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美的顏色，是血液的顏色，它滴滴綻放，猶如地獄的曼珠沙華……

        人失去了血，會變成什么呢？

        人與惡鬼，區別又在哪兒？

        ————

        那一晚，嚴決讓做了一個夢。

        夢開始是正常的，溫馨的，夢里，他見到了自己的生母，她對他微笑，后來，他又夢見了自己的養母，他胳膊受了傷，她為他包扎。

        興許是他太想念她們了，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但后來發生的事，是嚴決讓從未想過的，它突兀地出現了，就像電視畫面卡住了一樣，閃爍幾次后，切換到了另一個頻道。

        有了以前的經驗，嚴決讓知道也許這夢預示著什么，或者，想告訴他什么。

        他站在原地默默地等待，直到周圍的光線都暗了下來。

        然后，四處漆黑一片。

        嚴決讓就像踩在虛空中，左看右看，卻什么也尋覓不到，周圍的一切看似清楚，實則又那么模糊，他伸出手，碰到的，是虛無。

        腳下的霧氣縹緲不斷，空中傳來陣陣腥臭，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嚴決讓耳邊響起。

        滴答……

        一聲。

        滴答……

        兩聲。

        這聲音也許微弱，但在此刻響起，卻如一道驚雷，炸醒了嚴決讓全身所有的細胞。

        這是什么聲音？

        水滴？

        還是……

        為什么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如此寂靜，他卻能聽到這么駭人的聲音？

        嚴決讓想往后退，另一個聲音，卻更加尖銳地響起。

        我在這……

        我在這里……

        快……快點……我在這里，快來，快點來，救命……

        救救我……救命……

        救救我……

        這聲音分不清大人小孩，也分不清是男是女，仿佛電音一般，帶著恐懼和沙啞，一遍遍，在嚴決讓耳畔回蕩著。

        他想找到聲音的源頭，可就在這時，他猛一吸氣，整個人便不受控制，醒了過來。

        啊。

        原來是個夢。

        他這樣想著。

        解決完鬼母的事沒有幾天，嚴決讓的右眼也恢復了，有些日子沒見的顧塵年和安白來到了安詳屋。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棺材鋪傳出了一個熟悉的，嘰嘰喳喳的聲音。

        “沈老板，你到底有沒有想人家嘛！討厭，快回答啦！”

        “沒有。”

        “……你這人怎么這樣啊？”

        “我這人就這樣，不喜歡的話，趕緊走吧。”

        安白一身甜美的洛麗塔裝束，像個行走的大蛋糕，她嘟著嘴坐在一旁，水潤的雙眸眨巴眨巴：“哎，一段日子不見，沈老板就不愛我了，男人啊，果然都是大豬蹄子……”

        章以舉起小手狂點頭表示贊同。

        嚴決讓微笑著，端起茶壺安靜為顧塵年倒了杯茶。

        吵吵鬧鬧一直都是沈呈若和安白的相處模式，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習慣了。

        顧塵年仍舊是一身優雅的休閑西裝，左邊袖口微微地挽起，陽光下，他發絲微軟，帶點淡淡的栗色，那皮膚白得不像話，唇角掛笑的模樣活像偶像劇里的男主角，陽光帥氣，帶著無限的親和力。

        他看著安白，瞳孔深深都是寵溺，就像化不開的湖水，深邃寂靜。

        沈呈若白了安白一眼，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我壓根兒就沒愛過你，到我店里來，有事快說，沒事兒麻溜兒地滾，真當我這是客棧水吧了嗎？”

        安白搖搖頭，嘆息一聲說：“哎，沈老板還是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認識這么久了，咱們怎么著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好朋友了吧，怎么見面說話就跟吃了炸藥一樣……行行行，你要我有事說事，那我，就說咯？”

        “趕緊說。”

        沈呈若慵懶地喝了一口茶。

        安白眼珠子溜溜一轉說道：“我就想問，自從上次章以事后，沈老板……你和讓讓之間，到什么程度了！？”

        “……”

        嚴決讓一口熱茶含在嘴里，還沒吞下去，直接嗆進了氣管。

        顧塵年也放下了茶杯，表示很認真地聽著答案。

        沈呈若微微挑眉說道：“你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嗯嗯。”

        兩人一蟲同時點了點頭。

        沈呈若悠悠道：“也沒到什么程度，就是那小兔崽子向我告白了而已……”

        “！！！”

        嚴決讓大驚失色，叫喊：“喂喂喂，我什么時候向你告白了！？”

        兩人一蟲齊刷刷地看向嚴決讓：“告白這么大的事你也能忘的嗎？”

        嚴決讓百口莫辯：“不是忘了是我真的沒有向他告白啊！我怎么可能……”

        沈呈若無辜地抬起眼：“不是那晚你說想留在我身邊的嗎？”

        安白和章以星星眼：“哇！”

        嚴決讓：“你們是不是覺醒了什么奇怪的屬性……”

        顧塵年一本正經：“所以你們現在是……？”

        沈呈若揮揮手說道：“當然該是什么樣還是什么樣，他告白是他的事，我可沒說我對小男孩感興趣。”

        “……喂！”

        嚴決讓嘴角抽搐說道：“我說想留在你身邊，是說我想留在安詳屋打工，我想在這好好工作，我沒有別的意思，我也不想干擾你，你怎么就理解成告白了呢？”

        沈呈若盯著他的眼，似笑非笑：“那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歡我了？”

        “……”

        嚴決讓啞口無言。

        他怎么有種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屈辱感……

        “讓讓。”

        這時，安白面色凝重地來到他面前，按住他的肩，深深嘆氣，語重心長地道：“你是知道的，我從第一眼就喜歡上沈老板，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居然也會喜歡上他，如果不是章以，我也許永遠不會覺察到你的心意，我可能現在還在傷你的心，真的很對不起，如果我早點看出你的心意，我就默默退出這場感情了，也許別的人我不會讓，但如果是讓讓你，我不得不讓，因為你所要承受的，遠遠比我沉重得多，讓讓，我都不知道該同情你還是同情我自己，沈老板這種大豬蹄子，你一旦陷進去，一定很辛苦吧，哎，我可憐的孩子，以后，不知道你還要經歷多少磨難，我雖然不是腐女，但也為你感到深深的悲哀……”

        嚴決讓：“……”

        章以掩面哭泣。

        顧塵年笑了一聲，干凈的眉宇間有難以抵擋的疲憊。

        “廢話少說。”

        沈呈若看了一眼顧塵年，叼了根煙在嘴里說道：“你們來我店里，不是只為了和我們閑聊吹牛吧？”

        “咦？我們以前也常來，為什么今天就要這么問？”安白疑惑不解。

        沈呈若笑了笑說道：“是有事而來，還是純粹閑聊，你以為我會不知道嗎？”

        聞言，嚴決讓也變得有些緊張起來：“顧先生，安白，你們遇到什么事了？”

        顧塵年收緊眼眸，半晌，才微微開口：“其實是我的事。”

        沈呈若看著他，黑瞳里晦暗不明：“是你的事，還是你家族的事？”

        顧塵年微怔：“你怎么知道？”

        沈呈若笑：“我猜的，因為從你臉上，我感到這應該不是件小事。”

        “的確不是件小事。”

        顧塵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潤潤嗓子，輕聲說：“按理說，我和安白都是驅鬼師，沒道理應付不了一些靈異怪談，但這次我家族的事，我確實理不出頭緒，也找不到方法。”

        “到底是什么事？”

        沈呈若凝視著他的眼。

        顧塵年眉頭緊鎖，這時，安白看了看他，見他心情復雜，替他接過了話說道：“還是我來說吧，你們知道，顧家的公司一直都是由塵年管理，他是顧家最有能力的一個人，而顧氏集團在他的管理之下業績也是蒸蒸日上一直做得順風順水，可這段時間，不知怎么，顧氏集團業績下滑，股票大跌不說，更是出現了許多的靈異事件，例如小鬼作祟，還有員工離奇失蹤！”

        嚴決讓一愣：“員工離奇失蹤？”

        安白苦惱地點頭說道：“是啊，失蹤了好多人，可是，報警也找不到他們，我家和塵年家都是驅鬼一族的，我們知道是有什么東西在背后搞鬼，可是，我們能力有限，始終抓不到背后作祟的那個東西，現在，情況越來越嚴重了，顧氏集團現在都快成人們口中的鬼屋了，沒有人敢和顧家合作，以前的項目，他們能撤的都撤了，再這么下去……”

        “再這么下去，我顧氏只能宣告破產了。”

        顧塵年淡淡地抬起頭說道：“其實，破不破產都還是其次，我只想知道，那些失蹤的人他們去了哪里，他們都是我顧氏的員工，他們在公司失蹤，我有責任要找到他們，他們的家人現在肯定非常擔心，可是，我卻無能為力……”

        “顧先生……”

        嚴決讓看著他。

        他第一次在顧塵年臉上看到這么痛苦的神情，盡管他竭力掩蓋，但那種悲傷，還是從他的眼瞳中止不住地流瀉了出來。

        “公司一直都是你在管理嗎？你的家人呢？”

        沈呈若問。

        顧塵年回答道：“我的哥哥還有姐姐一直都在顧家老宅里生活著，哥哥從小體弱多病，幼年時因為一場意外，雙腿癱了，現在坐在輪椅上，那以后，哥哥性情大變，原本活潑好動，變得沉默寡言，但他待人接物還是非常溫和，很有禮貌，至于我的姐姐，不知道為什么，父親從小就不準她接近公司，家里大小事務也從不讓她操心，長大后，父親甚至不許讓她到公司里來上班，我以前納悶過，后來也不了了之了，父親是個很有主見的男人，他做什么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們只要照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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