃葉渡的珠花兒,據說也是一兩銀子一朵的呢。”笑笑口上說著,心里卻很平靜,對丁璐這樣二乎乎的女孩,似乎**真氣來,“丁小姐今日特地跑來與我割席斷交,莫不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丁璐被笑笑噎得一愣一愣的,想起方才飲茶論畫時的情景,便偃了與對方舌戰的念頭。抬眼看著唐笑笑,那對直眉此刻看起來有股子不透氣兒的夯實:“那李通判的女兒李佩瑤你也見到了,她自小便有意于我哥哥,還有那甄巧巧,她祖父在我們趙州還是很有些威望的,還有夏青青,雖說是商賈,卻是巨賈,跟京都的彩箋夏家那都是連宗的,還有曹先生和袁先生,在趙州可謂德高望重,采薇姐作為他們的女兒和徒弟,在我們趙州也是出了名的大家閨秀,好多求親的人踏破門檻子呢!還有……”她用不確定的眼睛看了看笑笑,似乎怕后面的話把這個小商販兒的閨女給嚇死:“趙知州,趙大人,也有意與我家做親家,他的嫡親獨女早就屬意于我哥哥了!”
感覺前世的一切都升級了,自己,家底兒,前男友……
“唐姑娘?唐姑娘?”
“那怎么了?”
“什么就怎么了?”丁璐急得直跺腳,“你歇了你的心吧,以你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他!雖然你會畫個畫兒,也算有點才氣,但你的地位不行,怨只能怨你的父親,你的祖上,怨你的出身不好!”
怎么了啊!這是必須讓人躺著中槍的節奏么?
笑笑抬手抿了抿劉海:“你說了半天是說誰呢?配不上誰?”
“我哥哥,丁瑾啊!”
唐笑笑一時覺得怎么回答都不能圓滿,既能解氣又能不失風度的圓滿。
她看了看傻傲傻傲的丁璐:“是你哥讓你找我來的?”
丁璐定了定:“你怎么知道的?”
唐笑笑挺直腰桿,顯得更高了,令對方不得不抬頭看著她,彎了彎一側嘴角:“何事?”
丁璐感覺自己稍不留神,就會被唐笑笑牽著鼻子走,對方現在這囂張的態度著實令人不爽。丁璐揚了揚下巴:“不過是家兄寫了個字條托我捎給你。但是,這字條現下在我手里,給不給你也要看我的心情。”
唐笑笑感覺,丁璐是自己在元龍朝遇到的第一朵奇葩。
歪頭看了看丁璐:“何必讓如此小事影響了丁小姐的心情,我不看便是了,反正也毫無興趣。”
“你……”丁璐一時氣結,“難道還讓我還給我哥哥去不成?”
“這字條你還給令兄也好,自己撕了也罷,燒了也罷,你全權做主便是。我實在懶得過目。”
丁璐似乎變成了一個靜止的鏡頭,瞪著眼睛,張著嘴。
笑笑回過身,只留了個背影給丁璐:“染碧,咱們回吧。”
染碧撐開手里的斗篷:“這東風時暖時惡,姑娘該加衣了,莫感染了惡寒才是。”
斗篷用力一抖,撲了丁璐面前一股子風。
笑笑彎了彎嘴角,身邊這幾個丫頭都是好樣的。披上斗篷,是一件瓷青色帶蓋肩的仕女斗篷,越發顯得眉目如畫:“扶我上車。”
染碧脆生脆語:“是,姑娘。”
丁璐望著唐笑笑的馬車漸漸遠去,直跺腳:“我哥哥怎么就看上她了呢!尖牙利齒沒有教養。”
早燕在一邊道:“小戶人家的閨女都這樣。”
丁璐道:“剛才怎么不見你開口,你看看人家的丫頭說話多趕勁兒!”
早燕在一旁又不敢吱聲了。
丁璐從袖子里拿出一個疊成方勝的桃紅色紙箋,正欲撕碎了,轉念一想又打開了,見上面寫著:“三月初一,為兄將陪家母去柏林寺上香,妹妹如能出府,急盼寺前一聚。”
丁璐撇撇嘴:“誰知道這是寫給誰的,誰得了便是誰的,全看我愿意給誰了。”
冰璣并未細究小笛兒話里的深意,聽動靜似是起了身,從桌上倒了水喝。
笑笑聽著她輕輕喝水的聲音,也覺得有些口渴。
小笛兒急道:“姐姐,快別喝姑娘的茶了,那溫著的茶本就不多。”
“我用的自己的杯子。”冰璣喝完,又倒了一些喝了。
笑笑有種奴大欺主之感,自己年紀雖小,到底也是姑娘身份呢,正準備發作,又聽那冰璣道:“小笛兒,你在這府里難道不覺得怕?”
這是冰璣第二次說起這句話,看來另有它意。
小笛兒遲疑了一會兒,未做聲。坐等冰璣喝完水回來躺下了,才沙沙地躺回了自己的枕頭。
冰璣繼續道:“咱們姑娘摔下高梯子的事兒,實在怪異。”
“剛聽見說的時候,我也嚇壞了。”
“那梯子是有人做過手腳的。你沒聽說?”冰璣的語調變得很神秘。
小笛兒頓了頓,似是不愿在背后議論上層領導忌諱的事,但這么沉默下去,又不免尷尬,這才緩緩道:“我聽琵琶說起過,說那最高處的兩個橫桿兒都朽了。”
笑笑聽了,不覺心里一驚。遙遙想起鹿小凡的話:“你生前得罪誰了嗎?露臺的欄桿松動了,是人為搞的。”
唐笑笑只覺得寢衣都被冷汗濕透了,前一世自37層墜下的恐怖感猶在,最重要的,是鹿小凡的這句忠告。
如今,一切再次上演,露臺換成梯子,皆被人動了手腳。
——“那么高的梯子,咱們姑娘能保住命都是萬幸了!這換朽木的人,是想置人于死地。”冰璣的語氣半是獵奇半是恐懼。
過了會兒,小笛兒道:“那梯子是誰架上去的?我記得以前梯子不在那兒的。”
“誰知道呢?左不過是那起巴結姑娘的丫頭們!幸虧我當時在我娘房里,正商量我哥哥和琵琶的事兒。你呢?”
“我那時正給太太熬助眠湯,每到換季太太的精神都不大好,睡也睡不好。”
冰璣用鼻子冷哼了一聲:“老爺一走就是兩個多月,頂多讓小廝回來給捎個口信兒或捎些東西,這種日子換了誰也睡不好。”
小笛兒似是沒聽到冰璣的話,仍自說道:“那梯子可是沉得很,幾個小丫頭必然架不動,去年夏天我和春韭在咱們后罩房頂上曬茄子條兒,還是馬嬤嬤稟了勖嬤嬤,讓三個力氣大的小廝幫著把大梯子架起來的呢!”小笛兒聲音一暗:“那時候還沒換成朽木,我清楚記得每根橫桿子都結結實實的。”
笑笑輕輕地深呼吸一下,暗暗琢磨,這個動手腳的人會是誰呢?與前世的那個人,會是同一個人嗎?他(她)的目的是自己,還是其他什么人?
“那群小丫頭肯定是哄著小廝們給她們架起來的!”冰璣不置可否。
“沒有老爺夫人或勖嬤嬤的命令,誰敢把小廝叫進內院來?”小笛兒自顧自地分析。
笑笑認真聽著,感覺小笛兒說得很在理,想想也是,深宅大院的房子都建得高,那梯子必然粗實沉重,沒兩個大力氣的小伙子根本架不到房上去,聽小笛兒的意思,似乎這梯子是為了拾毽子臨時架起來的,幾個小丫頭哪里有這個力氣?難道有人男扮女裝混跡其中?不不,絕不可能,丫頭們之間都熟得很,混進來個生臉兒必然乍眼得很。要么,就是姑娘自己傳令把小廝招進來給架梯子的……轉念又一想,雖然自己還未出過房門,但目測屋子內部也看得出是典型的高敞大屋,加之古代建筑的挑檐之類,想把毽子踢到房頂上去還真是不容易。
“是誰把毽子踢到房上的?”小笛兒也恰恰問。
“勖嬤嬤也正查這個呢,說是當時混亂得很,大家都在搶毽子,到底是哪個踢上去的,誰也說不清楚。甚至還有幾個丫頭隱約記得是姑娘踢上去的。”冰璣道,“為哄姑娘開心,大伙都搶功,這會子姑娘跌下來了,又開始推脫了。”
小笛兒道:“這架梯子也有學問呢。”
冰璣笑道:“你這丫頭還充起有學問來了,架個木梯子有什么學問?”
小笛兒似是遲疑了一下,方道:“咱們府上的大梯子不分上下頭,只要架上去就能用。”
半晌兒,冰璣道:“小笛兒,你說得怪瘆人,看來是真有人要害姑娘呢。”
笑笑仔細想想,的確如此,不分上下頭的梯子,一旦架反了,朽木的位置到了下方就不會出事了,而且還會被提早發現梯子朽了及時換掉。看來整件事情是有預謀有計劃的,將梯子的橫桿換成朽木,踢毽子上房頂,架梯子時將朽木的一端架到高處……這里面還真是有“大學問”。
不知是兩個丫鬟說得怕了,還是困倦了,很久沒有聲音。
笑笑無聲躺著,聯想自己初來乍到就要受這么一大驚嚇,老天爺還真是眷顧自己……重生機會不易,若是前世種下的,今世跟來了也不為過。自己的家沒有改變,媽媽在,一切就都在。總不能穿來的全是好的,壞的全留到那一世去。人生總有解不完的難題,自己接招便是。
自己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么好怕的。
一時有些口渴,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小笛兒睡得輕,急忙起身:“姑娘,可是口渴了?”
“是有些口渴。”
帷帳被輕輕掀開,杏黃色燭光里,一個粗眉大眼,舉止利索的丫鬟將笑笑扶坐起來,并麻利地在背后墊上柔軟的云絲靠背。
冰璣也急忙起身在旁邊伺候著,身量格外苗條,瓜子臉盤,細眉細眼,很有幾分姿色。雖然燭光昏暗,但也看得出膚色比小笛兒至少白出兩個色號來,端的好模樣。
茶倒是還溫熱,只是不夠喝,只剩小小一盞。冰璣靜靜站在一旁,絲毫看不出半點心虛,小笛兒倒是有些著慌:“奴婢該死,這茶備得不夠了,奴婢這就出去取熱水泡茶!”
笑笑看那冰璣沒事人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本想給她來個下馬威,又覺得自己應該收斂一些,畢竟初來乍到,還沒摸清這里的具體情況,做個乖女兒也是維系父母感情的一條小小紐帶吧。
對付冰璣這類小角色,笑笑并不作難。抬起皓腕,伸出玉指,指了指小笛兒:“你在這兒陪著我,她去取熱水。”
一只粗陶的圓腹**里插上兩枝紫色玉蘭,擺在茶桌一角。
母親親自在茶席上擺放古樸的黑檀茶盤:“這茶盤還是在潮汕客居時買來的,飲功夫茶也是跟沿海一帶的人們學的,飲久了竟然就迷上了。”
迷上,母親居然會用到這樣的詞。
前一世的母親也愛飲茶,不過是在恢復獨身之后了,工作閑暇便一個人在家里擺弄那些茶具,輕泡慢飲。笑笑也忙,與之對飲的時間少之甚少。那時候笑笑還想,戀茶總比酗酒要好。
茶盤上擺了一套青花茶具,雪白釉面上繪著小叢的竹子,笑笑見是青花蓋碗和敞口杯,不由道:“這是要飲綠茶么?”
母親道:“是巖茶,今日到底倉促,未想到會擺茶宴。用蓋碗來泡老樅水仙,雖說不上相知相惜,但也算合宜。”
笑笑望著母親,仿佛看到了她的另外一面。
母親已經脫去了斗篷,穿著黛藍色的杭緞對襟長衫,態度認真,神色安閑,胸前繡著的白色玉蘭燦耀如雪。
笑笑坐著自家準備的茶凳,托腮伏在茶席上看母親擺放茶具,頭頂上的桃花瓣簌簌落下來,映襯在黑檀木的茶盤上,金青的茶席上,清透干凈的青花茶具上,母親素白的手上,母親微笑:“這花瓣兒卻為飲茶添了天然可愛之氣,留在這兒,莫要拂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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