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羽
夜色漸深,中庭里升起了一層薄霧,濃濃的水汽愈發(fā)寒冷,一寸一寸地侵蝕著裸露的肌膚。久珣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連忙把被佐胤弄亂的衣服整理好,從冰涼的地上爬起來。
這次刀尖對準(zhǔn)的是安仁清心臟的位置,即便不是要斬首,佐胤也沒有要放過他的打算。
“你一定要殺他嗎?”久珣問道。
“這廢物留著必定會有后患!
“可他的目標(biāo)是我和我媽,跟你沒有關(guān)系,你沒必要特意弄臟自己的手!
“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弊糌穼毛懙幕卮鸷懿粷M意,不快的神色顯而易見!八霌屛业臇|西,膽子可真不小。而且我是為惡魔賣命的獵人,殺他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他會是我職業(yè)生涯里殺的最高階的天使!
這種蠻不講理的話,大概也就佐胤能這么理所當(dāng)然地說出來。
“其他天使首領(lǐng)不可能對他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交給他們?nèi)ヌ幚聿皇歉,你也能少樹幾個敵人。”久珣在努力勸說佐胤改變主意,一方面他記得父親在找這位首領(lǐng),另一方面見死不救良心上過不去,何況先與父親商量完再做決定也不遲。
“我真是佩服你,到現(xiàn)在還相信這群廢物!弊糌纺强蠢话阕⒁曋踩是宓难凵駥⑺膽B(tài)度表露無疑,“都被逼上滅族邊緣了還搞窩里斗的家伙,能讓你們看見未來?”
如此評價一針見血,雖然不知道安仁清有什么目的,但顯然爸爸和彭叔叔他們并不認同。天使差點滅族的事情從張鶴梅那聽來的時候久珣還半信半疑,但是現(xiàn)在他已完全相信,因為眼前這個男人是不會說謊的。
“但是……”
“閉嘴。你要真舍不得,我可以仁慈一點給他留個全尸!
絞盡腦汁的狡辯未出口就被佐胤無情打斷,久珣本來也不是那種能言善辯的人,更何況要說服的目標(biāo)還是這種極度自我的家伙。除非再上演一次之前的戲碼,但是他已經(jīng)沒了那個膽量。佐胤不一定會再次對他開恩,剛才的遭遇仍令他心有余悸,深深地畏懼著這個男人,他已無法阻止安仁清的死亡。
刀尖朝著安仁清的心臟刺下,久珣本能地閉上眼不想看到血腥畫面。但耳邊傳來的并不是皮肉撕裂的聲音,而是一陣武器的撞擊聲,睜開眼發(fā)現(xiàn)佐胤居然和一個扎著金色高馬尾的少女打起來了。
這時張雨歆終于帶著幫手趕了回來,三人來到久珣身旁,看到你來我往打得不可開交的佐胤和少女都十分疑惑。
“怎么回事?”羿偈問道。
“佐胤想殺安仁清,被這個女孩子攔住了!本毛懩芨嬷囊簿瓦@么多。
說來那女孩也是厲害,竟然還能跟佐胤過上幾招。面對如此強勁善戰(zhàn)的對手,這會佐胤臉上卻沒了平時與強者交手的愉悅,反而一直冷著一張臉。不過毫無懸念的是女孩漸漸便支撐不住,開始被佐胤壓制得從進攻轉(zhuǎn)為防守。
最后一次交鋒后兩人拉開了距離,佐胤抬起刀指著對方,而女孩則退到安仁清身旁,冷冷地盯著他。藍色的眼中充滿了高傲和鄙夷,與佐胤的眼神如出一轍,也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神態(tài)。要不是他們兩個五官相差巨大,說是佐胤的妹妹久珣都能相信。
“主人說了,安仁清留著還有用,我就帶走了!
只見女孩說完便朝地上甩出幾個拇指大小的金屬球,隨后一陣濃烈的煙霧從球體中噴射而出遮蔽了視線,氣味還有些嗆人。佐胤肯定會揮刀沖上去,久珣是這么想的,卻發(fā)現(xiàn)煙霧中并沒有腳步聲。待到能看清物體時,佐胤出乎意料地站在原地沒有動過,甚至已經(jīng)將刀收進了刀鞘。
“咳咳咳咳……怎么又殺出個程咬金!”攔截失敗,羿偈惱怒道。
“那女孩我認識!标懼伊x的話成功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包括佐胤。“她是在廚房幫工的女仆,經(jīng)常出入安仁清的臥室!
“她剛剛說了‘主人’,也就是說安仁清背后還有人?”羿偈仔細思索,一時之間想不到還有誰能把安仁清這種狂妄的莽夫掐在手中!翱傊踩是瀣F(xiàn)在沒死,先把這里的爛攤子收拾了吧,回頭還得問彭遠鳴怎么處理!
“這個倒是不用擔(dān)心,扶靈會擺平這里的!标懼伊x回應(yīng)道,接著轉(zhuǎn)換話題說:“既然出了這種事,接下來最重要的就是4區(qū)天使的管轄問題了,到時候還麻煩您和彭遠鳴頭領(lǐng)多關(guān)照下。”
“看你這樣子……”羿偈聽了狐疑地打量了陸忠義兩眼,“難不成早就料到安仁清會被人帶走?”
被人提出質(zhì)疑,陸忠義一直沉穩(wěn)的臉上也露出些許無奈,回答說:“實不相瞞,當(dāng)時我和扶靈將您夫人帶回來療傷,安仁清聽了我們的報告后就有些不對勁,秘密跑出去不知道見了什么人。于是我們都留了個心眼,所以對剛剛發(fā)生的事情也就沒那么意外了!
“這樣嘛……我估計這老匹夫八成是被見面的那人慫恿的,想仗著天使不能發(fā)生內(nèi)部沖突的協(xié)議強行扣押,只要后續(xù)出了研究成果,就可以順理成章的繼續(xù)負責(zé)對天帝的管控。要是按正常程序,根本輪不到他來干這個活。”
“是的,我想事情的真相正是您說的這樣。”
“多謝你和扶靈出手相救,要不是你們,我妻兒就得遭殃了。”
“哪里,扶靈和您的夫人本就是舊識,何況我們也只是采取了自認為正確的行動。”
陸忠義一番話說得羿偈很是感動,他著實沒想到那個安仁清的手下竟會有如此明事理的人,于是又再次道了聲謝,接著問道:“你們有看到彭遠鳴嗎?”
“開完會后他就被安仁清強制安排護送回去了!标懼伊x立刻答道。
“可惡,安仁清這混蛋也太雞賊了。”
“是啊,不過其他事情稍后再說吧,我先去找輛車把你們送到城區(qū)里去!
“那就麻煩你了!
“客氣。”
待陸忠義走后久珣感覺氛圍陡然緊張起來,或許是因為沒了外人,不遠處的紅眼男人開始散發(fā)出清晰的壓迫感。畢竟此刻除了自己,在場的每個人都有著與二十多年前那件事相關(guān)的過去,全部抖出來肯定會掀起不小波瀾。雖然由于血緣關(guān)系被牽扯其中,但久珣更多的是作為一個旁觀者等著真相被揭示。
“是時候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了吧。”冷酷的聲音率先打破僵局。
被那銳利的視線捆住,張雨歆害怕得渾身發(fā)冷,卻還是沒有改變自己的說辭——承認這一切都是她干的,和別人沒有任何關(guān)系。
但佐胤顯然不買賬。
“這么想死的話我就成全你。”紅眸變得鮮艷起來,佐胤握著那把寒光沁人的刀朝張雨歆緩緩逼近。
“你小子給我站著別動!”羿偈見狀大聲喝止,佐胤卻也罕見地照做了,雙目凝視著他。抱著還能與對方溝通的最后僥幸,羿偈轉(zhuǎn)頭向妻子質(zhì)問:“張露你到底在隱瞞什么?”
被丈夫追問,原本情緒還算平靜的張雨歆忽然歇斯底里了起來:“我能說的都說了,都怪我當(dāng)年太年輕氣盛沒有聽從導(dǎo)師的勸告,為了證明方案是可行的就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注入了藥物!這就是一切的真相,你們還要我怎么說!”
“夠了!胡鬧也該有個限度吧!你怎么回事?忽然就變得這么無理取鬧。你死了難道我跟兒子不會傷心嗎?你還瞞著我們自己是天帝的事情,真的有為我們考慮過哪怕一點點嗎!”火氣一下竄上頭便說了幾句重話,二十多年來羿偈還是第一次對妻子高聲斥責(zé)。主要佐胤的實力他已領(lǐng)教過,單打獨斗或許還有機會,但是妻兒都在場,要護兩人周全實在太困難。他是愿意拼上老命保護家人,可人家未必想要他的命。然而看著妻子那可憐無助的模樣羿偈終究還是心軟,又把妻子抱進懷里輕撫她的背,放低了聲音:“有什么困難我們可以一起克服,你說出來我才能想辦法解決!
“求求你了,阿偈……”淚水從眼角溢出順著臉龐流下,張雨歆不住地擦拭著,還是搖了搖頭。“我必須要遵守承諾好好照顧她,就讓我代替她接受懲罰吧。而且佐教授本來就是我殺死的,天帝也是一個錯誤的存在,我二十多年前就應(yīng)該了結(jié)自己的,但我當(dāng)時害怕……”
張雨歆又側(cè)臉看向一旁的佐胤,心中充滿是愧疚,若不是她們的過錯,這孩子又怎么會變成如今這幅樣子?父母在年僅四歲的他面前被殘忍殺害,他一生都會背負著這個夢魘活著,無父無母想必吃了不少苦,如果能讓他少一些痛苦和怨恨,自己這條命也是值得的。
“現(xiàn)在對我來說是最好的結(jié)局,也算是贖罪了,只是對不起你和久珣……”張雨歆擦干眼淚,掙開羿偈的懷抱,理了理頭發(fā)沖他擠出一個笑容,似乎在做最后的告別。
“別說了!”厲聲打斷妻子的發(fā)言,銀色的眼中是堅毅和決絕,“我不管你想袒護誰,這些事本來就不是你的錯,看著你被別人殺死老子做不到!”
“阿偈……”
人生最幸運的事情莫過于遇見眼前之人,張雨歆很是感動,但她心意已決。就在這時,銀色的眼睛卻忽然驚恐地瞪大,羿偈轉(zhuǎn)眼間便在她的注視中倒在了地上,鮮血淋漓。
一切都來得太快,不僅是張雨歆和羿偈,連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久珣想要阻止時,佐胤就已經(jīng)揮刀完畢,猩紅的血液再度覆滿刀身。
“你這個……混賬小子……竟……竟然偷襲……”羿偈趴在地上怒視著紅眼的惡魔,咬牙切齒地擠出幾個詞,說完便又咳出一口鮮血。
“你應(yīng)該感謝你的兒子討人喜歡,所以留了你一命,我不會讓你妨礙我的!崩淇岬囊暰從上方俯視著羿偈,隨后又移到了同樣驚恐的張雨歆身上,“不要以為你死了我就不會繼續(xù)追殺你所包庇的真兇,說出來我饒了你,不說你就給他陪葬吧!
“要……要殺就殺我吧……求你了。”
“還挺倔強!弊糌防湫σ宦暎荒_踩在羿偈背上,那條分開整個背部肌肉的狹長傷口頓時又涌出了更多的血,佐胤反轉(zhuǎn)刀身將刀尖對準(zhǔn)羿偈的心臟,威脅道:“那這樣呢?”
“你這個……小……王八羔子……”即使身負重傷,羿偈也還是不甘心地破口大罵。
“不……不要,跟他沒有關(guān)系!”張雨歆的聲音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得到回應(yīng)的瞬間刀尖扎進了羿偈后背的肌肉中,絞起皮肉緩緩擰轉(zhuǎn),撕心裂肺的疼痛令這個曾經(jīng)在戰(zhàn)場所向披靡的硬漢也痛苦得叫出聲來。
“住手!我知道是誰,我告訴你!”
紅色的眼睛看向了久珣,前所未見的威壓和震懾力鋪天蓋地而來,也許是實力的差距,佐胤身上散發(fā)出的強大怨恨和憤怒像鐐銬一般鎖住了他的身體。久珣恨自己沒出息,但身體卻抖得十分誠實,被佐胤凌/辱的恐懼還牢牢地刻在這具軀體上。
“不……”
張雨歆徹底崩潰,一邊是愛人和孩子,一邊是必須堅守的承諾,二十多年前她就應(yīng)該死的,現(xiàn)在自己的命真的已經(jīng)無法與抵消一切的代價對等了。
“是我小姨……”
“名字!
“叫……”
張嘴欲說出口,卻見一個黑影從后方?jīng)_向佐胤,隨后便是一聲堅硬的碰撞,銀色的長發(fā)飛舞起來,在月下飄灑出絕美的流光。
“我來陪你玩吧!泵遍芟碌哪樞σ庹凉猓p咧的嘴角透露出絕對的自信。
“你這家伙……”佐胤不快地壓低了聲音。
“上次在酒吧沒能痛快交手,這次正好能一決高下。”
“呵,勸你少來礙事。”
佐胤也笑了起來,并非和高手對決時愉快興奮的表情,而是殘虐得令人膽寒的笑容。這個男人說失控就失控,但此時卻和先前的失控有著不一樣的感覺。如果說剛剛是求生欲的反噬,那現(xiàn)在就是暴怒之下丟失了理智……不,他是在理智的控制之下做出來的決定——清掃一切障礙。
“可是你這副軀體也快到極限了吧!崩_距離后男子摸著下巴打量起佐胤。
“用不著你操心。”
“趁人之危可是有違紳士的原則。”
“少廢話!
換成左手持刀佐胤向男人疾馳而去,如往常一樣冷酷無情,刀刀致命。男子倒也靈活,隨心而動竟也躲過了所有攻擊,最后一擊時他抬手輕松擋住呼嘯的刀刃,久珣一瞬間仿佛看到了佐胤和天帝廝殺時的場景。
“你這狀態(tài)是打不贏我的,必輸!
話音落下,男子手一轉(zhuǎn),握拳從刀刃下方向上短促而強力地撞擊,佐胤手中的刀竟然被震飛出去,插在地面的磚縫中。握不住刀這種低級錯誤出現(xiàn)在這個男人身上,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左手被震得生疼,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不止是手,內(nèi)臟、四肢包括腦袋里都隱隱作痛,身上目光觸及之處已無一塊完好的地方,只是佐胤尚且能忍受罷了。
手掌握緊再松開,顫抖已減弱許多,佐胤這次赤手空拳地沖了上去。和對付天使不同,他能感覺到面前的銀發(fā)男人很強,與自己狀態(tài)最佳的時候相差無幾,因此身體的沉重和遲緩也在這時變得十分明顯。如果他估計得沒錯,稍有差池便會性命難保,與其和這樣棘手的敵人繼續(xù)纏斗不如先殺了仇人,畢竟他本就是為此而活著……
二十多年前,失去父母后佐胤被司令收養(yǎng),當(dāng)時的司令還是一個小隊長,管理著一部分加入惡魔勢力的人類。之后佐胤就被送到一個秘密訓(xùn)練場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年僅4歲的他就開始接受戰(zhàn)斗教育,每天不是被思想洗禮就是在訓(xùn)練場做一些簡單的強化訓(xùn)練。直到6歲時,他的身體和心智都達到了訓(xùn)練的標(biāo)準(zhǔn),這才正式加入獵人預(yù)備隊伍。那里面有著許多未成年的孩子,但他無疑是最小的那個。
司令很少去訓(xùn)練場探望他,幾個月才露一次面送一些吃穿用品,看他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時常還散發(fā)出些許難以掩蓋的血腥氣,偶爾身上還帶著傷。
之后一轉(zhuǎn)眼便到了12歲,真正的地獄從那時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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