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羽
“看來之前的懲罰還不夠深刻。”
被那雙冰冷的紅眸凝視久珣才清醒過來,佐胤逐漸溫和的態度讓他誤以為他們關系似乎拉進了許多,警惕心也隨之松懈下來,甚至“膽大包天”到做出過于親密的舉動。這下想抽回手也來不及,佐胤已經緊緊握住了他的手腕,強行掙脫勢必會讓對方更加惱火,從而做出無法預測的事情。
身體不爭氣地開始微微發顫,腦袋里已經在積極思考對策,卻還要假裝鎮定。即使擁有項圈,久珣的潛意識里依然懼怕著佐胤,況且也只有在性命受到威脅時他才會考慮使用體內的力量。如果像現在這樣每惹惱一次佐胤就要斗個你死我活,有多少條命都不夠他用的,最好的辦法就是用示弱來息事寧人,爭取下次更加謹慎一些。
“……抱……”
道歉的話還沒說出口,佐胤垂下眼瞼斷開相接的視線,將筷子上的肉吃進了嘴里,意外的舉動把久珣看得怔住了。
“既然這么想討好我,那一會的菜都由你來夾。”佐胤用命令的語氣吩咐。
事態并沒有像預料的那樣發展,久珣原本只希望道完歉被佐胤訓斥幾句這事就算過去,可對方的處理方式反而像暴風雨之前的寧靜,而事實上暴風雨不會來,因為佐胤的神色異常平靜。
“為什么不生氣?”好脾氣的佐胤反而讓久珣不知道怎么應對。
“你是想挨罵還是想挨罰?”
對方挑起了眉毛,像看笨蛋一樣地看著自己,但他那明知故問的行為反而讓久珣覺得其實他更像笨蛋。
“怎么可能想。”
“那就少問點這么愚蠢的問題。”
以為可以逃過一劫,結果還是被訓斥了。
“看著我干什么?吃飯。”
佐胤終于端起了碗筷,魚肉就著米飯咽下后抬起筷子指著冷盤里的鹵牛肉,久珣識相地給他夾了送到碗里,有種莫名的怪異感又說不上哪里不對。
這算什么?哄孩子吃飯的父親還是心疼丈夫的妻子?和佐胤相處,一旦用正常人的思維思考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就會陷入沒完沒了的糾結。和嘗試去理解這個男人在想什么是一樣的道理,只會讓自己變得更加困惑。
美食當前饑餓感又增加幾分,太過于在意對面的人反而忘記自己的首要任務是填飽肚子,久珣也就不再胡思亂想了。
同一間會客室里來了不一樣的客人,這次依然是議會的長老。能連續被兩位惡魔高層要員親自登門拜訪的人并不多,至今依然無人敢冒犯的,言家當屬唯一一個。
中年男人略顯疲倦的臉上夾雜著一絲謹慎,拄著鷹頭手杖在沙發上坐得筆挺,身姿巍然氣勢不凡。卻又能從他的神色看出內心在惴惴不安,碧綠色的眼睛時不時掃視一眼會客廳的角落,像極了一位在崗位上警戒的哨兵。
等待房屋主人接見的過程顯得極其漫長,他是被對方邀請來共進晚餐的,卻被女仆告知晚餐之前主人想跟他敘敘舊,于是將他帶到這間屋子后,女仆就離開了。
“抱歉讓您久等了,卡森叔叔。”
房門一打開就聽見滿懷熱情的聲音從外面飄進來,緊接著言伊笑意盈盈地帶著管家迎上前,在男人對面的座位上坐下,取下帽子交給了身后的管家。
“你確實應該更快一點,這個節骨眼上我真不該來的。”男人嘆息了一口氣,顯得頗為無奈。
“您不來反而會讓議會覺得您有貓膩吧。”
“可是來了他們不是更有理由懷疑我。”
“要真是這樣就說明他們根本沒打算信任您。”
“信任”二字刺痛了男人的神經,一想起在會議上不被同伴信任的事情就有說不出的苦楚。自從母親去世后他接任了醫藥工廠的董事長同時也繼承了母親的長老身份,當最年長的許長老宣布“赫克托·卡森正式成為我們的同伴”那句話時,既非議會成員又非貴族的他以為自己終于找到了能幫助他實現理想的組織。
“畢竟有人偽造證據陷害我,謹慎一點總是好的。”赫克托對他的同伴仍然抱有希望。
“說得也是,無條件地信任他人是十分危險的。”言伊笑笑說。
隨著又一次開門聲,女仆端著茶和點心走進來,給主人和客人倒好茶擺放好點心后便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兩人各自品了口茶,又接著話題繼續聊起來。
“關于先前仆人傳達給我,說您被陷害的這件事,目前對犯人有眉目了嗎?”
“我就直說了吧,言伊,是不是你干的。”
對方倒也懶得遮遮掩掩直白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就是語氣模棱兩可,明顯是在試探。
屋子里頓時安靜下來,言伊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深灰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赫克托面色隨之凝重起來。
“哈哈哈哈,是不是嚇到您了?”言伊愉快地笑起來,“原來在您看來我是那種會恩將仇報的人嗎?”
“我并不是有意要懷疑你,但是貴族和議會的關系一直都很微妙,說清楚對我們都好。”
“是的。”言伊贊同了對方的觀點,繼續說:“不過我還是要提醒您一下,議會的理念跟您的理念有著很大的差別,使用的手段也會不相同,遲早會產生分歧。”
“分歧一直都存在,需要所有人共同努力去解決它,說實話目前議會的做法讓我覺得他們并不想消除分歧。”赫克托不滿地向言伊抱怨。
“您告訴我這些事情真的好嗎?”
“我從來沒懷疑過你的能力,已經心知肚明的事情就不要假裝謙虛了。”
“過獎了,我又不是上帝,怎么會知道那么多事情。”
“但你已經接近了。”
聞言放下手中的茶杯,言伊依舊溫和地微笑著,說:“看來我的嫌疑是洗不清了。”
“因為你不夠誠實。”赫克托一針見血地指出了言伊的問題,“人類基地的叛徒劫獄之后跑進了你的領地,你不但沒有立刻放議會的人進去追擊敵人,甚至都沒有主動向議會提及此事。那些可都是武裝叛亂者,要么你是膽子大不怕他們,要么就是你清楚他們不會向你發難。”
“您說的并非沒有道理。”言伊收斂起笑容,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但是您要搞清楚,若不是7年前議會對我家做的事情致使家族沒落,領地邊緣駐守的護衛也不至于人數不夠導致反應不及時,光憑議會一句話怎么可能放他們進來。我也是后來才知道被叛徒入侵的事情是真的,所以馬上給了卿瀾長老授權書,作為和你們對立面的貴族我已經仁至義盡,您卻還是不相信我。”
摸著手上的戒指赫克托陷入沉思,半晌過后才答道:“抱歉,可能我最近壓力有點大,說話草率了。”
“請不要放在心上。”言伊的神色又溫和起來,“我能理解您的處境,被人質疑的感覺確實很難受,就像我父親一樣,為自己沒有做過的事情遭受同伴的指責,最后一蹶不振成了那副可憐的樣子。”
提起舊日戰友,赫克托感慨萬分,遺憾地搖搖頭,說:“作為長老的我也無能為力,倒不如說我也是兇手。”
“您并不是兇手。”言伊對赫克托的自責立刻表示否定,語氣十分誠懇地安慰道:“要不是您出面,我和哥哥也無法繼承父親的身份繼續守護這座宅子,多虧了您,現在我才能坐在這里和您聊天,這份恩情我們永遠也不會忘記的。即使議會不信任您,我們也會全心全意地相信您并且永遠站在您這一邊。”
被言伊充滿誠意的話語所打動,赫克托疲倦的臉上終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嘆息道:“要是你們也能加入議會那該多好,要我說除了許長老其他人都是些烏合之眾,既無理想也沒有遠見,只會成天互相猜忌,說實話我已經厭倦了和他們共事。”
“那您為什么不單干呢?”言伊提議道,親自端起茶壺給赫克托的杯子里添了些紅茶。
“脫離議會我就只是一介平民,人微言輕的又沒有你那樣的好頭腦,這些年你一個人與議會周旋還能讓他們對你有所忌憚,一般人可做不到。”
“不,我并非一個人。”言伊笑得越發溫柔,用充滿感激的目光望著客人,“還不是有您給我撐腰。”
“你就別再給我戴高帽了,除了保住你們的貴族身份,其余的我什么也沒做。”被后輩一番話夸得不好意思起來,赫克托便轉移視線伸手去端桌上的紅茶。
“這才給了我展現自己的機會呀。”言伊說著勾了勾手指,身后的管家便拿出幾張打印的照片遞給他,“不過我畢竟能力有限,有個問題還是希望請教一下您。”
“什么問題?”
原本還有些好奇的赫克托在看到言伊把照片一張張擺在面前后,臉色忽然變得難看起來,端到嘴邊的茶杯也僵住不動了。
“你……你這些照片哪里來的!”赫克托沒控制住情緒喊了出來,慌忙將茶杯放回了茶幾上。
這是張羽蘭帶回來的照片,言伊剛好派上了用場。
“想必您也清楚,現存的貴族為了不再次遭到議會毒手,多少都會找人盯著議會的動向,而我也不例外。這些照片是我的眼線帶回來的,可惜之后他就立刻失蹤了。”言伊又撒了個謊,但他清楚對方看不出來。
“照片的內容你知道了多少?”赫克托警惕起來。
“還什么也不知道呢,只能大致推測出這是在您的工廠制造的東西。”
“你想知道什么?”
“議會搗鼓些尖端技術什么的我一點也不感興趣,只想知道我的眼線到底是誰處理掉的,會是您下的命令嗎?”隨即言伊朝赫克托投去質疑的目光,以此給對方施壓。
在赫克托看來言伊的懷疑是合理的,議會在他的工廠進行科技研發,作為管理工廠的人難免會讓人認為也是這些開發工作的負責人,可事實并非如此。
“不是我。”赫克托語氣十分肯定地答道:“我的母親當年在議會的要求下把工廠借給卿瀾長老研究項目使用,這件事跟我幾乎沒有關系,我只管理項目以外的部分。”
“我相信您,但這件事與您的工廠或多或少有些關系,總得有個合理的解釋。”
以言伊的才智不難想到是別人動的手,赫克托當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個男人想從他嘴里套取信息。
“這個項目我參與不深,總負責人是卿瀾長老,提供資金的是殷夫人,我只能告訴你這么多。”
“你就不好奇議會的目的嗎?”
“肯定是為了對付天使。”
“你明白我的意思。”言伊的笑意更濃了。
作為最關鍵的場地提供者卻不了解其中的詳情,無需對方挑明赫克托也知道這并不尋常。但會議上許長老說過那是卿瀾長老的個人項目,議會的目的也在于為這位世界頂尖的科學家提供研究需求,從而拉攏她成為議會的一員。可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一定也是看中了卿瀾長老的項目才會如此不遺余力,奇怪的是這個項目到底是誰看中的?為什么身位長老會的成員,他卻對此知之甚少。
“其他人也未必比我知道的多。”赫克托依然在倔強地為同伴辯護,可語氣聽起來卻沒了底氣。
“但愿如此。”言伊乘勝追擊。
猶豫半會,赫克托終于如言伊所期望的那樣問出了口:“你是不是還知道些別的沒有告訴我?”
捕捉到獵物觸碰絲線的震顫,在靜謐角落里安靜等待的捕食者動了動細長尖銳的足部,開始在那張精密的死亡之網上鋪設更多絲線,四對眼睛密切關注著一切動靜,確保落入網中的獵物沒有逃脫的可能。
“不如來交換一下情報吧。”言伊放下茶杯,臉上是高深莫測的笑容,似乎他就是那知曉一切的上帝,“為了表達我的誠意,就先給你透露一個消息。之前卿瀾長老找我要授權書的時候試圖說服我加入議會,但是被我拒絕了。長老的名額一直都是6人,要踢誰出去也許您心里有數。”
不過是言伊的虛張聲勢而已,但凡議會長老們多點坦誠交流赫克托也不會上當,只可惜他先前說的話已經向言伊展示了議會的一切。名額是6人,但實際掌權的或許并沒有多少,尤其是赫克托和殷家,完完全全就是提供便利的工具,甚至可能連付卿瀾也不一定是核心成員。
這個消息對赫克托來說簡直猶如五雷轟頂,他的臉色逐漸蒼白,眼神也開始飄忽不定,但為了在言伊面前保持住氣勢,任由冷汗打濕額頭,兩只手緊緊抓住了褲腿。
“我接受提議。”赫克托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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