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驟雨初歇,嚴銳之才從饜足的現實中抽離出來。
臥室只開了一盞落地燈,他靠在床頭休息,賀年濕潤的頭發蹭到光丨裸的皮膚。
除去那個意外,兩人還是第一次事后如此清醒地躺在一起。
嚴銳之偏過頭,看見賀年蒙在被子里的半張臉。
他伸手拿過手機,看見屏幕上兩小時前的留言,用腳趾碰了一下賀年:“去門口拿東西。”
賀年一開始眼神還有點懵:“拿什么?”
嚴銳之瞥他一眼:“你說拿什么。”
當時他給出那個選擇題以后,兩人就走到了這一步。
而嚴銳之家里不僅沒有第二套洗漱工具,更不可能有一些必備的計生用品。
他填好家里地址,想叫人買了送過來,沒想到東西還沒送到,就沒人顧得上了。
“噢。”賀年任勞任怨地站起身,隨手套了嚴銳之給他拿的睡袍,乖乖下了床去開門。
嚴銳之看著他的背影。
其實說沖動也不盡然,畢竟是兩個成年人清醒的你情我愿。
嚴銳之沒想到自己還真有一天趕了個這種“時髦”,但他在這方面道德感稀薄,也不在乎別人怎么說。
至少還累不著自己,嚴銳之覺得這個交易還算不錯。
就是……
年輕人確實精力旺盛了些,到后面還是有點吃不消。
聽見賀年光著腳走回來,嚴銳之按著腰:“扶我去浴室。”
深知做了一點錯事的賀年言聽計從,還非常有被資助的體貼,問了一句:“嚴總,您走得動嗎?”
遂被嚴銳之一個眼刀收了聲。
在浴室差點又要擦出火來,可惜苗頭剛有一點,嚴銳之就拿了浴巾擦擦身子推開門,自己走了出去。
賀年:“……”
等他跟著回到主臥,嚴銳之已經重新穿好睡袍躺下:“隔壁房間你隨便選,都收拾過。”
眼看賀年的表情變了,他又補充了一句:“你現在打車回去也行,車費報銷。”
賀年張了張嘴,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報復他那句“走得動嗎”,嚴銳之像個穿上褲子不認人的渣男一樣:“下次我再聯系你。”
他說完就蓋上薄被,只是翻身的時候還是很輕地咬了一下牙。
“那……我回去了。”
“嗯。”
他的主顧從被子里應了一聲,只露出一點柔軟的黑發,沉默宣告了這個夜晚的結束。
果然跟他說的一模一樣,真就只是找了一個有償的固定關系。
而事后的每一個舉動每一個眼神,仿佛明明白白寫著三個字:
別逾矩。
賀年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最后沒辦法,沒在公寓留宿,輕手輕腳關門出去了。
-
凌晨一點,賀年頂著重新降臨的細雨,在嚴銳之的公寓樓下思考半晌,先是打了個電話,隨即叫了個車,奔向與此地相隔不遠的另一處高檔住宅小區。
門口的物業都認出這張臉了,賀年暢通無阻地走進去,沿著石板路走到一幢小洋樓前,按了門鈴。
給他開門的正是holic隔間里那位看上去斯斯文文知書達理的朋友,進門的時候還擠兌了一下:“你這表情奔喪呢?”
賀年不答,毫不見外地往里探頭:“你弟弟呢?”
“跟我爸媽一起出去玩兒了,這兩天不回來。”
聽到這句就放心了,賀年關上門,直直奔向客廳,整個兒往沙發上一癱。
一米□□的個子此刻蔫巴巴的,他頭埋在下面,發出嗡嗡的聲音:“完了,全完了。”
他那朋友也懶得安慰,自己捧著水喝:“你還沒解釋今晚上是怎么回事。”
“我都聽說了,最近見你一面比登天還難,好不容易答應了來一次,結果剛坐下上了個洗手間就要走……”
賀年跟攤煎餅似的在沙發上直挺挺翻了個身,生不如死道:“是意外。”
要不是在洗手間遇到了嚴銳之,事情哪能脫韁到這種地步。
“溫淮,”賀年也沒理會對方那點揶揄的神色,“我當時不是來不及解釋就被拉走了么……”
“那多好哇,”溫淮看熱鬧不嫌事大,還慢悠悠拽文,“英雄救美,實乃佳話——所以剛才把你拽走的人是誰?”
“是,是……”賀年咬了一下舌頭,一下子不知道如何精準概括。
溫淮倒是因為這副模樣看了個明白:“你對人家有意思?”
“話是這么說,可是……”他挑三揀四地說了一下情況,但沒說那次意外,只說是“偶爾遇上”。
溫淮看他一眼開始回想,終于知道為什么這人之前忽然開始逛淘寶,還買一些看不出牌子的衣服。
末了回想完了,評價道:“甘拜下風。”
“不過他現在都知道你什么情況了,雖然掉一層皮是很痛苦,你也不用再——”
“知道個屁。”賀年開了口。
溫淮不解:“他今天都把你從我們那兒拎出來了,會不知道你之前都在裝大尾巴狼?”
“我哪兒裝了啊?”賀年不服氣辯駁,“你不要污蔑我。”
“行,是我不理解你這種情竇初開的gay了。”
“那說回來吧——”溫淮幽幽道,“你跟你那從我們手中救走你的英雄怎么了?”
“尊重點,現在是我金主了。”賀年咬著牙說。
溫淮腳步一頓:“你們不是在我這里玩什么情丨趣吧?!”
“玩兒什么啊,我被他揪出來的時候萬念俱灰,整層皮都快給扒下來了,我當時都在坦白了,結果……”
“結果怎么了?”
“……結果又被他親手貼上了。”
賀年簡單說了一下當時的事:“可是我沒有別的辦法,要是當庭承認,他……他指不定能直接把我扔出去。”
溫淮意識到什么,恍然大悟:“怪不得有次我弟弟說你給他講題的時候身邊還有個人,你不會借著我弟,裝作做家教吧?”
“……”賀年摸摸鼻子,有點心虛。
“那既然都成你金主了,現在來我這兒干嘛。”溫淮沒好氣。
“哪兒啊,我覺得更難了。”賀年的發梢帶著點細細的水珠,想來是被剛才的小雨淋濕的。
他垂下頭,沾了潤的頭發也耷拉下來:“越跑越偏。”
“那就去直接告白。”溫淮不是什么情感大師,大喇喇道。
他不說還好,這么一說賀年的眼神就更沮喪了,想起嚴銳之在客廳里斬釘截鐵的那些話,以及事后表現出來的模樣。
“可是他一點余地也沒有,”賀年悻悻說,“好像根本不可能會跟誰在一起一樣。”
“而且最后……即使要變成這種模式,我還是拒絕不了。”
-
第二天嚴銳之醒來,與平日無異地開車上班。
上樓的時候難免又看了一眼一樓的咖啡廳,確認沒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才一臉平靜地回了辦公室。
收了十萬塊,應該就不用在這種地方打工了。
可是他又難免想起在holic遇見賀年的畫面。
賀年之前就因為這個騙自己,昨晚雖然答應下來,可自己問到家教時又沒下死口……
總不可能還去吧?
正覺得自己管得太寬,郝帥就敲門踏進辦公室。
他臉上的表情稱得上難看,顯然是遇上了什么事。
郝帥的脾氣一向不錯,能讓他拉下臉,估計是真惹到了他什么。
他語氣不善:“你看新聞沒?”
因為昨晚難得安眠,今天的他晚了半小時起床,還沒來得及看消息,嚴銳之搖頭:“怎么了?”
郝帥直接把新聞的界面遞給他,標題界面寫著碩大的“鴻聲游戲”四個字:“人家這次野心勃勃,要自己做3a呢。”
市場上做全息游戲的公司并不多,鴻聲游戲算是他們對手之一,比他們早幾年用一款名叫《卡布里星球》的小成本游戲名聲大噪,后來推出了兩款續作,口碑雖比不過第一款,但也賺了不少錢。
那四個字的確讓嚴銳之愣了幾秒神,隨后收回視線:“要做就做,我們還能干涉不成。”
“誰不知道現在做這個是高風險項目,敢這么高調宣布,肯定背后靠山都找好了。”郝帥向來喜怒形于色,越說越氣,“不行,我就是不爽。”
“你說周鴻聲那個草包憑什么敢這么做?憑他是個裁縫,會抄會搬會拼接?”郝帥看不爽鴻聲游戲的老板周鴻聲很久了,忿忿道。
這個行業本來就是如此,做獨立的往往賺不過跑數值的,只要足夠不要臉,錢就能大把大把抬進來。
“而且他這么高調,明擺著就是告訴所有業內人士一樣。”
“我猜過不了多久,他肯定還會辦一個聲勢浩大的交流會,再然后就是去高校演講,賺一波眼球和崇拜……”嚴銳之語氣淡然,仿佛在說一件跟自己毫無關系的事。
“你……”郝帥欲言又止,“算了,你自己不生氣就好。”
“我沒什么好生氣的。”嚴銳之音調聽不出異常,“他配不上。”
郝帥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神色,過了一會兒沒見著異樣,才說:“那你就當我自己發了個火。”
他說完也沒多留了,終于安靜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只是等郝帥剛把門關上,嚴銳之就斂下眼,一言不發地重新打開新聞界面,一字一句地看完了那條消息。
他的確也沒有說謊,過了許久再看到與此有關的消息,是不怎么生氣。
但是……
嚴銳之揉了揉眉心,阻止自己回想一些無意義的過往。
只是今天早晨的效率忽然變得格外低下,連主策過來匯報的時候,一些地方他都聽了兩遍。
深知自己狀態不對,嚴銳之靠在椅背上,干脆地決定把手頭的事情放緩一些再做。
然而早上的那條消息毒瘤似的出現在他腦海,盡管情緒已經不會波動,但有些事總沒那么容易忘記。
嚴銳之嘆一口氣,想回辦公室的里間休息一會兒。
只是他剛拿起手機,忽然就收到了幾條新的消息。
【講道理:嚴總,我現在剛下課,正在跟同學吃午飯,下午有小組作業!】
【講道理:[圖片]】
配圖還真是用心學習吃飯的風貌。
賀年像是預料到自己會猜測昨晚的話他有沒有聽進去一樣,為了不讓新上任的金主擔憂,開始主動匯報起他的一日三餐以及相關活動來。
嚴銳之簡直不知道說什么好,手指點進那只薩摩耶頭像的朋友圈,發現完全變了樣。
加的時候嚴銳之只瞟過一眼,講道理的朋友圈很干凈,只有偶爾幾張薩摩的照片,連文字都不配。
但現在不一樣了。
從內容到語氣無比活潑,一會兒是“二食堂的豆漿比昨天好喝”,一會兒是“今天課時作業6=1來個兄弟”,一分鐘前拍了個高中數學的卷子,內容是“今晚的艱巨任務”,配了兩個黃豆笑。
甚至連個簽都改了,味兒正得很,只有十個字——
“學習新思想,爭做新青年!”
一副當代良好大學生的風貌、
【講道理:晚上我去了家教的地方再給您看!】
【講道理:[鏈接:如何對待對你好的人?]】
【講道理:嚴總,我查了一下,為了避免您擔心,也方便您了解我的動向、隨叫隨到,我決定完善一下我的服務細則。】
嚴銳之:“……”
原本因為工作上縈繞不散的煩躁忽然消失了,皺著的眉頭不知道什么時候松開——
然后被賀年氣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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