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看著地上垂死掙扎的男人，久珣很清楚接下來要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沒想到領導4區的天使頭領就這樣輕易地被佐胤打敗，這個男人到底有多可怕？現在就是他的全部么？還是說他藏得更深？

        “唔……”

        痛苦的呻/吟在安靜得出奇的夜晚特別清晰，忽然一陣沒來由的寒意從心口鉆入，久珣禁不住渾身顫抖了一下。

        直接斬殺似乎還不夠解氣，佐胤朝安仁清下頜送上一腳，不輕不重剛好讓他閉上嘴，卻又不至于暈過去。

        “之前那狂妄的態度哪去了？像只喪家犬一樣地逃跑，最后還是被我抓到了不是�！�

        佐胤笑得愈發愉快，每次欺壓完別人后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這個令人十分火大的笑容讓冷眼旁觀的久珣也莫名的不爽起來。那頭的安仁清也有著同樣的情緒，憤怒卻無可奈何，瞪著一雙不服輸的眼睛進行無聲的反抗。

        “你這倔強的姿態和某人有點像呢，不過還差得遠�！�

        在說“某人”時佐胤故意加重了語調，在暗指誰久珣一清二楚，他很想對面前的男人翻個白眼，不過他不會去做和對方一樣幼稚的事情。

        甩去血液，刀刃又恢復了原本的銀色。它被緩緩舉起，一點寒芒順著刀身劃過停在刀尖上。

        壓抑的情緒被心底涌起的恐懼解放，沖破束縛重新支配了感情，眼前的事物開始被大腦解讀賦予意義。原本冷漠觀望的久珣脊背頓時升騰起一陣寒意，隨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直覺告訴他佐胤此刻想做的事情是——斬首。

        “住手！”久珣急切地大喊，不顧一切地撲向佐胤并抱住他拿刀的手�！澳憷潇o一點！”

        久珣承認對佐胤一無所知，他到底是什么身份？為什么要殺自己母親？又是如何被牽扯進天帝的事情里的？這些都無從作答。

        可是他又了解佐胤，就算僅憑自己有限的認知他也知道，佐胤雖然不是什么仁慈的人，但也絕不會做這種泯滅人性的事情。他享受與強者交手的樂趣，時常說著些讓人火大的話，臉上那玩得起勁的表情卻很耿直。即便是追趕弱小的自己，也只是像堵小雞仔似的把他趕得到處亂竄，像個大齡的幼稚鬼。

        “怎么？你同情他？”笑容有多美艷，佐胤眼中的殺意就有多強烈，透露著從未見過的兇殘和野蠻�！笆掌鹉隳菬o聊的仁慈，善良是沒法幫你活下去的，懂嗎？”

        就像是訓斥不懂規矩的后輩，佐胤的笑容忽然冷卻，面無表情地用冷冰冰的語氣繼續教導：“獵人不光要強大，還得學會如何震懾自己的獵物，即便是螻蟻，數量多了也會把你啃得骨頭都不剩。想活下去就把自己當成國王，讓所有人都懼怕你，臣服你，讓這些不自量力的忤逆者認清現實，斬首示眾是最簡單的方法�！�

        無法想象佐胤到底是經歷過什么才會說出這種叢林法則一般的“生存方式”，光是聽他陳述久珣就感到一陣惡寒和恐懼，更加沒有勇氣去設想自己在那種環境里茍活的感受。佐胤現在的樣子變得很奇怪，完全不像之前相處時那樣，即使性格惡劣也依然有著正常人的情緒和思維�，F在他的臉上只剩下冷漠，如一個沒有靈魂的仿生人，只會執行清除敵人的單一指令，用最殘忍的手段。

        “你不對勁，你知道嗎！”無能為力的久珣只能提高聲音理論，希望對方能聽進去。

        通常只有在陷入極度憤怒或恐懼中時人才會變得瘋狂，這是任何動物都具有的應激本能，只是人類能夠通過理智將它進行最大程度的壓制。而佐胤是在與各種敵人相互廝殺的環境中生存下來的，他也許只是想活下去，這僅僅是一個生活在舒適環境中的普通人微不足道的愿望罷了。

        可久珣無法也不愿相信佐胤是認真說出這些話的，他一直以來明明可以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行為，現在也一定可以。

        “讓開。”佐胤命令道。

        “不讓�！�

        這兩個字用盡了久珣全部的勇氣，安仁清這種人橫豎都不會好有好下場，他想幫助的是佐胤，即使違抗他的命令可能會被一起攻擊，他也要阻止他。為了活下去不得不殺人和虐殺手下敗將完全是兩個概念，更何況安仁清并不是他必須殺死的目標。如果只是因為別人惹他不開心了就任由憤怒支配，遲早會被瘋狂吞噬成為本能的奴隸，屆時他將不能被稱之為人，野獸這個詞會更加貼切。

        無言地盯著久珣好一會，佐胤松開手中的刀，卸下了唯一的防備。久珣卻無法解除警惕，因為佐胤的眼神還是沒有一點溫度，他熟悉的那個男人并沒有回來。

        發冷的指尖輕柔地撫上久珣的臉頰，從顴骨向下順著輪廓描畫，直到頸部才停下，久珣感覺他手指碰過的地方仿佛都被指尖的溫度凍傷般隱隱刺痛。佐胤垂下眼睛，視線也跟著手指一起游移，像是在思考什么，久珣以為他好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突然，手指猛地鎖緊，佐胤掐住了久珣的脖子。隨后和第一次見面時那樣，久珣被他推倒，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久珣！”

        目睹佐胤對安仁清施暴，張雨歆本來被嚇得呆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但是看到久珣也被他襲擊便什么也顧不上了。

        “不要過來！”久珣制止了母親繼續靠近，“去找爸爸和陸忠義�！�

        “可是……”

        “這里我應付得過來�！�

        現實往往就是如此無力，張雨歆想用天帝的力量來對抗，可惜那不是自己能夠隨心控制的。即便成功打倒了佐胤，她也無法保證自己不會去傷害久珣，搬救兵才是最好的選擇，她只希望久珣能撐到羿偈和陸忠義來救他。

        中庭只剩下兩個男人和一個天使，而那天使已經沒了動靜，不知道生死幾何。現在是兩個男人一對一的較量，久珣得盡可能避免動用武力的做法，他沒有勝算。

        “你以為我為什么不殺你？”佐胤睨視著身下的久珣說道。

        “咳咳……不是因為交易嗎�！�

        呼吸越來越困難，腦袋開始有了暈眩的感覺，他一手掰著佐胤的手指，另一只手抓住對方手腕，竭力減輕痛苦。

        “語氣這么肯定卻還是選擇裝傻嗎？”

        “那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你知道屈辱的滋味嗎？為了變強而去挑戰強敵，之后又為了在激烈的廝殺中活下去甘愿做任何事情。又或者被人握住命脈，被迫去做自己討厭的事情。”

        “這不就是你一直對我做的事情嗎？”久珣真想一口啐他臉上，但是激怒他自己沒有好果子吃，只得忍住。

        “這種程度就算過分了？”佐胤冷淡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壞笑，目光變得暴虐起來�！翱磥砟闶钦娴臎]有吃過苦頭呢�！�

        寒意刺入皮膚的瞬間久珣全身都僵住了，佐胤像安撫孩子般輕拍他的胸口，這種恐懼就像是有條毒蛇在貼著身體蜿蜒，帶著毒液的獠牙隨時會扎進肉中。

        “住手……喂！”

        口頭阻止根本毫無用處，弱者沒有話語權，只能任由強者宰割，而佐胤就是這個強者，肆無忌憚地操縱著弱者的心智。當久珣去抓他的手腕想要反抗時，佐胤便加大力道將他的喉嚨掐得更緊，窒息感又令久珣本能地去掰他的手指。

        “怎樣？選擇吧，死亡還是屈服？”

        幾個含糊不清的音節從喉嚨里擠出，久珣的臉已經漲得發紅，但那雙瞪著的琥珀色眼睛依然沒有屈服�？吹侥鞘煜さ难凵瘢�佐胤便領會了對方想要說什么，他其實已經猜到了，但還是逼迫對方做出選擇。

        “確實，比起屈服你會更樂意去死�！弊糌烽_始來了興致，松開掐住脖子的手，威脅道：“如果我跟你說，只要你敢反抗，我就把旁邊這個人的頭砍下來掛在你的脖子上呢？”

        得到自由，久珣本想立刻朝佐胤細皮嫩肉的臉上甩一巴掌，但是他遲疑了，對方提出的條件會讓自己之前所有的忍耐都前功盡棄。這邊佐胤還是沒有停止威脅，一直在試探他隱忍的極限，隨后指甲刮過心口，像被蟲子叮咬一般的刺痛感闖入久珣的神經。

        這一刻排山倒海的屈辱和憤怒淹沒了久珣的內心，他無比想殺了面前這個男人，想給他來兩記下踢，讓他也感受一下自己的痛苦。可他還是沒能把巴掌甩出去，即使憤怒在胸腔聚集膨脹得快要爆炸，氣得身體都在顫抖，依然只是咬緊牙關怒視對方，雙手不甘地摳住堅硬的地磚來發泄溢出的怒火。

        “你的意志還挺頑強�！�

        佐胤忽然玩心大起，久珣的忍讓反而讓他變得更加猖狂，于是冷不防地加重力道，薄薄的指甲陷入了皮膚之中。

        名為理智的弦徹底崩斷，久珣想爆粗口，可是話語經過喉嚨都泄了氣。他的聲音在恐懼和疼痛的侵蝕中顫抖，這種沒有威懾力的粗口說出來反而更顯孱弱，還不如保持沉默。

        心頭開始有了悔意，久珣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想要去幫助這個無藥可救的人，命是他自己的，選擇也是他做出來的，后果當然也應該由他自己承擔。

        想到這里久珣攢緊了拳頭，安仁清是直接被殺還是被斬首那都是佐胤干的，跟他又有什么關系？再說安仁清想加害自己和母親，把他們囚禁起來還當成小白鼠，被殺是罪有應得，根本沒必要為了兩個混蛋把自己搭進去。

        然而這點心思佐胤也早已看穿，久珣當頭便被潑了一盆冷水。

        “看來籌碼還不夠�！弊糌沸Φ迷桨l開心，俯身在久珣耳旁輕聲道：“那就加上你父母的腦袋，如果你敢反抗我的話�！�

        隨著話音，寒冷刺骨的細微觸感從腰側傳來，于褲子的布料下沿著身體向下蔓延，最后停留在了腿側。只是這樣也足矣震懾久珣，他害怕刺激到佐胤而致使對方做出更出格的事情，因此徹底失去了反抗的念頭，鼻子一酸眼眶便被淚水浸濕。

        身為獨立人格的尊嚴被一點點撕裂，僅剩的自尊讓久珣抬起雙臂擋住臉，竭盡全力阻止自己哭出聲來，卻還是不爭氣地漏了幾聲哽咽。

        羞恥、憤怒、恐懼和不甘把內心攪得天翻地覆，身體卻誠實地向大腦傳達最真實的感受。不管心情怎樣，該疼的會疼該癢的會癢，即使很微弱，卻也足夠加重久珣心中的屈辱。

        之后會發生的事情他已經不想去猜測，對方的壞心眼得到滿足以前他都會一直遭受折磨，這個十惡不赦的男人，死一百次都不足以抵消他靈魂所受到的侮辱。

        時間仿佛在持續減速，在忍耐中被無限拉長，長到久珣再也兜不住淚水。他用濕潤的鼻子用力呼吸緩解咽喉的堵塞感，一直在給他施加壓力的佐胤卻忽然沒了動靜。

        正當久珣以為對方想要換個花樣繼續折磨他的心智時，佐胤抓住了他的手腕。手臂被拉開，濕潤模糊的視線里出現的是兩只沉靜的深紅色眼眸。也不知是淚水糊了眼，還是悲憤過度產生的幻覺，佐胤的眼神有了活人的溫度。

        “給你一次找回尊嚴的機會吧。”聲音還是冷冷的，語氣卻輕柔起來，佐胤將伸入衣服中的手撤了出來�！澳悴皇窍敕纯箚�？只要能推開我，就放你自由。”

        推開？不，久珣想揍他。

        “一言為定？”久珣用顫抖的聲音問。

        “當然�！�

        得到佐胤許諾，水潤的琥珀色眼眸立刻翻涌起怒火瞪著他。久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從地上坐起，一把揪住佐胤的衣領莽足勁吼出了他這輩子為數不多的臟話：“你個狗日的王八蛋！”隨后便一頭撞了上去。

        前額相碰發出一聲悶響，佐胤給撞懵了，久珣自己也懵了，兩人七暈八素地仰頭倒在了地上。摸著疼痛的額頭，久珣這才后悔自己一激動沒能收住力氣，簡直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你這家伙�！�

        興許是給撞疼了，佐胤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惱怒。久珣反復確認了幾眼，除了語氣，他的眼神也透露出熟悉的氣息，這個自大又霸道的男人終于清醒了過來。

        和久珣片段式的記憶不同，對方顯然什么都記得，注意到他的視線后，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淺笑，說出了讓他殺心頓起的話：“哭起來倒還像那么回事。”完了還火上澆油地露出一臉爽到的表情。

        “那么回事”是指哪回事久珣無法揣測其中的意思，畢竟從來就沒有看透過這個男人的想法。他是玩開心了，自己卻一直在飽受折磨，以至于心中的怒氣還無法平息，無比痛恨這個叫佐胤的家伙。

        “我果然還是最討厭你這樣的人。”

        “那可真是榮幸。”

        毫無誠意地敷衍了一句，佐胤走到安仁清旁邊撿起那把伴隨他多年的刀，再次將刀尖對準了地上奄奄一息的天使。

        久珣落下的心又再度被那把刀懸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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