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試探
翌日,寒風(fēng)凄冷,鵝毛似的雪花漱漱飄落,雪幕中,一座精巧的戲臺坐落在寬闊的天井里,似是突然長出來的一般。
揉了揉眼睛,沈毓寧有些不敢相信,若她沒記錯,從戲臺的圖徽看,這應(yīng)是盛京最火的戲班子———蓮溪堂。
以前她是最喜歡聽戲的,顧晏雖不喜歡,但為了陪她,也跟著聽了不少。
可自顧家落難,聽戲于她已經(jīng)是一種莫大的奢侈了。
“啪!”
伴著清脆的掌聲,兩位描眉染目的名伶咿咿呀呀登上戲臺,伴著悠揚婉轉(zhuǎn)的樂曲,一場大幕徐徐拉開。
“可還喜歡?”
沈毓寧轉(zhuǎn)頭,屋檐下蘇崖凝著她,眸光輕淡。
“喜歡,是先生請他們來的?”
“嗯。”
“這樣說,先生也是戲迷嘍?”
女子眸光一亮,驚喜地抓住他的手臂,蘇崖低眉掃了掃,勉強道:“算是吧。”
意識到越矩,沈毓寧忙縮回手,神情局促。蘇崖眼里浮起一絲笑意,揮了揮手,小廝們立即從屋里搬來桌椅,擺好清茶果盤。
“坐吧。”
沈毓寧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了:“多謝”。說完,她看向戲臺,很快就被臺上的故事吸引了。
“吃糖。”
“恩。”
“喝茶。”
“恩。”
蘇崖坐在一旁,時而遞茶,時而送糖,沈毓寧正看得入迷,就不自覺地接受了。
看到一半,沈毓寧忽然意識到的不對,明明她是丫鬟,怎么反倒是蘇崖一直照顧她,看起來倒是蘇崖在陪她看戲似的。
“先生,你看戲吧,不用管我。”
“無妨。”
淡淡的語氣滿是不在意。
沈毓寧攥著帕子,露出一絲窘迫:“可是你這樣,我會以為”
會以為他是為了她專門搭的戲臺。
“以為什么?”
他看向她,淺笑的眉眼里帶了絲玩味,晃的沈毓寧一虛:“沒、沒什么。”
一時間,空氣靜默了。為了緩和氣氛,沈毓寧掃了掃茶幾上的松子糖,問:“先生,你為什么吃松子糖?這種小玩意大多是女兒家喜歡吃的。”
蘇崖一凝,拿起一顆糖端詳著:“因為一個故人。”
“故人是女子嗎?”
“是。”蘇崖頷首,目光落在她身上。
“哦。”
沈毓寧點頭,拿了顆糖放進嘴里,暗想蘇崖口中的故人必定是一個很美的女子。
見她面無漣漪,蘇崖眼眸微狹,掌心的糖在指尖揣摩良久,又放回盤中。
兩曲唱畢,沈毓寧揉了揉僵硬的腰肢,心滿意足道:“這蓮溪堂不愧是當紅的戲班子,唱得真是不錯。”
聞言,蘇崖側(cè)頭,淡然啟唇:“聽說班主新寫了一出戲文,叫做《將軍令》,想聽嗎?”
“想啊!”沈毓寧抓住桌沿,來了興致。
蘇崖拍拍手,樂聲再度響起,名伶揮袖轉(zhuǎn)出曼妙的身姿。
戲臺上演的是一個叫做文瑄的將軍,少時和一位名叫婉娘的姑娘相戀,為了出人頭地迎娶婉娘,文瑄只好從軍。
幸而屢立戰(zhàn)功,成為將軍,而婉娘的哥哥也投身行伍,成了副將。不幸的是,恰逢朝廷內(nèi)斗,文瑄和婉娘的哥哥分屬不同陣營。
眼看婉娘哥哥的陣營即將落敗,文瑄勸他棄暗投明,可婉娘哥哥說他受將軍知遇之恩,絕不叛逃。
最后文瑄大獲全勝,可婉娘的哥哥卻戰(zhàn)死沙場,她因此不肯原諒文瑄,帶著無盡的哀怨另嫁他人后,抑郁而亡。
聽到她的死訊,那將軍一夜白頭,終身未娶。
望著戲臺上文將軍凄清孤寂的背影,她眸中一酸,露出悲戚之色。
“毓寧,若你是婉娘,你可會原諒文將軍。”
耳畔傳來蘇崖清淡的聲音,沈毓寧凝了凝,搖頭:“不會。”只兩個字,干脆果決。
蘇崖眉梢微然一顫,身子往前一傾:“為何?”
“兄長是我相依為命的親人,我無法原諒一個害死我親人的人。”
“恩。”
蘇崖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靠回椅背,清冷的眸子落在戲臺的廊柱上,悠遠復(fù)雜。
與此同時,薛宅外。
一個滿身傷痕的女子慌不擇路地跑過來,和迎面而來的男子撞了個滿懷。
“賤婢,敢撞本公子!”
男人穩(wěn)住身形,一腳踢開女子。此人正是沈毓寧的表哥連琦,自他被砍斷手筋,就越發(fā)憤世嫉俗,現(xiàn)下更是怒不可歇。
女子抬頭,嗚咽地哭起來,雖然身上滿是鞭痕,一張小臉卻是碧玉無瑕。
“大爺,我不是故意的,嗚嗚嗚。”
見她生的有幾分姿色,連琦怒色稍減。
就早此時,幾個打手模樣的漢子跑過來,對著女子破口大喊:“賤婢,快站住,不許跑!”
“公子,救救我!我被父親賣進青樓,因我抵死不從,老鴇就天天讓他們打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求你救救我吧。”
女子已走投無路,就死馬當作活馬醫(yī),抱著眼前的貴公子哀求。
連琦是個好色紈绔,當下動了心思,捏住她的下巴:“倒是有幾分烈性,叫什么名字?”
“回公子,小女叫明裳。”
“明裳嗎?”連琦嘴角一挑,神氣道:“好,本公子便收了你。”
半個月后,蘇崖的腿徹底痊愈。當他端立在沈毓寧眼前,沈毓寧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滿眼喜色:“先生,你的腿好了!”
“嗯,還要謝謝你的護膝。”
“嗐,錦上添花的東西罷了,還是你自己調(diào)養(yǎng)的好。”沈毓寧擺擺手,一副不值一提的樣子。
“想騎馬嗎?”
“啊?”突入其來的話語讓沈毓寧楞住了。
“前幾日,我看你在大街上看到旁的女子當街縱馬,很是向往的樣子,怎么,又不想了?”
沈毓寧凝了凝,好像是有這回事,點點頭,雀躍道:“想,當然想!”
她的外祖母出生將門,善于射獵騎馬,她有幸見過一回,那番颯爽英姿她至今仍記得清清楚楚。
只她父母一心只想她當個大家閨秀,對于騎馬是從不讓她沾染的。
記得十一歲那年,她去姑母家中,央求表哥連琦教她騎馬,不料馬兒突然發(fā)狂將她摔得胳膊都脫臼了。姑母為此大動肝火,訓(xùn)了連琦一頓,把看馬的小奴打了個半死。
因自己莽撞牽連了無辜,她當時還愧疚了許久。
“那就走吧。”
蘇崖?lián)]揮手,引著她走到府外的馬車上。
“你初次騎馬,在城里多有不便,待找個空曠之所,我再教你吧。”
“好。”
沈毓寧點點頭,狹小的空間里針落可聞,空氣中隱隱地透著一股松香。
感受到蘇崖的注視,沈毓寧有些不自然,借著透氣轉(zhuǎn)移視線,剛掀開車簾,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從旁走過。
二哥哥!
沈毓寧探出頭,顧晏卻走遠了,她嘆了嘆,失望地坐回去。
不遠處的脂粉鋪子里,李云霓恰好瞥見這一幕,打眼一瞅,見車廂里的男子正靜靜地注視著沈毓寧。
“怎么是他!”
李云霓脫口而出,玉指摳進桃紅色胭脂里。
馬車內(nèi),蘇崖放下茶盞:“怎么了?”
沈毓寧搖搖頭,扯著唇勉強笑了笑:“沒什么。”
“你若不舒服,就不去了。”
“我沒事,還是去吧。”
蘇崖一番好意,沈毓寧不想拒絕,畢竟這些日子,蘇崖對她很好。
“恩。”蘇崖頷首,轉(zhuǎn)眸望向窗外,神色莫名。
一炷香后,馬車停在城郊一處寬闊的草場上,不遠處一條溪流涓涓地流著,河畔綿延出一座層疊的峰巒。
蘇崖不知從哪牽來一匹小棕馬:“這馬性子溫和,最適合初學(xué)者,你試試。”
“好。”
沈毓寧心中一暖,知道這小馬是他特意為她尋的。
“我扶你吧。”蘇崖伸出右手,語聲雖淡,眼里卻含了一抹溫和。
初學(xué)者自己是無法上馬的,沈毓寧微一踟躕,輕輕把手擱過去:“多謝。”
聲音低低的,帶了絲羞怯,蘇崖薄唇輕抿,拂著她騎上小馬。
許是沿襲了外祖母的血脈,沈毓寧雖有些緊張,卻學(xué)的很快,不一會就可以獨自慢慢騎行。
“先生,我會騎馬了!”
女子的喜悅從眼眸流出,蘇崖的唇淺淺彎起:“若熟練了,可以試著加快速度。”
“好!”
沈毓寧揚鞭一揮,小棕馬小跑了起來,她騎在上面依舊穩(wěn)穩(wěn)的。沈毓寧心中一松,膽子大起來,騎得更快了。
怕她得意忘形,蘇崖縱馬追上去:“你慢些騎!”
“沒事,我外祖母可是將門虎女!”
沈毓寧打馬揚鞭,端的神采飛揚:“駕!”
馬兒飛奔而出,蘇崖心中一緊,不料果然樂極生悲,小棕馬跑了片刻,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癲狂起來,把沈毓寧甩到了河里。
刺骨的寒冷如數(shù)把尖刀插進骨髓,噴涌的冷流從口鼻灌入,沈毓寧渾身僵硬,胸腔都憋得要炸裂了,
魂魄離兮之際,她依稀看到一抹紅衣身影似披了霞光的戰(zhàn)神朝她游來。
救救我
她朝對方伸手,意識逐漸渙散,最后的視線里,她看到那人的面具從臉頰上脫落,一張模糊又熟悉的臉似幻影般擴大、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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