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死了
半緣:“…………”
祖宗啊,我的祖宗,你這么說不是要我命嗎?暗影之首在你身邊你還被當街調戲,我還有命從少君手下出來嗎!!
半緣有苦說不出。
顧已其實不知道調戲是一件什么性質的事,但是話本里似乎都蠻嚴重的,因為這個時候那些名門正派都會很生氣,然后怒打登徒子,為大姑娘打抱不平,雖然自己不是大姑娘,斬昔府也不是名門正派。
青年人站在堂下四處觀摩,顧已伸手攔他:“東西還給我們,我就放你走!
青年人笑吟吟的:“小公子,今年幾歲了?我叫謝驚池,你叫什么名字?”
顧已:“……”
“別不說話呀!你也是凡人吧。”青年人看著顧已腰際纏繞的細小銀鈴出神。
“你老實待著。”
“那我是不是能見到你們少君啊,他也和小公子一樣俊嗎?”謝驚池仿佛正經不下來。
“只有你看著我?那個長得頗有異域風情的人呢?不怕我跑了?”謝驚池靠在桌邊耍著扇子。
顧已盯著他的扇子看:“暗影很多,你跑不掉的。”
謝驚池覺得好玩,勾著笑:“喜歡我的扇子?”
顧已頗為正經的扭開了頭,謝驚池靠近他:“你們還沒說我犯了什么事呢。”
顧已退身遠離他,此人故意隨他們回斬昔府,又有什么目的,他還想玩什么花樣?
“昨日明月樓設下的陣被外人強行闖入,我趕到明月樓時,他正好在逃,我修為尚淺,還是讓他跑了,只淺淺劃傷了他的頸間,墜青城各出入口都有暗影守衛,他們說昨夜無人出境。所以闖陣人還在城里。”顧已看著謝驚池的眼睛,靜靜說著。
“所以,靈則族的青玉玦丟了?”謝驚池看著有些好奇。
顧已雙手抱劍,有些意味深長:“我可沒說丟的是青玉玦!
謝驚池:“……”小子還挺謹慎。
“那你們留著我又不審是想干什么!”謝驚池不想掙扎了,破罐子破摔。
“哦,我餓了!鳖櫼褱惤怂
“吃人?!你還是人不是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個少君什么是不是也吃人!”謝驚池一蹦三尺高,猛然后退到墻邊。
顧已被他逗笑了,拿起桌上的糕點咬了一口,偏頭微微笑著問他:“吃嗎?隔壁巷口的糕點鋪買的,很受歡迎的!
謝驚池愣了一會,原來他會笑。
顧已確定他不是昨夜闖陣之人,但他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讓顧已不得不注意到他。
謝驚池還是覺得不妥,但很顯然是跑不掉的,手上又習慣性的耍起了扇子,他抬頭,顧已又被他的扇子吸引住了,他耍是耍不下去了,“唰”地收扇,靠在墻邊注意著顧已的一舉一動。
他現在的目標,是見到那個人。
“少君等會兒會來見你的。所以,你的頸間有傷嗎?”顧已意味不明。
“小公子,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但我勸你盡早和靈則一族撇清關系,這背后的復雜網一但落入,可就會被蠶食得分毫不剩!敝x驚池走到桌邊摸了幾塊糕點吃起來。
“那你呢?你不想脫身嗎?”顧已思考著他的話。
“我?我已經出不去了!敝x驚池有些自嘲地笑著,竟有些許的坦然,顧已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顧已正要開口,屋外忽然巨顫起來,屋門大開,黑云在迅速聚攏,不是暗影帶來的。
天上剎那間出現了一個法陣,法陣泛著金邊迅速擴展,本潛伏著的暗影忽然統統被迫現身,他們似乎被法陣影響著,痛苦的跪倒地嘶聲慘叫,顧已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措手不及,他本能的一僵,勉強沖出屋外,不知為何,他心底里似乎對這法陣充滿了恐懼,他扶起一位暗影,試圖為他輸著靈氣,問道:“這是什么!你們這是怎么回事?”
那個暗影只是搖頭,瘋狂的把顧已往外推:“公子,走!快走啊!離開這!”
一切又巨顫起來,空氣壓抑得可怕,暗影們似乎發起狂來,每一招都向自己身上打去,喪失神智自殘起來,還有,有呼救聲,有哭聲,是從斬昔府外傳來的!
那些深藏心底的恐懼鋪天蓋地的襲卷而來,顧已看著遠處的明月樓,心猛然一涼,迅速起身而去,明月樓是墜青城的城心。
顧已出去巷口,卻轟然有些顫抖起來,是魔兵,數目如此的魔兵,他們何時進的墜青城,為什么沒有任何動靜,他們大肆屠殺著墜青城的靈則族人。
不過轉眼之間,墜青城已是煉獄。他們向斬昔府而來,顧已第一次殺了人,不,是魔族,可是,為什么,就在剛才,墜青城的人們還是祥和安寧的,進斬昔府前他還和巷口賣花的婆婆打了招呼,斬昔府前還有孩童在追逐嬉鬧。
有烈火在墜青城里燃燒起來,顧已想救下他們,可他做不到,只有他一個人,每當吟風鈴的風雪覆蓋而下,卻又會熊熊燃燒起來,這些烈火不懼風雪,每當他救下一個人,又會有無數人的嘶喊聲向他襲來。
忽然間,似乎八年前的舊歸山也是如此,為什么,為什么他還是這樣的無力無助,他感覺到利刃破風而來,出手的動作慢了幾分,他以為那利刃會刺穿他,可睜眼間,一位暗影護在他身前,那暗影倒下去,只是啞聲說著:“公子,去明月樓……少君在明月樓!
他腰間的細鈴猛然顫動起來,欒音四起,盛醉出鞘了!在明月樓方向!
顧已抬頭四望著,又顫抖著俯下身,他的心猛然一顫,他只能替那位不知名的暗影輕輕闔上雙眼。
他要找到歸長林,歸長林怎么樣了。
顧已逼近明月樓,這里的魔兵更勝,魔氣四散,無數魔兵似乎感覺到了他存在,源源不斷地向他涌來,怎么也殺不凈,他的眼神狠厲,在那雙寒星的注視下,即使是魔也為之一顫,那些殺瘋了的魔兵一時竟分不清誰更無情。
明月樓上,歸長林手中握著淡青的玉玦,一個黑衣人倒在他腳下,頸間傷痕赫然,正是昨夜闖陣之人。
歸長林緩緩注入自己的力量,玉玦泛起微藍帶青的幽光,明月樓聯系著靈脈,罩起了一層堅不可催的結界,玉玦剎時卷吸著無盡的力量,瘋狂吞噬著那古老神秘的神力,空中那血紅的陣法停止運轉,金光在漸漸消散,烈火也在減弱,暗影的動作呆滯下來。
“停下。”
前方虛空撕裂開來,人形若隱若現,在與明月樓的結界相抗衡,撕裂的縫隙中涌出團團黑氣,猛烈地侵蝕著明月樓的結界,歸長林手中的玉玦更加瘋狂的卷吸著力量,他剎時撐不住,一瞬之間,明月樓周身的結界徹底潰散,前方的人形漸漸明晰,望影穿梭而過,悠然站在歸長林面前。
“你為什么總是不聽話。”望影的語氣帶著不滿,居高臨下皺著眉頭打量著歸長林。
歸長林仿佛看不見他,手中不肯停,玉玦懸空而起,圣潔的神族之力引來了周遭的魑魅魍魎,青玉玦被包圍其中,卻是沒有什么東西能夠靠近,這神力對他們來說既是渴望吞噬的存在,也是畏懼的源泉,無數的貪念不甘地止步于此,瘋狂的四散流竄。
“長林,你向下看!蓖拜p柔的說著,帶著無限的溫柔誘惑,仿佛能蠱惑人的心智。
“你看看你所守護的墜青城,它現在正在被血腥與骯臟浸滿,那些神族的后裔正在一個個死去,你救不了你們靈則一族的。陣法是無法停止的!蓖暗纳袂榈阶詈笳f不出的怪異,銀鷺狠厲起來。
天上的陣法又運轉起來,比剛才更勝,烈火刀刃下不絕的慘烈聲聲撞擊著歸長林。
歸長林的身形已經站不穩了,他不敢往下看,魔界的魔兵齊聚于此,此時的墜青城已是煉獄,可笑他為魔尊征戰數十年,這些魔兵超過半數曾為他所統領,為魔尊平定這疆土,而如今自己和這墜青城卻落得如此下場,是報應么。
歸長林忽然低聲笑了起來,他抬手,盛醉應召而出,只是一剎之間,青玉玦光芒大盛。
他只想守護好這座城。
歸長林周身的空間忽然扭曲起來,望影的身手徒然一變,似乎猜出了歸長林的想法,他出手竟比歸長林還快了三分,極強的攻擊轟然向玉玦襲去,玉玦被無盡黑氣繚繞,阻隔著來自歸長林的力量,本是最后希望的祭祀就這么被望影中斷截止。
一切都停了下來,歸長林絕望跪倒在地,無力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所要守護的一切,仿佛都消散了,再找不到他信仰的意義。身上一道道的傷口都在滲血,他像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鬼魅,盛醉被他的血浸染,無聲地輕輕震顫。
望影向那塊青玉玦走去,歸長林想要阻止他,青玉玦非神者不可持,擅自動用者唯有為青玉玦剝奪殆盡,至死方休。他擅自獻祭青玉玦,周身經脈盡斷,他顫抖著,痙攣著,此時的他已是油盡燈枯。
望影拿著青玉玦緩緩走到歸長林面前,半俯下身,溫柔地輕笑著,似在回憶什么:“很多年前我就跟你說過吧,我會得到我想要的,我要你親眼看著!
他抱起歸長林,消失在了裂縫中,明月樓,真可笑,魔界又怎么會有明月,癡心妄想罷了。
顧已止步于明月樓下,無法再前進一步,魔兵越來越多,怎么也殺不盡,明月樓的禁制壓制著修者的修為,近身的打斗不能持久,他又分心救人,傷勢越來越重,體力明顯不支。
他解下腰際的吟風鈴,同源而生的法器可以因執念而撕裂虛空,只要執念夠強。
他已經快要瘋了,每一聲來自烈火中的慘叫都能削減他的意志,他分不清過往與現實,混沌不已,他仿佛被困在過往無盡的噩夢里,他要見到歸長林,歸長林還活著嗎?
他不可以,不可以再一次失去他愛的人。
吟風鈴被顧已攥緊,在掌心細細顫動,全身的靈力在游走,他忽然陷入無邊的黑暗,他在黑暗中狂奔起來,光亮剎時涌來,他以為,他會迎來他的希望。
他睜開眼,卻仿佛被釘立在原地,再沒有力氣邁出一步。
祭臺邊上,歸梨九被盛醉穿心而過,釘在祭臺古樸的刻紋之上,劍身泛著青黑的霧,鵝黃的裙裾上,刺繡的雪白梨花染了血,紅得刺眼。
祭臺中心,歸長林的淺金華袍殘破不堪,鮮血染紅了衣襟,他跪在血泊中卻不肯倒下,余愿未了,來人未見,他心有不甘,魂魄不肯散去,生生耗盡所有,金紋蔓延周遭。
歸長林終于等到來人,他感覺到了,他痛苦地勉力揚了揚嘴角,想要笑笑,他想安慰那個少年,那個相濡以沫的家人,那個他傾心呵護的孩子,對不起啊,下一次,我再好好陪著你。
顧已向祭臺上沖去,在觸及祭臺那一瞬,歸長林用力閉上了眼,催動著祭臺,金紋糾纏著鮮血,催發著咒印,他慘痛地壓抑著,神智只剩下一個念頭,金紋撕裂著他的血肉卻無法阻止他,顧已的身形驟然消失在了祭臺上。
可風卻無法止息,那陣風里,是顧已的撕心的哭聲,他哭著,喊著,責問著,每一聲都那么撕心裂肺,它們狠狠刮割著歸長林的心,將他最后的意志也切割粉碎,遍地的金紋剎時瓦解。
直至最后再也聽不見那個少年的聲音,直至晚風送來濃重的血腥,濃得化不開,有他自己的血,有族人的血,有憤恨怨怒,是永世解不開的仇怨。
似有暗香來,絲絲縷縷,歸長林微弱的想,是什么呢?是塵生花吧。
他守護了一輩子,靈則一族終歸還是歸于沉寂,逃不過世上的貪婪與罪惡,這是命嗎?他還是不甘心啊,可是,他還是死了。祭臺之中的人似乎沒了牽掛一般,金紋在迅速地消散。
望影平生第一次無措茫然,他想,不該是這樣的。
望影做了數百年的魔尊,他緊緊抱著歸長林的身體,卻阻止不了那些溫度的散失,無數魔兵圍繞著祭臺,他們欲上前,剎那間目眥盡裂,來不及發聲即化為血沫。
驚鳥瘋狂逃竄,尖叫著飛出暗林,望影聚攏著周遭的魔氣,死死包裹著貴長林,他想,你就算是死,也是我一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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