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羽
細(xì)膩的指尖想去擁抱那具顫抖的軀體,在將要觸碰到的時候又開始彷徨,她不知道現(xiàn)在該用怎樣的心態(tài)去面對這個女人,不久之前還堅定地想要親手葬送對方?墒撬_不了自己,真要動手是狠不下心的,所以才去借用佐胤的力量,現(xiàn)在卻慶幸那個小兔崽子沒有殺她的姐姐。
心中尚在猶豫,手還是本能地抱住了對方,柔弱的女人更容易讓人憐惜,何況還是她重要的親人。觸碰到張雨歆身體的瞬間,她回想起了過去的記憶,這畫面似曾相識。
那是一個溫暖的初春下午,年幼的張羽蘭和大姐在院子里玩耍,正當(dāng)她們兩個摘下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夾進(jìn)圖書中,便望見父母向他們走來,手里還牽著一個比自己年長些的女孩。她身上穿著一件打了五六個補(bǔ)丁的褪色棉襖,一雙皮靴漆皮剝落得只剩下灰色的皮革,神色有些慌張,琥珀色的眼睛不安地四處偷瞄,仿佛一只受驚的小狗。
“蘭蘭,從今天起她就是你的姐姐了。”
那是她們第一次見面,在母親的提議下她和大姐一人要擁抱一下女孩,代表著接納對方成為家族的一員,從那一刻開始她們就是家人。
當(dāng)時初來乍到的女孩顯得十分靦腆,畏畏縮縮地伸出手試探著碰了一下張羽蘭,見她沒有排斥這才接受了擁抱。
瘦削的小小身軀因緊張而顫抖著,懵懂的張羽蘭并不理解為什么她會這樣,和別人接觸會變得如此的不安和懼怕。后來長大一些聽父親說,她是社區(qū)工作人員從一個被查封的黑心福利院里解救出來的,差點(diǎn)就被賣給戀/童癖富人當(dāng)成玩物,遭受了許多非人的體罰和折磨,因而罹患了自閉癥。在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后有所好轉(zhuǎn),所以他們便下決心收養(yǎng)了這個可憐的孩子。
或許是出于她的身世,雖然作為妹妹,張羽蘭也總是格外照顧她。隨著時光流逝,這個膽小又內(nèi)向的女孩在一家人的悉心照料下變得開朗起來,開始展露出她被掩蓋的光芒。乖巧懂事又聰明伶俐,會給丟三落四的大姐送課輔資料,會給早晨賴床的妹妹熱好牛奶,家務(wù)在母親想起要做的時候就被已經(jīng)被她收拾干凈。當(dāng)兩個親姐妹吵架的時候,也就只有這個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姐妹能制止得了她們。
在不知不覺中張羽蘭對她產(chǎn)生了依賴,三個女孩相處得越來越融洽,就好像她們本來就是親姐妹,從來沒有人會去提起她的身世。后來大姐結(jié)婚了,跟丈夫一起出海參加商務(wù)活動,結(jié)果乘坐的郵輪失事夫婦倆葬身于深海之中,只留下了不到兩歲的鶴梅。那段時間全家人都籠罩在悲痛的情緒里,作為二姐,張雨歆自告奮勇要收養(yǎng)鶴梅,但是張羽蘭和父母都心疼這個過分懂事的女孩,堅決不想讓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她被孩子拖累,最后她也就作罷。
二姐的人生已經(jīng)足夠悲慘,后來卻被自己親手推向了更黑暗的深淵,這份愧疚二十多年來日日夜夜地折磨著她,殺死了她的溫柔,泯滅了她的善良,被純粹的瘋狂和偏執(zhí)支配。若不是有鶴梅陪在身邊作為支撐自己的精神支柱,她恐怕早已成為一具行尸走肉,而張雨歆此刻也已經(jīng)死在她的手上。
“姐姐。”張羽蘭氣息不穩(wěn)地輕聲喚道,“對不起!
“你還活著,你真的還活著!”張雨歆呢喃著抱得更緊了,就好像一松手她就會再次失去自己的妹妹,“我不怪你!我不怪你!”
“對不起!
這句話無論說多少遍張羽蘭都覺得不夠,她清楚自己其實(shí)并非是跟佐胤講述的那樣,害怕姐姐阻止不了導(dǎo)師的瘋狂計劃而傷心,是因?yàn)樗操澩瑢?dǎo)師的觀點(diǎn)。他們必須用成功來叫醒那些選擇裝睡的人,當(dāng)年野獸襲擊天使的事件讓她們的導(dǎo)師十分焦慮,因?yàn)椴幌胍鹂只潘灾煌嘎督o了跟他同樣心氣高傲的張羽蘭。
導(dǎo)師有多愛自己的妻兒張羽蘭是看在眼里的,他很害怕自己幫助天使會給家人帶來不幸,但這件事必須得有人去做,尤其是像他這種天資聰慧的人,肩負(fù)的使命也越沉重。
30出頭就拿到教授頭銜的導(dǎo)師特別受到高層器重,也因此在專業(yè)領(lǐng)域多少變得有些傲慢,但最主要的還是他擔(dān)心如果自己無法取得突破,便不能將所珍視的人們保護(hù)在羽翼之下。無論要付出怎樣的代價,他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和妻子能夠在一個穩(wěn)定和平的世界生活下去,永遠(yuǎn)不用為自身的安全擔(dān)憂。
張羽蘭也有同樣的理想,為了守護(hù)她唯一的姐姐以及大姐留下的女兒,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在漫長的煎熬中,她雙手沾滿鮮血,也曾誤入歧途。因而醒悟之后,信念變得愈發(fā)堅定——議會和她必須毀滅一個。
錯愕地望著面前比自己還高挑的男人久珣竟無言以對,就算對方長相顯年輕,但那散發(fā)著成熟男性荷爾蒙的氣質(zhì)分明表示他已經(jīng)成年,但說話卻顯得極其幼稚。
“我可是很嚴(yán)肅地在問你!本毛憯[出認(rèn)真的態(tài)度加強(qiáng)了語氣。
“我也是很嚴(yán)肅地在回答!倍糌穼Υ瞬恍家活。
胸口的怒氣又控制不住地涌上來,這個男人似乎時時刻刻都想惹他生氣,而久珣總是在忍耐著,希望佐胤的性格能再變得謙虛一點(diǎn),只要能好好交流就算謝天謝地了。不過現(xiàn)在他完全失去了期待,再好的脾氣和耐心也得被對方的傲慢消磨得一點(diǎn)不剩,他已經(jīng)不想去考慮沖動的后果,一氣之下拽住了佐胤的衣服。
“少開玩笑!”久珣厲聲道。
紅色的眼里沒有掀起波瀾,語氣倒聽得出佐胤開始感到不快,冷冷地向久珣命令說:“松開!
但是氣憤的青年這次鐵了心要跟對方拗上,即使心里發(fā)怵卻也揪著衣服不肯撒手,眼神更加堅定。
而這讓佐胤又苦惱了幾分,就算想好好調(diào)/教這個蠢貨,也不可能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動手。索性抓住久珣的手,一把將他拉向自己扣住了他柔韌的腰肢,當(dāng)著熟人的面這么做足夠給對方的自尊帶來不小的打擊。
“你要知道這些干什么?”佐胤質(zhì)問道。
“我……”
“就這么想讓我跟你分享秘密?”
“不是……我是想……”
這一下久珣給對方問住了,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忽然變得很生氣,對佐胤有事瞞著自己這點(diǎn)特別不爽。
“畢竟我也算是當(dāng)事人,想知道真相不是很正常嗎?”久珣極力辯解。
“是呢,所以告訴你又能怎樣?”佐胤語氣變得嚴(yán)厲,湊近久珣低聲說:“還不是得指望我,憑你自己又能做到什么?”
越發(fā)靠近的佐胤讓久珣察覺到他們的距離過于接近,但他沒有去在意這些,反而不甘心地向佐胤發(fā)問:“在你看來我就這么無能嗎?”
“沒錯,你乖乖站在我身后就是,不要給我制造多余的麻煩!
得到答案的青年情緒陡然低落,佐胤卻感到一陣滿足,逗弄這個單純又死腦筋的男人是他每天最大的快樂來源,沒有之一?伤某踔援吘共皇窍胍獝阂獯驂簩Ψ,自然少不了適當(dāng)?shù)墓膭,以免失去這難能可貴的快樂。
“你什么也不用考慮,相信我不會讓你失望就足夠了。”佐胤如是安撫。
暗淡的琥珀色眼睛再度明亮,那欣喜又感動的情緒從眼底擴(kuò)散開,只有貼近了的佐胤能看得清楚。除此之外似乎還察覺到了一絲心動的神色,佐胤明白其中的緣由,因此心情也變得更加愉悅。
“果然,有些事情久珣可以,但我不行!
聽到鶴梅的聲音,久珣這時才意識到他和佐胤之間的舉動十分不妥,于是慌忙掙脫對方退到一旁,尷尬地扭過頭避開來人的視線。佐胤倒還是那么淡定,不如說壓根就不在意這位不速之客,他那目中無人的態(tài)度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是的。”垂下的眼里帶著譏諷,佐胤肆無忌憚地笑出聲來。
那端的鶴梅氣得握緊拳頭,手指都攢得發(fā)白,極不甘心的黑色眼瞳里裹挾著無盡的怒火,久珣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如此嚇人的模樣,不禁在心中替佐胤捏了把汗。
“明明這么多年只有我全心全意地對你好,在你心里卻連個野男人都比不上。”鶴梅的氣勢弱下來,濕潤的眼里含滿了委屈,叫人心疼。
而不明所以暗中旁觀的久珣忽然有種被人罵了的錯覺。
“還在糾結(jié)呢!弊糌返膽B(tài)度變得越發(fā)囂張起來,“有這種精力不如去拓寬一下腦容量,我還以為你想明白了!
“哎呀……”暖鶯有些心疼地望著鶴梅,露出無奈的苦笑,“獵人先生對女孩子也是這樣不留情面!
“我想不明白,為什么……為什么就只對我說這么惡毒的話?”
圓潤嬌嫩的手指抓緊了裙擺,鶴梅淚眼婆娑地垂下腦袋,黑色的秀發(fā)柔順地披散在單薄的肩膀上,有些散亂卻彰顯著她原本那活潑開朗的個性,也因如此才叫久珣和暖鶯兩個身于局外之人心生憐憫。
“不是說過了嗎?因?yàn)槲矣憛捘。?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嗎?”
“做得再好也只是條狗,連人都當(dāng)不了你還指望什么?”
那毫無斟酌的用詞令久珣開始按捺不住,就算說的是真話,總有其他更加不傷害別人自尊的表達(dá)方式,可以說他也深受佐胤的荼毒,只不過跟鶴梅所遭遇的比起來要“溫柔”多了。
“你少說兩句!本毛憚窠獾。
“給我一邊涼快去。”
佐胤捂住久珣的嘴將他往后推了推,目光中充滿了溺愛般的無奈,和望向鶴梅時完全是兩種神態(tài),這場面激起了鶴梅的憤怒。
“人渣!”鶴梅終于不再兜著那副委屈的神態(tài),惡狠狠地罵道。
“吃不到葡萄罷了!弊糌窊Q上了嘲諷的笑容,“你不是喜歡我嗎?脫光衣服去中央大道跑十個來回我就成全你,如何?”
能說出這種虎狼之詞,用“禽獸”兩個字來形容佐胤都不夠,他對鶴梅的羞辱過分得讓人無法保持冷靜,任何有血性的人都不可能會坐視不管。久珣正試圖掰開佐胤的手制止他繼續(xù)胡說八道,卻見鶴梅咬牙切齒地朝那張蒼白的臉一巴掌甩過去,只可惜沒能得逞,被佐胤抓了手腕。
“老娘不陪你玩了!我算是看透你了,就是個徹徹底底的混蛋!我真是瞎了眼!什么成全不成全的,我需要你成全?真當(dāng)自己很有魅力呢?喜歡你是抬舉你,少給我臭屁了,也不想想自己是個什么惡劣的性格,還以為真有人受得了你?真是把我笑死了……”
積蓄已久的怨氣一口氣全部傾吐出來,一直罵到詞窮鶴梅才停下來喘氣。而被罵了一通的佐胤破天荒的沒有生氣,還以為他今天可能心情好,下一秒久珣的臉卻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想明白了?這筆賬我記下了!弊糌匪砷_了對方,“今天暫且饒過你,下次需要償還的時候不允許拒絕!
擦掉臉上的淚水,鶴梅理了理情緒,賭氣似地頂嘴道:“隨便你記,誰怕誰!”
“沒錯,這才像人該有的樣子!弊糌方K于收斂起那副咄咄逼人的姿態(tài),冷冽的眼神變得柔和,“生氣的時候就發(fā)脾氣,不開心的時候就不要強(qiáng)顏歡笑,性格再好也得有原則!
不止是久珣,連鶴梅都呆住了。佐胤跟她算是打小認(rèn)識,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她卻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溫柔且認(rèn)真鼓勵別人的佐胤。她一直以為他是個冷酷到骨子里的男人,無論如何細(xì)致入微地討好他,也從來沒有得到過他哪怕一個笑容,或是一個溫暖點(diǎn)的眼神。她以為是自己不夠漂亮、不夠溫柔、不夠善解人意,其實(shí)并不是,她只是誤解了佐胤。
明白了對方的用意后,不知怎的鶴梅心頭涌起一陣暖流,頓覺害羞起來。可剛剛還在吵著架,現(xiàn)在就要拉下臉來和解自尊心不允許,只好嘟起嘴假裝還在生氣的樣子,用不耐煩的語氣回應(yīng)說:“是是是,知道了,你說的都對!闭f完之后感覺還差點(diǎn)意思,于是使壞地補(bǔ)充了一句:“佐胤爸爸。”
剛好轉(zhuǎn)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佐胤殺氣四溢,好在久珣眼疾手快從身后一把兜住他的肩膀,防止這個暴戾的男人沖上去對女人動手。
“放開,你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佐胤冷聲斥責(zé)身后的男人。
“我哪里往外拐了?張鶴梅又不是敵人!本毛憮(jù)理力爭,他都快習(xí)慣了佐胤那時不時蹦出來的莫名其妙的說法。
“你!”
氣到說不出話,比起張鶴梅,佐胤倒更想教訓(xùn)身后這個不懂事的家伙。
見到此情此景,鶴梅內(nèi)心的陰霾終于一掃而空,放聲地笑了出來。那開懷爽朗的笑聲吸引了眾人的目光,發(fā)自內(nèi)心的愉快情緒就像鮮花的芬芳,將無味的空氣染上了甜蜜的味道。暖鶯不禁沉醉嘆息,露出欣慰的笑容,而兩個正在鬧騰的男人也安分了下來。
“抱歉,哈哈哈哈!柄Q梅捂著肚子眼角笑出了淚花,好不容易才將情緒收住,感慨道:“你們兩個確實(shí)很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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