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保潔阿姨拿了酒吧的醫藥箱，用刺鼻的紅花油揉幾下臉久珣又繼續跑去上工，大廳的衛生狀況不算差，這種簡單的工作任何人都可以頂替他完成。但吧臺的調酒師們顯然這段時間在忙活個不停，無暇顧及客人的搭訕，一個個臉色都不太好，看那樣子不漲工資應該是擺不平的。見到佐胤回去，調酒師們愁色漸深的神情才緩和下來，畢竟那時已經是傍晚的時候，飯點一過人就該多起來了。

        擦了藥臉頰還是慢慢腫起來，之后就感覺隱隱的痛，碰一下更疼，不過還在久珣的承受范圍內所以他也沒什么表現。倒是佐胤下班后發現他臉微微發腫，于是趕著他去藥房找藥劑師敷了點藥。

        “就算自愈能力好也得疼一會，難道你很享受這種感覺？我剛好很擅長讓你變得更享受。”

        在久珣覺得小題大做拒絕去藥房的提議時，佐胤用看待受虐狂般的眼神盯著他，然后用施虐狂般的語氣如是說道。久珣不禁打了個冷戰，手背上的汗毛整齊地豎了起來，這個男人在某些時候的發言特別可怕，久珣完全不懷疑他能干得出自己說的那些事情。

        按照約定的那樣，他們在超市門口等著久珣的母親。下午從經理室出來后母親并沒有異常，反而看起來心情不錯，也許她和對方達成了和解。佐胤的前上司臉色也沒有多大變化，在門外和母親交談兩句便離開了，暖鶯跟鶴梅也一同出了酒吧不知去了哪里。

        由于家里的食材差不多快要用完，而且佐胤也和他們住在一起，母親就想著多備點零食和肉類，便要帶著他們兩個下班后去采購一趟。至于父親那邊，關于合作的事情還沒商討完，只好繼續留在酒吧開會。

        “久珣，佐胤，久等了吧。”張雨歆打了個招呼，一路小跑匆匆趕到兩人面前，說：“一會還得回家做飯，咱們分頭行動，我去買食材，你們兩個去采購零食吧，想吃什么自己拿。”

        事情定下久珣便直奔食品區，可佐胤卻并沒有處在購物的狀態，導致久珣不得不拽著他走快點。

        “你在著急什么？”佐胤跟在久珣身后快步走著，不解地問。

        “趕緊買了一會去幫我媽搬東西。”

        “得了吧，”佐胤掙脫了久珣的手，“那女人可比你能干多了，別老是把她當成什么也干不成的廢物。”

        聽到佐胤的話久珣停下了急促的步伐，他發覺好像真如對方說的那樣，自己總是不由自主地就想去保護母親。畢竟她的身子看起來那樣單薄，性格那樣柔和，似乎任何沉重一點的事物都能把她壓垮。可是他清楚母親的力氣并不小，意志也很堅強，她把家里打理得整潔有序，即便是重活也很少叫家人幫忙。

        “不要被表象迷惑。”佐胤說道。

        望著那清秀的面龐，久珣忽然發現佐胤和母親的情況是相似的。他長相秀氣，個子高卻又不算強壯，尤其是現在還穿著母親給他買的毛線開衫，要是再戴上一副眼鏡，完全就是人畜無害的文藝系青年，沒人會聯想到他其實是個無人可敵的殺手。或許是出于對他的畏懼，佐胤這個人在久珣眼里就是力量的象征，倒是從未在意過容貌問題。

        “我明白了。”久珣的狀態放松下來，沖佐胤問：“有什么喜歡吃的東西嗎？”

        “沒有。”

        想來也是，佐胤并不像嘴饞的人，從他的神態來看，似乎對眼前琳瑯滿目的食物毫無興趣。

        “要不挑些順眼的嘗試一下？”久珣看看貨架，拿起一條巧克力遞到佐胤面前，接著說：“我記得這個你是吃的吧。”

        蒼白的眼瞼微微顫動了一下，紅眸將視線從久珣身上移開，佐胤接過巧克力扔進對方提著的購物籃中，說道：“就買這個。”隨后便自顧自地往貨架深處走去。

        “那其他的呢？”久珣快步追了上去。

        柜臺結算的時候買的東西滿滿當當鋪了一桌，收銀員快速將它們分揀裝袋，恭恭敬敬地遞交給了桌臺對面的客戶。光購物袋就裝滿了6個，還有一箱牛奶得自己搬運。

        張雨歆手里提著兩袋略顯沉重的食材，而久珣雙臂上則掛著4個裝了零食和生活用品的袋子，還端著一箱牛奶，只有佐胤的雙手空空如也。

        “為什么全部都給我了？”看著佐胤那一臉輕松的樣子，久珣有些不滿地問。

        “總不能讓客人搬東西。”張雨歆笑著安撫自家兒子，“要是搬不動就再給我一些吧。”

        “沒事，我可以的。”久珣拒絕了幫助。

        “不愧是男子漢，力氣真大。”張雨歆夸獎道。

        瞟了一眼收銀臺旁邊促銷的飲料，佐胤忽然對兩人說：“再買一箱牛奶吧，我也挺喜歡的。”

        于是久珣手上又多了一箱牛奶，是佐胤親自放上去的。說沒有喜歡的是他，現在說喜歡的也是他，打得什么主意一眼便能看穿，但是沒法反對。

        “好像太多了，還是給我……”張雨歆想去搬牛奶，卻被久珣躲開了。

        “不用。”久珣還是淡然地答道，臉上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慍色。

        三人走出收銀區域張雨歆的手機便響了起來，她接通電話跟對面交流幾句后，轉而跟兩個年輕人交代說：“保鏢把車開過來接我們了，但是他不熟悉這邊的環境我得去門口接他。久珣你慢慢搬這些東西吧，不用著急，我一會回頭來幫你。”說完便急急忙忙地朝出口跑去。

        也不清楚為什么超市會建在商場的地下，出入口兩邊都有一條很長的走道，全是各種各樣的商鋪。進來的時候沒什么感覺，但是帶著一大堆東西出去時這條走道就變得特別長，好像永遠也不會有盡頭。

        前面的人腳步也一反常態的快起來，一開始久珣還能跟得上，漸漸的便沒了力氣，手臂和腰變得十分酸痛，每走一步都得用上全力。

        “快點。”

        走在前面的佐胤停下腳步催促起來，臉上還是那副令人十分不爽的淺笑。

        “我得休息一下。”追趕上佐胤，久珣喘著氣說。

        “你這樣要多久才能搬出去？難道在指望你母親回頭幫你嗎？”佐胤理直氣壯地指責起久珣，神情更加愉快。

        “你幫我拿一些不就行了。”久珣又氣又惱，這家伙的心眼未免也太壞了點，不幫忙就算了，還盡說些風涼話。

        “也不是不行，但你要說得好聽一點。”佐胤也不再矜持，瞇起眼睛露出一臉得逞的笑。

        果然是這樣，久珣早就料到佐胤會逮住一切機會耍著他玩，可自己卻只能乖乖配合，一旦反抗就要挨訓。

        “請……請你幫我……”心里雖然窩火，嘴上卻非常實誠。

        “這還差不多。”

        佐胤一只手便輕松扛起兩箱牛奶，隨后又從久珣手臂上擼下了兩個袋子，腳步沉穩姿態輕盈，就像沒搬東西似的。一直到把東西塞進車子后備箱，都沒有喘過一口大氣，臉上從始至終都是那副輕松自然的神態。

        “真是不好意思，最后還是辛苦你幫忙了。”上車之后，張雨歆有些歉疚地說。

        “舉手之勞而已。”佐胤出乎意料的客氣了一回，正當久珣疑惑他是不是吃錯藥了，就聽見他繼續說道：“只要是他的請求，我肯定都會幫。”

        含義曖昧不清的話語猶如一只闖入心中的小鹿猛然撞了一下胸口，久珣咽了口唾沫攢緊拳頭，低下頭無法再直視身旁的男人。

        紅色的眼眸注意到異樣，望著垂下腦袋的男人露出一抹異常溫柔的神色，嘴角無法控制地揚起，心情愈加舒暢起來。

        客廳棕紅色皮革沙發旁的花臺上擺放著一個花苞形金魚缸，底部和口部外側雕刻著一圈細致又繁復的花瓣紋路，淡淡的紅色從缸沿向下蔓延滲透到五分之一的位置便寡淡得沒了色彩，仿佛是制作魚缸的工匠不小心滴落在上面的血液。缸低鋪著厚厚一層細沙，細膩純凈沒有半點雜質，不同形態的水草簇擁著生長其上，像一片淹沒于水中的叢林，供色彩鮮艷各異的游魚穿梭嬉戲。

        撈出漂浮于水上的腐爛水草，青年發現他養的魚又死了一條，不禁惋惜，隨后將它小心輕柔地舀進手中的玻璃容器中。完事后把工具放到管家舉著的托盤上，青年又拿起一旁的魚食，仔細地看過罐子后面的說明才把外邊的塑封拆開。

        “主人，這種活還是交給下人去做吧。”管家說道。

        “不是我親自飼養就沒有意義了，挑戰自己不擅長的事情也是種樂趣。”

        抓起一把魚食投入水中，原本悠然自在的魚群忽然興奮起來，瘋狂爭搶漂浮的食物，水面頓時炸開了鍋，接連濺起數捧水花。青年興致盎然地觀察著那些互相爭斗的小家伙，一邊推算下一次會出現的犧牲者，搶不到食物的魚注定要被餓死，沒有鋒芒的懦弱者也將成為人群的祭品，這兩者何其相似。

        “主人，張羽蘭女士回來了。”

        門外的女仆輕扣門扉將消息傳達給屋里的主人，得到應允后便打開門將來人引進屋中。

        “我還以為你會多呆幾天呢，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言伊嘴上說著卻一點也沒感到意外。

        “現在可不是敘舊的時候，我的探子來情報了。”

        張羽蘭走上前將剛拿到的文件夾遞給了她的盟友，暖色的燈光收斂了她眼中的銳氣，但言伊看得出那是因為她心情不錯。

        “這么快？”一直運籌帷幄的言伊露出訝異的神色，稱贊道：“看來我要對你的能力重新評估一下了。”

        “有了搜索方向當然快了，而且之前沒注意到的地方這次也仔細搜查了一番，果然有了不錯的發現。”

        “這些都是這次發現的？”

        “是的。”

        “你二十多年前不是跟導師做過一些調查嗎，就沒有任何線索？”

        “不用再問了，該告訴你的我沒有任何保留。二十多年前因為證據不足，而且查遍了世界最尖端的技術也沒有發現生物機械化這樣先進的項目，所以就擱置了起來。”

        “可你的導師卻因此而煩惱。”

        “居安思危總是好的。”

        “有道理，生于憂患死于安樂。”

        翻開文件快速過了一遍內容，言伊精確提取出兩條最重要的信息，一個是與醫藥工廠有關的收購違禁品案件和失蹤案，另一個則是某位失蹤人員的資料頁面，但是除了照片、年齡、性別和名字外并無更多內容。

        盯著照片上的人看了許久也沒有發現他異于常人的地方，就是尋常的黑發、棕眼、白皮膚，言伊搞不明白那些人為什么會綁架小孩，連孩子都不放過未免也太喪心病狂了。

        “狄惑？張女士你對這個名字有印象嗎？”

        “沒有，他們綁架的那個小孩也調查過了，目前查不到來源。不過他和其他失蹤者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沒有找到尸體。”

        “也就意味著這個孩子的試驗成功了。”

        “有這種可能，這么缺德的事情議會那幫人還真干得出來。”

        “按照目前的線索來推測，可能議會從二十多年前就開始了生物機械化的研究，先是在動物身上實驗，之后目標換成人類，而取得進展的只有這個孩子。”言伊推測說。

        “可就算掌握了這么尖端的科技，數量上的劣勢也克服不了，更別說人類那基數龐大還配備了先進武器的軍隊。怪就怪在他們對天帝也不是那么上心，甚至至今為止都沒有派人去1區搞過偷襲。”張羽蘭也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擁有了這種技術或許天帝對他們來說就沒那么具有威脅性了，我覺得最可疑的地方還是在于他們要搞垮貴族根本用不著這么心急，雙方的政治斗爭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急于清理障礙說明他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報復天使。”言伊指出了疑點。

        “確實，會如此倉促地清算貴族彰顯野心，應該是有了十足的底氣才對。我會派我最得力的屬下繼續去查，議會應該不止進行了一個項目，我覺得這個孩子不僅僅是進行了改造實驗那么簡單。”張羽蘭表示贊同。

        “那就繼續派人調查，他們一定還干了些別的。”鎖緊眉頭陷入沉思，言伊難得地遇到了他掌握不了的事情。

        “赫克托那邊怎樣了？”張羽蘭問。

        “他已經答應幫助我，只不過工廠是他母親在位時借出去的，議會將他排除在了項目外所以了解也不多，我需要你們兩邊同時進行調查。”

        “明白了。”

        干脆地回答，張羽蘭又干脆地離開，言伊十分享受與這種做事果斷不拖泥帶水的人合作，救下她是為了整盤棋的布局，但聯手卻是錦上添花的選擇。還差最后一點，待棋盤上的棋子全部到位，就是將軍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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