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羽
從走廊里出去,一路上橫著幾具尸體,都是頸部被人開了個洞大出血而死,連安檢口那個攔住佐胤他們的保安也沒能幸免。也許是為了清理逃跑路線,周逸烽的同伴殺死了所有活人,包括穿著工作裝的秘書模樣的女性。其實這群工作人員并沒有能力阻止他們逃跑,殺人完全就是欺軟怕硬的泄憤行為,看樣子老貴族眷屬對議會怨恨頗深。
外邊安靜得異常,出去一看周遭一片狼藉,彈孔密閉卻沒有幾具尸體,一切都按照計劃中預想的那樣,將損失降到了最低。
“大姐,周醫生!”
聽到喊聲,眾人發現園區的鐵絲網早已被剪出一個大洞,外邊還停著一輛眼熟的面包車,原來是周逸烽的幾個手下來接應他們了。
“鐵絲網的電斷了,你們趕緊從這個洞鉆過來,弟兄們拖不住太久!”
眾人立刻會意,迅速而有序地鉆過鐵絲網上了車,只聽引擎一陣轟鳴,司機一腳油門載著眾人絕塵而去。
大約兩小時左右,車子進入一片平地,遠遠的便看見一座老舊的院落,房屋外觀是幾十年前流行的樣式,似是荒廢了許久。聽說這里是某位莊園主的地盤,通過紅魔女提供給他們隱蔽行蹤,那些惡魔想要搜查這里得費不小力氣,因為貴族的私人領地是不可以隨便亂闖的,尤其是議會的人。對于周逸烽他們來說,這里已經是最安全的去處了。
房子已經打理妥當,門口還有兩個張羽蘭的手下把守,見老大下了車,都高興地迎了上來。
“司令,您沒事吧。”
理了理凌亂的衣物,張羽蘭審視一番眼前的房屋,不禁有些唏噓。原來的人類基地已經快要被她打造成堅固的要塞,卻不想一只螻蟻讓她丟掉了自己的陣地,現在要進行活動比以前會困難得多。不過她埋下的人脈還是保留了下來,只要時機成熟那些人就會站起來推翻議會。
“快整理出一個好點的房間帶鶴梅進去休息。”
還是和往常一樣一副居高臨下的命令口吻,但這也是張羽蘭的屬下們樂意見到的,說明事態都還在首領的掌控之中,他們還能繼續推進原來的目標。
受傷的鶴梅不便于行走,是被佐胤抱下車的,從她的精氣神來看完全不像一個傷者,臉上反而洋溢著喜悅的神色,深深地縮進了佐胤的懷中。而佐胤神情平靜,完全不把鶴梅的小心思看在眼里,在他的意識中鶴梅從來沒有被當成同伴以外的存在,只是女孩的心思一時半會難以扭轉過來,也就由著她去了。
把鶴梅送到房間安頓好,周逸烽便著手檢查了一番,沒有發現問題,于是讓她好好休息。張羽蘭在門外候著,聽到鶴梅身體無恙總算徹徹底底地放下心來。要不是她聰明伶俐的女兒把監獄里的人騙出去一些,這次的行動能不能成功都不好說,就算達到了目的,手下的人估計也該死得差不多了。
至于佐胤會來救人,張羽蘭也不知道周逸烽給他說了什么,從那雙一直盯著自己的深紅色眼睛露出的神色來看,十有八九和他的父親有關。
“你都知道了些什么?”張羽蘭眼神也冷了下來,對付這個實力強大腦子也好使的男人必須得小心謹慎。
“全部。”
那副淡然的神情加上“全部”二字分明是在警告她自己主動交代一切,不要讓他提問。事到如今,她想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對方也該掌握得差不多了,再繼續隱瞞下去也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坦白的時候到了,躲不過的終究躲不過。
“我看未必,至少你父親的事情你還沒掌握,對嗎?”張羽蘭露出了一個略帶嘲諷意味的笑容,不管事情會如何發展氣勢也未曾減弱半分,她并非膽小怕事之輩。
“不需要你操心我父親的事情,等你死了那本筆記就是我的,還是多擔心一下自己吧。”
槍和刀幾乎同時亮出,張羽蘭用繳獲的獄卒手/槍指著佐胤額頭,而佐胤則將刀架在張羽蘭的脖子上。如果周逸烽在這里還會有人勸阻,但是他在檢查完鶴梅的傷勢以后就去料理手下的事情了,現在沒有任何人能阻止這兩個同樣殺伐果斷的人。
“抱歉,現在還不是我能安心死去的時候。”黑色的眼里充滿冷酷的殺意。
“真虧天帝還在包庇你,要是知道你恨不得她死,事情可就變得有趣了。”
提到天帝,張羽蘭的眼神閃過一絲動搖,那是一種責備和悔恨的神情,但隨即又冷漠如初。佐胤讀懂了其中的信息,他察覺到張羽蘭對張雨歆還抱有感情,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點。
“我姐姐她,說了什么?”
“她沒有把你供出來,而是攬下了所有責任,你認為自己還能活得心安理得嗎?”
“看不出你還有同情心?”張羽蘭冷笑道,“雨歆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才會反對我們的計劃。”
“我們?”
“是啊,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父親其實沒有想象中那么好呢?”張羽蘭頓了頓,似乎感覺表達得不夠準確,又補充道:“是沒有想象中那么溫柔。”
“什么意思?”
“你應該知道偷換藥劑的人就是我對吧?”張羽蘭咧開嘴得意地笑起來,似乎為抓到佐胤的痛處而欣喜,“如果我告訴你,原本想要證明融合血清可行的人其實是你的父親呢?”
紅色的眼中瞳孔猛然收縮,佐胤瞪大眼睛,神色中透出罕有的驚恐和意外。張羽蘭卻感到頗為開心,沒想到這個高傲自大還自以為掌握了一切的小鬼也會有這樣的表情。她本不打算說出真相,因為養育多年佐胤也算得上是自己的孩子,可是孩子總有一天會長大,也會開始叛逆。
既然他如此執著地追尋真相,倒不如讓他碰個壁清醒一點。如果說以前把他送去訓練場是為了讓他學會活著,那么現在告訴他真相就是教他如何長大,現實總是殘酷的,但每一次痛苦都會催人成長。
“我憑什么相信你?”佐胤穩住了情緒,繼續探究張羽蘭口中的虛實,“你和張雨歆長得都不像姐妹。”
“我本不打算告訴你真相,保留你對家人最后一點美好的記憶,可是你偏不聽話。”張羽蘭嘲諷得更加厲害了,這是佐胤這個幼稚孩子應該得到的教訓,越是讓他記憶深刻他便越會明白自己是何等的天真和盲目。有些事情不知道,人才會幸福。
“我會讓周逸烽把你爸的筆記給你,看完自會明白你的想象和現實有多大的差距。我和我姐姐都不是你應該仇恨的對象,你的父親才是,他當時為了實驗決定拋棄你們母子。這就是你的好爸爸啊佐胤,哈哈哈哈哈哈。”
這番話如同當頭棒喝敲得佐胤心神不寧,即使只有4歲他也依稀記得事故發生的那天和前一晚,他的父母曾經吵過架。當時的他離得遠聽不太清也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可是母親那張哭泣的臉和哀傷的眼神卻記憶猶新,煙晶石一般的眼瞳里是令人心痛的絕望。
年幼的他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就算這些都是事實,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讓羿久珣的母親變成天帝的人是你,間接導致我父母被害的人也是你,現在還想殺死自己的姐姐和侄子,甚至利用我去殺他們。”憤怒席卷了愈發鮮紅的眼眸,佐胤笑了起來,卻是那般冷酷。“我說張羽蘭,你又有什么資格來指責我的父親?”
“你個小崽子又懂什么?”胸口的情緒翻涌起來,壓得張羽蘭窒息,她握槍的手指越發用力,“如果不是我,屠殺同伴的人就是你的父親,姐姐死了就算沒有了羿久珣我也會找你父親尋仇,我死了也許鶴梅就是第二個你,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少在那裝清高。”
“那你為什么還要殺張雨歆和羿久珣?”
即使對方說的都在理,佐胤也不相信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會有良知這種東西,想必是出于什么原因要滅口所以才如此執著于天帝,一定是這樣的。
“所以說你還是個小鬼。”張羽蘭嗤笑起來,“成年人犯錯是要承擔后果的,讓她變成天帝的人是我,那結束她痛苦的也理應是我。比起過著顛沛流離擔驚受怕的生活,死亡才是他們最好的解脫。”
“自私能被你說得這么冠冕堂皇也真是讓人發笑。”
“你說我自私?”張羽蘭眉間怒氣更盛,眼眸中的瘋狂逐漸顯露,“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沒有人比我更愛姐姐,連我那收養她的父母也比不上我的千萬分之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我不想看到姐姐傷心的樣子,不想看到她因無法阻止導師的實驗而悔恨。”像是在極力壓制內心的痛苦,張羽蘭的肩膀顫抖起來,但她的眼里沒有淚水,因為二十多年前便已經枯竭。“而我也深深地敬愛著我們的導師……實在沒有辦法看著他的妻兒失去至親之人,我也害怕失去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如果非要有一個圓滿的結局,那么所有的后果由我一個人承擔便足夠了!”
“話說得真好聽,結果變成天帝的人卻是張雨歆,你不會是后悔了所以臨陣脫逃了吧。”佐胤毫不留情地譏諷道。
“要不是出了意外,變成天帝的人本應是我。”
如果那天姐姐沒有被佐教授叫去實驗室,而佐教授按照原定計劃在資料室整理方案,張羽蘭就會如愿以償,她所摯愛的人都會平安幸福地活下去,可偏偏老天爺跟他開了個糟糕透頂的玩笑。
強化血清這種東西生產出來后會囤積到一定數量進行集中供給,所以張羽蘭和張雨歆雖然已經加入了導師麾下超過一年的時間,卻還是沒有接受過注射。其實她們作為后勤人員沒有這個必要,但原則上是出于尊重個人意愿,所有成員都有權利申請。
于是在一個周末,申請人數達到規模后院里便組織了強化注射。由于人數眾多就把申請者分成了兩個批次,在周末兩天分別進行。按照預定計劃,張羽蘭是第一批,張雨歆是第二批。
當時張羽蘭要撫養鶴梅便單獨在外租了房子,離研究院有點距離,而她的姐姐則住在研究院的宿舍里。得知導師的計劃后,張羽蘭提前回家見了一下父母將鶴梅托付給他們,然后又邀請姐姐去她家里住了幾天,如果出了意外這將作為她最后的告別。
那天她起了個大早,給自己梳洗打扮一番,風風光光地出了門。結果走到半路姐姐卻給她打了個電話讓她回去:
“一大早就被佐教授派去實驗室拿資料,我還沒睡醒呢。不過來都來了,羽蘭就別來了吧,咱倆換一換順序,一會我會跟教授說一聲的。”
“可是我都出門了……”
“反正你還沒到呀,今天不是因為要注射所以給咱們科室放假嘛,要不羽蘭你直接去那家牛肉面館前面的車站等我,這邊弄完了咱倆出去玩。”
“不行,我不換。姐姐……喂!姐姐!”
那頭電話還沒掛斷但張雨歆已經沒有在聽了,似乎在和旁邊的同事交談,張羽蘭隱隱聽見姐姐說了這么一句話——“是羽蘭的血清,她寫自己的名字還是這么潦草”。
有些存放太久的藥劑可能會喪失部分效力,所以在注射前都會分發下來讓申請者自己寫標簽貼上,以便后續追蹤注射到這些藥劑的人的數據。于是張羽蘭才利用這一點掉包了藥劑防止別人誤用,可又正是這個標簽將她姐姐送上了不歸路。
猶如五雷轟頂的張羽蘭立刻掛斷電話重新撥了過去,可無論她怎么撥號姐姐再也沒有接通過,之后等她急匆匆地趕到研究院時,實驗室已經完全坍塌成一片廢墟。驚叫聲哭喊聲此起彼伏,幸存的人們從樓梯口搬出了遇難同伴的遺體,其中一人還牽著一個情緒低落的孩子,大約三四歲模樣。這一刻世界分崩離析,她認出了那個孩子,沒想到導師的夫人竟然也來了研究院。
張羽蘭怔怔地盯著那片廢墟,想要嚎啕大哭卻怎么也發不出聲音,只能任由眼淚肆意橫流。直到接到警報的達納爾部隊將研究院團團圍住,對企圖逃跑的人進行武力鎮壓,張羽蘭才意識到自己造成了怎樣嚴重的后果。
這已經不是她失去什么的事情,意外一環接一環像雪崩一樣奪走了她曾想守護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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