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比武的都是大胤王朝的勛貴子弟，有的甚至已經官拜四品身居高位。

        照沈妙看來這些人的樣貌條件也都很優秀，可在席上坐著的仡羋月根本連看都不對場下多看一眼。

        這位公主的眼睛始終不移地瞟向盤龍殿的方向，那是蕭恪剛剛退場離去的方向，也是接下來所有要上場的武者的候場的地方。

        沐琛現在還沒有離開，沈妙暗道這人做戲都不愿意做全套，要參加比武到現在還在這席位上坐的穩如泰山。

        她又看了看蕭恪那張空著的座椅，那些真正要參加比武的人，現在怕是都已經早早下去準備了。

        雖然自己已經確認過他身體狀態不會繼續被余毒干擾，但她依然還是替他多幾分擔心，大病初愈不能以健康人的身體來估算。

        比武擂臺上皇帝規定不能傷及對手性命，可刀劍無眼誰又能保證一會兒他遇到的對手會對自己的出招路數收放自如保證他的安全。

        場下，齊睿的軟劍快如閃電，早已經連續挑掉了三名對手。

        其中兩人出身于將門，是行伍中人，在齊睿的面前僅僅走下兩招，毫無還手之力。剩下一人是南衙的皇城軍千夫長，也只能將將接下齊睿第三劍。

        沈妙有些好奇，齊睿花花公子的混蛋名聲在外已久，他既然有這一手劍術，又何必一直甘愿被別人罵好吃懶做游手好閑呢？

        在場的其他人顯然已經對齊睿今天的表現十分震驚，他們每個人都在京城久居，多多少少都聽說過齊睿干過的匪夷所思的事兒。

        匪夷所思這個定義，當然是指他如此出身卻不去考慮功名，整日行得斗蛐蛐推牌九之事。

        現在圍坐的這一圈人，最高興的恐怕就是齊睿的父親，戶部侍郎齊牧，老爺子捋著垂至胸口的美髯得意洋洋，恨不得將頭都要昂到天上去。

        “馬上要迎戰第五人了。”皇帝也是對齊睿的表現饒有興致，他開始本是靠在椅子的扶手上，現在上半身前傾，十分有興趣地和齊睿搭話。

        “齊睿，你還能堅持的住嗎？”

        “回陛下的話。”齊睿朗聲道。“這些人在臣手下具都走不過三招，既是蜉蝣，又如何撼樹呢？”

        少年拱手回話，負劍而立，目若朗星，唇若朱丹，白衣一襲纖塵不染，方才的打斗如何激烈似乎一點也沒有影響到他。

        “好，好一個蜉蝣如何撼樹。”皇帝連連鼓掌，如此有志氣又敢說話的年輕人，在他身邊不甚多見，他十分喜歡。

        “那就再來！”

        第五個人剛剛上場氣勢便比照齊睿先矮了一截，皇帝的言語明顯是站在齊睿這一邊。天子尚且如此認可這個對手，他微薄粗淺的武技又如何能贏得了對面呢。

        結局還是如同前三場一樣，他在齊睿的手下依舊走不過三招，遺憾落敗。

        沈妙也跟著眾人齊齊為齊睿鼓掌作贊美，其實在第一次見到齊睿的時候，她也和其他人一樣，認為齊睿就是游手好閑的主。

        可他今天的表現，結合法源寺詩會的不凡談吐，讓沈妙覺得齊睿的高度絕對不止于此。

        上一次讓她有這種感覺的人，還是兒時在宮中認識劉恒與蕭恪的時候。

        可齊睿為什么要藏拙呢？據沈妙所知，齊家成分簡單，齊睿上頭有一哥一姐，也都不算是什么京城中的風云人物。

        反而都是十分平淡普通的人，可齊牧的家業如果按照長幼尊卑是肯定到不了齊睿的手中去的。

        齊睿若是想要功名利祿，按常理講就要在父親的面前展露才華和能力，讓父親注意到自己這個小兒子。

        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把不該做的事都做了，氣得齊牧常常在公共場合就對著他是破口大罵。

        這第五位挑擂者讓齊睿以劍柄擊打中了胸腹部，一時間應當是難以呼吸不能自行站起，齊睿連忙近前又是賠禮道歉又是跟著內使一起將他扶下擂臺。

        沐琛嘆了口氣，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他站起身，和皇帝告假要去準備過會兒的上臺。

        “愛卿。”皇帝招招手示意沐琛近前說話。

        “臣在。”沐琛還維持著跪拜的姿勢，他低著頭，膝行邁臺階而上至皇帝身前近些的位置。

        “刀劍無眼，你可要注意安全。”皇帝忽然松開了林綰綰的手，緩步拾階而下，彎腰到沐琛的耳畔輕聲叮囑。

        “你是沐卿的心肝寶貝，若是傷了，朕可怕沐卿帶著云南軍千里入京問罪啊。”

        沐琛一怔，身子不受控制地一抖。皇帝此話說的便是誅九族的大罪，邊將帶兵進京除了謀反哪還有什么別的圖謀。

        其他人都關注著擂臺之上的騷動與熱鬧，并沒有人注意到皇帝與沐琛這里。

        沐琛沒有說什么，只是又朝著皇帝干干脆脆地磕了三個頭。

        主上多疑，為防微杜漸，天子皇親向來疑罪從有。他沒法解釋，說多錯多，能做的也是只能讓皇帝在看他行動之間消除對云南王府的野心。

        林月白側著頭，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沐琛是他的同窗好友，皇帝現在疑心于云南王府，就未必不會也顧慮到自己。

        只是自己的背后是林家，自己的同族長姐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他的枕邊人。他就算疑心的毛病都快要從腦子里溢出來了，也不敢如同敲打沐琛一樣的舉動來敲打自己。

        林家把控的地方太多了，大胤朝這么龐大的身軀，從京城到海岸，從一品到里長。

        無論是京中大員，還是州府縣官，亦或是衙役捕快，都有著心甘情愿替林家說話的人。

        “沐琛哥哥。”沐琛路過仡羋月身邊的時候，這位一直拖著腮看場下比武的小公主出言喚他。

        “加油。”

        不得不說，仡羋月很漂亮。不同于大胤女子的端莊大方，仡羋月有著南疆女子才有的嬌小可愛，她還生得一雙麋鹿一樣的大眼睛。

        少女巧笑倩兮，臉上還有著些許因為方才激動才留下的紅暈，很是美麗。

        沐琛看的一瞬間呆愣住了，還是身邊的隨侍內使出聲提醒他，他這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世子，該走了。”

        “公主放心。”沐琛規規矩矩地深施一禮。“答應公主的，我一定會做到。”

        ……

        雖然齊睿今天的狀態好到不可思議，當他挑落第八個人的時候，沈妙能注意到他的呼吸已經有些亂了。

        他調整的動作非常細微，而且已經盡量讓自己喘息的胸口起伏放到最輕。

        人都是有體力極限的，既然已經有了力竭之相，那便是離落敗不遠。

        “第八位挑戰者，云南王世子，沐琛。”

        聽見蕭恪的名字，沈妙知道上場的人應該是剛才離開的蕭恪，她這下倒是有些難以琢磨這局的輸贏。

        若是正常狀況下的蕭恪，自然是要比齊睿的身手好上一些，可蕭恪現在大病初愈，他的力道都是明實暗虛的。

        齊睿的身手該是穩穩贏下蕭恪，可他也已經贏過了八局，體力和注意力怕是都已經到了疲勞期。

        蕭恪的蕭家槍法是蕭鴻寧親傳，當年蕭鴻寧可以用一手獨步天下的蕭家槍斬盡天下前來比武奪帥的英雄豪杰，蕭恪沒有其父十分，到也是有個八九相像。

        趁著蕭恪入場的時間，沈妙看到，齊睿以軟劍劍尖觸地做支點，借力撐著自己暫且休息一下。

        蕭恪穿的一身淺藍色短打，以金色護面遮擋面容，他手持鳳尾火槍，從青石板臺階頂部徑直一躍而下。

        鳳尾火槍是蕭鴻寧當初親自贈予沐琛的，他一生好槍，家中所藏的名槍無數，沐琛出師那日便挑了一把送給沐琛作為禮物。

        此槍全身赤色，槍頭槍尾都鑲嵌了紅色的瑪瑙石，槍身是名家親手雕刻而成的的栩栩如生的鳳凰，舞動起來速度快時有紅光忽閃，如同有火焰繞身。

        因此得名鳳尾火槍，沐琛用這把槍已經有了幾近五六年的光景，十分愛惜，大家都知道見鳳尾火槍就像見到沐琛本人。

        沈妙了然，她猜測想到皇帝和林月白與沐瑤他們也是因為有鳳尾火槍可以作為身份的區別，這才選擇讓蕭恪替受傷了的沐琛上場。

        公主比武招親的機會就這一次，時間不可能為了沐琛推后，而又必須要贏，也不能換人去打，否則沒辦法娶到公主。

        所以就出現了蕭恪這個從天而降的，也是最合適的替身者。

        “世子槍法我略有耳聞。”齊睿應當是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他仗劍在胸前，緩緩靠近蕭恪。

        “今日能和世子同臺競技，見得這鳳尾火槍，無論輸贏，就算能死在世子的槍尖之下，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沈妙耳力倒也是不錯，她聽得清楚臺上齊睿說的話，有些咋舌。

        蕭家槍法名聲在外，鳳尾火槍的氣勢也不弱是不假，可倒也無需如此，不過比武招親，以命相博還是罷了。

        皇帝也聽到了，他微微一笑，示意坐在自己身邊的林綰綰再替自己去剝一顆葡萄喂給自己。

        “綰綰，剛剛那些真的好沒意思，正頭戲現在才算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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