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老遠之后，夜寒煙才聽到小雅屋子里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
蕙茹一路沉默地跟在夜寒煙半步之后，神色恭敬而拘謹，見夜寒煙的目光看過來，她也只是微微躬了躬身子，卻并未主動開口說話。
夜寒煙遲疑了一下，有心向她解釋，又覺得實在全無必要。蕙茹是祁諾清的人，而祁諾清的心意至今未明，她何必這樣趕著去親近他的一個老宮女？既然已經離心，這樣漸漸地疏冷下去，似乎才是最正常的結局吧？
“娘娘，剛才小林子進來說，霞影殿出云公主請娘娘過去一趟。”回到主殿的時候，沫兒似是已等了很久，見夜寒煙進殿，忙快步迎了上來。
“莫云纖？她要見我做什么？”夜寒煙錯愕地問。
沫兒也是滿臉郁悶的神色：“來人沒說，只說是公主有請，請您務必前往。真不知道三殿下是咱么想的！您辛苦等了他那么久，好容易等到他回來，誰知他竟不肯為您做主，反而把那個出云公主寵上天去，搞得他現在囂張得好像自己已經做了皇后娘娘一樣！那女人這半年在宮里做了些什么事，難道他當真不知道？”
“你少說兩句吧，禍從口出不知道？”蕙茹慌忙呵斥道。
夜寒煙無聲地一嘆：“既然如此，咱們便往霞影殿走一趟吧！”
“憑什么呀，”沫兒張開雙臂攔在前面氣急敗壞地道，“咱們憑什么去她的宮里？她要見咱們，不該自己到含英殿來嗎？她如今還不是皇后呢，就把霞影殿當成主殿等著咱們去朝拜了？依我說咱們就偏不去，讓她等著好了！我不信她能有什么重要的話要跟娘娘說！她不過是想顯一顯威風罷了，娘娘若是去了，豈不是如了她的愿？何況那女人從來不是什么良善之輩，誰知道她會不會弄出些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來，給咱們吃一下子暗虧？”
夜寒煙本來已拿不定主意，聽到最后這句話，心中更是微微一驚，心道這事可確實大意不得。
可她若是不去，示弱是小事，萬一被莫云纖添油加醋地告訴到祁諾清那里去，誰知道他會是怎樣的態度？夜寒煙并不畏死，自然也不怕莫云纖那些上不得臺面的小手段，但是祁諾清的眼光，她卻不能不在意！
心里始終得不到一個滿意的答案，夜寒煙只得遲疑著看向蕙茹：“我到底要不要去？”
蕙茹的眼中閃過一抹欣慰之色，忙道：“出云公主一向跟咱們過不去，按理是不該去的。可是她若當真準備了什么手段來對付咱們，避而不見只會讓她更囂張，何況她一計不成只怕還有別的手段在等著咱們，未必便能像這次一樣讓咱們有所警覺呢！”
“以你的意思，咱們倒是應該去了？讓咱主子送上門去受那個女人的欺辱？萬一中間出了什么事，誰來負責？”沫兒針鋒相對地叫道。
“公主雖然跋扈，卻也未必便真的會對咱們怎么樣，以后還要在宮中相處下去，若是從一開始便拂了霞影殿的面子畢竟不好。”蕙茹遲疑著道。
沫兒聞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什么叫‘以后還早在宮中相處下去’？咱們娘娘跟那個女人一直不對付，你不知道嗎？若是以后一直相處下去、一直受她的欺辱，咱們的日子還怎么過？”
“后宮只有這么大，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不相處能怎樣？你以為你一個小小宮女能奈何得了公主嗎？”蕙茹悵然地嘆了一聲。
沫兒還想說什么，夜寒煙卻已經明白了蕙茹的意思，心中不禁越發揪緊了起來，忍不住霍然轉身急問：“這是你的想法，還是祁諾清的意思？”
蕙茹微微一怔，旋即明了，輕嘆一聲，低聲道：“是老奴的猜測，但殿下的意思，多半也是如此了。您知道，出云公主的身份不是尋常女子可比，殿下便是再不情愿，也只得將中宮的位置留給她。日后咱們要在宮里討生活，少不得受她的管，所以寧可現在先服軟低頭，免得將來……”
“將來怎樣？”夜寒煙心中已有答案，卻還是下意識地追問道。
蕙茹低聲嘆道：“內宮之中，皇后可是有著殺伐決斷的權力！咱們若是定要跟她對抗到底，到時候吃虧的必然還是咱們啊！”
沫兒至此終于明白了蕙茹的顧慮，臉上頓時微微變色：“你是說，將來那個女人是一定會做皇后的，咱們主子便是做了三殿下的妃子，也要受她管，看她臉色行事？那個女人憑哪一點能踩到咱們主子頭上去？三殿下難道不會幫咱們嗎？”
蕙茹苦笑著搖了搖頭道：“皇后在內宮之中的地位至高無上，若是沒有充分的理由，連皇帝都不能多管，否則必定會被朝臣詬病的……”
“不要說了。”夜寒煙煩躁地打斷了她，心中一時彷徨無計。
“那女人便是要囂張，也得等做了皇后之后吧？以后的事情還未必沒有變數呢，她現在便要開始耍皇后的威風了嗎？”沫兒急得一邊在殿中亂轉，一邊絮絮叨叨地抱怨道。
“不要再說了，先讓主子靜一靜。”蕙茹忙一把將她拉住，苦笑著勸道。
沫兒心中仍是不忿，卻不敢再大聲吵鬧，只得壓低了聲音嘀咕道：“靜一靜又怎樣？你想讓主子說服她自己去受那個女人的氣嗎？我看難！那個飛揚跋扈的女人，連我都受不了——”
“幫我換件衣裳，咱們這就過去吧。”夜寒煙抬起頭來，淡淡地道。
蕙茹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神色，忙不迭地走近了內室，眨眼間便取出了一件月白色高腰襦裙來：“出云公主喜歡作意氣之爭，娘娘千萬忍耐些。她喜歡穿得鮮艷，咱們就盡量素凈一點，只要壓不過她去，想必她也不會太過分了。”
沫兒見夜寒煙已經點頭，只得忿忿地過來幫忙，口中卻還是少不了絮絮叨叨地抱怨：“難道咱們以后就一直看她的臉色過日子了？忍耐忍耐忍耐，忍到什么時候是個頭？依我看，想要不壓過她去也難。咱們主子的容貌風度，便是荊釵布裙也比她好看，只要到了她眼前，她是必定要妒忌的，還不如不去的好！”
“不去……躲得過一時，難道還能躲得過一世嗎？”夜寒煙悵然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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