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無不驚得目瞪口呆。
祁諾潯一向城府甚深，此時也不免怔了許久，才面帶怒色斥道：“越發不成話了。這罪名也是你想認就能認的？你說毒是你下的，卻不知你是為了什么？母后一向待你親厚，你怎可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何況那引魂草一物，你又是從何處得來？”
秦素錦一時之間，實在答不出這些問題，只是她性子竟十分執拗，一口咬定毒是自己下的，無論如何也不肯松口，祁諾潯問得急了，她便絮絮叨叨地說些如何討取皇后歡心、如何借口探望，偷偷往香爐之中放入引魂草之類。祁諾潯被她說得心煩意亂，明知她話中必定破綻百出，一時卻也無心去揭穿。
這一著變出意外，夜寒煙和小雅等人都已經聽得呆了，等回過神來時，已聽得祁諾潯惱怒地道：“一派胡言，將國家大事當做兒戲嗎？全部關入暴室審問，直到有人肯說真話為止！”
“殿下，昭儀娘娘是無辜的，您要審問，只關我一人就可以了！”秦素錦還在不依不饒地求肯，祁諾潯已經重重地拍了桌子。小太監們頭一次見他發怒，不禁兩股戰戰，再也顧不上什么主子不主子，推推搡搡地將秦素錦、夜寒煙和她們的宮女嬤嬤們一股腦兒帶進了暴室中去。
夜寒煙見了暴室之中墻灰斑駁、亂草橫生的情狀，不禁眉頭緊鎖，秦素錦臉上卻有喜色。
祁諾潯的小太監們兇惡，暴室之中管事的卻更加橫眉豎目，一見兩人進來，便迎頭呵斥一頓，內容無非是“無論你是什么人，進了我這里都要受我管”之類的話，夜寒煙在永巷之中都是聽慣了的，秦素錦也做過宮女，對這樣的呵斥責罵絲毫不以為意。
等那管事的出去，夜寒煙才氣急敗壞地向秦素錦道：“他要對付的人是我，你又跟著攙和什么？你知不知道這是抄家滅族的罪名？旁人躲都來不及，你倒好，什么事情都敢往自己頭上攬！我跟你又沒什么交情，你這是何苦？”
秦素錦即使坐在潮濕的稻草上，也是神態悠然，一派嫻靜優雅：“姐姐此時不感激我，反將我臭罵一頓，那便是心疼我的意思了。我想幫姐姐頂這個罪名，也是為了自己的一番私心，姐姐心里不用覺得對我不住。”
夜寒煙皺眉不解，卻聽秦素錦笑道：“我若是不站出來，姐姐此刻已被定了罪名，只怕賜死的旨意很快便下來了。如今呢？你我姐妹雖然要吃些苦頭，但這條命卻可以多保幾日，是不是？”
“多保幾日又如何？到頭來不還是個死？莫非你以為多茍活幾日，便有神仙來救不成？”夜寒煙沒好氣地道。
秦素錦淡淡地道：“神仙未必會來，但活人或許未必便會忘記姐姐你。若是當真無人過問，那便是你我姐妹命苦。到時我一口咬定事情是我做的，姐姐若有一線生機，請千萬莫忘了幫妹妹照料家人就是了。”
夜寒煙仍是皺眉，秦素錦只得又道：“姐姐不必犯疑，做妹妹的此番確實是私心。您若是被冤死，做妹妹的在宮中孤苦無依，只怕下一個便輪到我了。我既然知道了二皇子的秘密，他除掉我之后，如何能好心放過我的家人？做妹妹的自己無能，只有替姐姐死了，再托姐姐照料家人，這可不是一片私心？”
夜寒煙將信將疑，只覺她言行處處出人意料，一時卻又說不出有什么不對。
秦素錦見她出神，卻已抿嘴笑了起來：“若是二皇子當真想要斬草除根，將你我二人都處死了，咱們至少也還有幾日好活。與其這樣愁眉苦臉，倒不如歡歡喜喜地過完最后的日子，姐姐您說如何呢？”
夜寒煙只會搖頭，口中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暴室之中無尊卑，兩人帶過來的宮女嬤嬤們自然也一起關在此處。秦素錦的幾個丫頭禍從天降，有的坐在角落里只會哭，有的卻絮絮叨叨地咒罵秦素錦胡鬧，連累了她們的性命。
夜寒煙身邊只有蕙茹、沫兒、小雅三人，鶯兒立了大功，祁諾潯只有大加封賞的，自然不會跟她們這些人關在一起。
蕙茹厲聲呵斥一番，鎮住了秦素錦身邊那兩個心懷怨憤的小宮女，主仆數人才得了片刻清靜。
小雅哭喪著臉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硬逞英雄，胡亂認下罪名，兩位娘娘也不至于受我連累，這么糊里糊涂地落到這個鬼地方來……”
秦素錦攬過她的肩膀安慰道：“這怨不得你。二皇子是一定要找個人來認下這個罪名的，這個定罪的人自然是越大越好，你道他會找你這樣的小丫頭嗎？”
“可是娘娘，這事兒原本跟您一點關系也沒有啊！”小雅想到過不了幾天，這里的人免不了都要殺頭，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蕙茹即使在難中，也依舊有著旁人不及的從容。見夜寒煙等人都沉默下來，她才沉吟著道：“天無絕人之路，我們被關在這里，也未必就是死路一條。”
“我的脖子又不是鐵的，只怕未必不是死路一條。”沫兒很不給面子地道。
夜寒煙緩緩搖了搖頭，只當蕙茹是虛言安慰。想到自己在宮中忍辱這么多年，竟還是逃不掉這一死，她心中不禁有些悵然，卻也并未感到十分害怕。
秦素錦卻似乎忽然與蕙茹有了什么默契，兩人相視一笑，同時說道：“等等看吧。”
“等等看？”夜寒煙忽然覺得自己被她們搞糊涂了。
現在兩人和所有的心腹都已經被關在了這里，還能等什么？等天降神兵不成？若是神兵可以這樣容易請到，她們也不會落到如今這樣任人宰割的地步了！
正在沉吟間，那管事的已經兇神惡煞似的走了進來：“進了這道門，還以為你們是主子娘娘呢？見我進來只管大喇喇地坐著，沒半分規矩！”
沫兒聞言忍不住便要沖上去理論，蕙茹慌忙拉她回來，向那管事陪笑道：“兩位娘娘是金貴人兒，不曾領教過這里的規矩，大人莫氣，咱們罪名還沒定下來呢，您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高抬貴手可好？”
那管事雖然跋扈，卻也算得上是個人精，知道進來的主子未必沒有東山再起的時候，到底還是要給自己留一分余地，于是冷哼一聲，甩著鞭子道：“便是沒有定罪，總也有幾分錯才會進來！先到院子里舂米去，等殿下吩咐下來，再好好拷問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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