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咬頸
“你不是一般的人類,”藍田訣突然對榮淵說,他的眼眸實在是不像個心懷惡念的人,純粹干凈,漆黑透亮,認真看人時有一種讓人信服的能力。
“我在和你交手的時候能夠感覺的到,”藍田訣低頭,讓黑色的煙霧縈繞在他的手上,“阿榛把我變成人魔,我不是人也算不上魔,而你是半妖,不是人,卻在人間苦行尋道……我改變主意了……”說完,藍田訣所在處化成一團黑霧,消失在原地。
江葦塵機警的環視了一下四周才收回匕首。
突然的,在她身后悶聲不響的榮淵,咬住了她的脖頸。
他咬得很用力,像要撕下她的一層皮肉,犬牙深深埋入她的皮膚,鮮血染紅了她的衣領處。
江葦塵忍不住尖叫了一聲,劇痛讓她腿軟跪在地上,用右手去觸摸被撕咬的左肩,咬牙忍著疼痛。
失血讓她頭暈眼花,手上沒個準頭,摸到榮淵的腦袋去了。
榮淵額頭一直在冒冷汗,像是比她還疼的樣子,她的手因為肩上劇痛而無力,一通潑婦打架似的在他臉上亂抓,竟摸抓到榮淵額上有兩個隆起的角。
“榮淵,你……為什么要咬我……可以松開嗎?”她努力恢復正常的聲音。
榮淵從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低吼,隱隱帶著哭腔。
他其實在剛踏入明秀村始,身體就開始異常了起來,惡心和眩暈感一直攪和得他腦袋難受。
這太異常了,明明這里是瓷魔的地盤,他身為一個舍岫半妖,怎么會被干擾,抱著這樣的疑問他義無反顧的決定調查下去,一直繃緊了神經去面對瓷魔阿榛和打更魔藍田訣。
直到藍田訣的話驗證了他一部分猜想——自己身體的異常的確和這兩個魔物有關,神經緊繃直到江葦塵站到了他的面前,就只是一瞬間松懈了神經,覺得癆病鬼的脖頸白且修長得過分——注意力被莫名轉移了,然后腦海里鋪天蓋地,幾乎刺穿他腦門的疼痛,浪潮般洶涌而來。
在那一瞬間,他覺得靈魂都痛得顫抖,理智與情感被拋到九霄云外,痛得他口齒流涎,狂冒冷汗,覺得自己被一根巨大的鋼釘釘死在了名為劇痛的恥辱柱上面。
然后他為了抑制自己沒出息的哭喊,咬住了江葦塵的脖頸。
意識昏沉中,他聽見江葦塵的聲音,那聲音像和泡在熔巖里的他隔著一個焰面,他用盡全身力氣將自己的牙齒一寸寸脫離開來,然后將自己摔死在地面上。
完了,翅膀長出來了,這是他最后一個念頭。
可江葦塵對眼前的景象缺乏了些心里準備,榮淵像條瀕死的美人魚臉朝下歪躺在地上,在他的肩胛骨處,有一雙黑色骨頭的翅膀緩緩生長,那骨頭刺破了皮肉,鮮血淋漓,堅定緩慢的展開巨大的羽翼。
羽翼目測完全展開是榮淵身長的幾倍,隨著骨頭的長出,羽毛也緊跟著生長。
榮淵一副從海里撈出來的模樣,他的眼眸全呈淺灰色,黑發凌亂的貼著面頰,無意識的像只受傷的野獸發出低吼。
江葦塵待肩上傷口止著了血后,才敢上前。
“你沒事吧?”她試探著問。
江葦塵姑娘的心委實是大了些,是個平常人都能看出來他榮淵是個妖異的人,哪有她這樣不退反進,溫聲細語的?不過就算是看上他皮相,可他如今委實算不上風雅,只和狼狽沾邊,只能說是她神經大條。
“滾。”榮淵費勁從牙縫里崩出一個字來。
想把此刻丑陋的自己給掩埋起來……
如果出去了,她告訴了別人,他就會愧對師父七年來的辛苦隱藏,他絕對會殺了她……
為什么,無論是種那些花,還是身為半妖而妖異的自己,他拼命想要去隱藏的一切都被這個江葦塵知道了個完全。
骨頭斷裂的聲音在已半塌的寂靜的洞穴中響起,燈火昏暗,不知道江葦塵哪里掏出來一個火折子,映在榮淵那張慘白的臉上。
榮淵背上那一雙羽翅在才剛長出來后,骨頭一寸寸的斷裂掉。
“我在這里等你恢復過來。”江葦塵說著坐下來,用還算干凈的半邊袖子去擦榮淵臉上的汗和塵灰。
她語調平靜,沒有慌亂詫異,“今天的事情我不會和任何一個人說起,但你要是不放心要殺我,我一定會反抗。”言語平淡,卻很顯然已經對榮淵冷心冷肺的個性有所了解。
榮淵沒來由的笑了一下,為了緩解疼痛,舍岫妖化的身體在疼痛最為劇烈的階段,給身體釋放一點類似于麻醉的飄忽放松感,他會不自覺展露算得上柔軟的一面。
那一抹笑容像曇花一樣輕柔,轉瞬即逝。
“好啊。”榮淵不自覺蹭了蹭她冰涼的手指,高溫的額頭很是受用,瞇了瞇眼睛。
榮淵翅膀的斷裂一直持續到后半夜,洞穴出口已經被落下的碎石堵死了,只透得進幾片月光。
每一次骨頭斷裂,他就劇烈的顫抖一下,眼眶里蓄了紅彤彤的眼淚,把嘴唇咬得血肉模糊,從喉嚨里發出細小的嗚咽聲,像是什么野獸的幼崽,可憐得不行又帶點奶聲奶氣,讓江葦塵偶爾聽得面紅耳赤。
她把他的腦袋安在自己的腿上,不知道怎么緩解他的疼痛,只能一遍一遍的撫摸他的頭——榮淵似乎很喜歡她這么做,后來她開始唱些輕軟調子的兒歌,或者講故事。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這個如今在她腿上,脆弱又惹人憐愛的神袛一樣的人兒,又兼之月色太美,氣氛使然,就將自己的身世托盤而出。
包括那三朵金蓮和上山來的所有。
榮淵被她的故事轉移了注意力,安安靜靜的聽完后輕輕笑了,“難怪那時候你那么著急種山茶花的人。”他的語氣輕快,居然像是心情不錯。
“我師父不讓我使用靈力,”榮淵笑意漸淡,“我和你一樣都是滿心苦楚的倒霉蛋。”
榮淵沒有說為什么廣璃禁止他使用靈力,但江葦塵已能猜個大概,榮淵半妖的身份廣璃一定知道,如果榮淵使用靈力,大概率會暴露他的身份然后被逐出天闕派。
“雖說如此,”江葦塵默了一瞬,“但你不服命不是?我也不服。天下之大,我們依舊可以去如何地方,就是人吃人,鬼食鬼,我們還是有自己的道義。”
本歪頭趴在她膝蓋上的榮淵將臉埋進她的身上,悶悶笑出聲來,不久就昏了過去。
江葦塵也跟著痛昏過去的榮淵囫圇睡著了,再醒來時,眼前一片光亮。
榮淵就站在那片亮光處,背對著她,他發梢還留著在石泉水處盥洗的水滴,束著馬尾。身上衣裳的血跡也被水洗淡,濕漉漉的貼著他的皮膚,他在用手撫摸,他用劍開鑿的新洞口旁的一顆已經枯死的老樹藤。
然后奇跡般地,樹藤抽出新葉,飛快的開出花來,紫藤蘿花一串串,一層層壘滿的洞口。
榮淵在那片像夢一樣的紫色里回過頭來:“你醒了?”
“對,”江葦塵從骨子里蒸騰起讓她難堪的自卑感來,她手忙腳亂從地上爬起,發現自己身上搭著榮淵的外套,忙將其搭放在手上。
“走吧,去鎮上換身衣服。”榮淵自然的去接過江葦塵身上他的外套。
江葦塵隨著他的靠近,猛得往后縮,手背還是不可避免的碰到了一起。
癆病鬼的表情實在是好笑,榮淵挑眉,江葦塵猛抬頭,清澈得湛藍的眼眸深處映了一片紫藤蘿的光影,他一時失語,抽回外套。
兩人去了最近一處的小鎮上買了兩身簡單的衣服,開始打算著怎么和尚品他們匯合。
最后他們回到了最開始走散的那個大街的分叉路口。
去冗月三人本該在的小店,點了兩碗面和一碟魚干和筍干。
飯錢和衣服錢都是榮淵來付,他看著像不缺錢的貴公子,事實也是如此,不過他沒有帶錢包的習慣,是搜了全身后,典當了一片玉才換了幾塊碎銀。
榮淵沒精打采的夾一片筍干嚼著,費力下咽后突然道:“有人引我去明秀村,讓我遇見兩個魔物,是想做什么我目前沒有頭緒。”
請他看戲?的確是蠻精彩的,或者是有人想告訴他世界上不止打更魔一個魔物,這倒是有些價值,再或者這個幕后主使想警告威脅他——你是一個半妖的身份,就算你師父拼命想掩蓋,我也知道,而且我有讓你提前發瘋的方法。
“但面前而言,我覺得比較重要的是,我們需要知道為什么你會那樣。”江葦塵慢慢道。
榮淵搖頭,以示他也不知道。
兩個人默默猜測著,店小二前來,提一壺淡酒那就是混濁的米酒,被加熱后越喝越酸,榮淵捏著被添滿后的酒杯,出聲去攔住店小二。
“昨天,有三個人和我們一般年紀的人在貴店停駐了一會兒,你有什么印象嗎?”
小二遲疑了片刻,指著二樓道:“是有的,那三個人昨天在二樓要了兩間房,兩個姑娘住在了一起,還有一個少年,今天卻一直沒出房門,飯菜都是讓人送到門口的。”
榮淵和江葦塵對望一眼,和小二道了聲謝后兩個人朝樓上走去。
“奇怪,我們一行人既是走散,那他們就不該住店,應該會先想辦法去找我們,他們是遇到什么事了嗎?”江葦塵道。
榮淵不置可否。
他們假裝成找房間的住店客,在二樓搜尋他們需要尋找的人。
突然,兩只手從一間虛掩的門后伸出來,分別撈住他二人,將他們拉進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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