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含英殿之后，小雅皺著眉頭迎了出來。
沫兒陰陽怪氣地笑道：“喲，小雅姐怎么不多在屋里歇歇？你這兒撐著‘病體’出來伺候主子，我們多過意不去啊！”
夜寒煙喝住沫兒，安撫地問小雅道：“身子好些了么？”
小雅垂下頭，低聲道：“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太醫(yī)來看過了，說是閃了風，喝了一劑藥，發(fā)發(fā)汗便好了。”
夜寒煙點了點頭，沒有多問，心事重重地走了進去。
小雅搶在沫兒前面跟進來，欲言又止地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嬤嬤一回來就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還說什么‘含英殿呆不下去了’，你是不是給她氣受了？”
“蕙茹回來了？”夜寒煙詫異地站住了腳步，回過頭來問道。
小雅連忙點頭，沫兒卻在后面冷笑道：“她自己發(fā)脾氣，那也怨不得別人。”
夜寒煙怔了一怔，不確定地問：“是為了我在霞影殿說的那些話？”
“您自己去問她吧，我們可什么都不知道。”沫兒冷笑了一聲，摔簾子徑自走了出去。
“今兒這是怎么了？一個個的都好厲害的性子！是我把你們給寵壞了？”夜寒煙莫名其妙地看著沫兒的背影，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
小雅慌忙安慰道：“未必是你的錯，這一陣子，大家心里都憋屈著呢，肚子里有氣也是尋常，你別往心里去就是了。”
這句話從一個剛剛發(fā)過脾氣的人口中說出來實在沒有什么說服力。不過，小雅發(fā)脾氣的原因，夜寒煙是知道的，但另外兩個人……
好吧，夜寒煙承認是自己把她們給惹惱的。其實豈止是宮中女子，天下人都以為做皇帝身邊的女人才是幸福的，有誰會理會榮華背后的那些心酸和苦楚？這兩個人是對她恨鐵不成鋼，也是為她竟輕易地替她們放棄了高人一等的機會而憤怒吧？
她們哪里知道，爬得越高跌得越重，與其在高處受那些凄涼之苦，倒不如做一個被世界遺忘了的人，曳尾于泥涂！
心里雖然并不認為自己有錯，夜寒煙還是長嘆了一口氣，退出門去找到了蕙茹的房間。
蕙茹正沉著臉收拾著自己箱籠中的東西，見夜寒煙進來，她臉上詫異的神情一閃而過，很快便遮掩了過去，放下手中的包袱悶悶地在床沿上坐下。
“你是在生我的氣？”夜寒煙明知故問。
“主子決定了的事，老奴不敢生氣。”蕙茹口是心非地悶聲答道。
夜寒煙冷笑一聲，不客氣地在她身旁坐下，沉聲道：“難得見你有生氣的時候，看來這一次，是我做得莽撞了些。但我并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即使事先給過你阻止的機會，你也攔不住我。”
蕙茹終于沉不住氣，抬起頭來急道：“你明明知道殿下的心意，即使他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故意對你疏冷一些，你也該知道他不是有心的！這個時候他孤軍奮戰(zhàn)有多難，如果連你都背棄了他，他便是得到了天下又如何？”
這樣的指責，讓夜寒煙微微感到有些詫異。
她一直以為蕙茹只是一個尋常的手下人而已，但是一個尋常的下人會說這樣的話嗎？
看來，她還是小看了祁諾清受人愛戴的程度，可是，她并不打算接受蕙茹的指責！
略一沉吟之后，夜寒煙淡淡地道：“你說他孤軍奮戰(zhàn)，可是他至少有他的將士們，有他的兄弟，有你這樣無條件地支持者他的追隨者，也會有無數(shù)女孩子愿意捧出自己的心來誓死相隨……即使得到了天下也會覺得孤單，可他至少可以得到天下！”
“這樣不好嗎？”蕙茹的臉色漸漸緩和了下來。
“當然好，”夜寒煙平靜地笑道，“他是天之驕子，這一切原本就應(yīng)該是屬于他的，他得到這一切當然沒什么不對。我不敢奢求他給我什么，難道連逃避的權(quán)力都不能有嗎？我可以把自己的心捧出來給他，卻無法忍受他不屑一顧地將之踩在地上；我可以容忍他對別人比對我好，卻無法接受異日他縱容別人折辱于我卻不能相顧！來自別人的傷害，再嚴重我也可以無所謂，但是他……這世上也只有他可以讓我傷筋動骨，我為什么要給他這樣的機會？”
蕙茹聽得有些發(fā)怔。她似乎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看過問題，所以夜寒煙這話一出口的時候，她竟是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夜寒煙幽幽地嘆道：“也許我一直很自私。我做不到飛蛾撲火，做不到義無反顧，我希望得到他的回應(yīng)，哪怕一點點也好……我不怕為他而死，卻怕他親手判我死刑，這樣的錯，我在祁諾潯的身上犯過一次，如今已是驚弓之鳥，你豈會明白？”
“殿下不會那么做的！”蕙茹忙道。
夜寒煙露出一個譏嘲的笑容，淡淡地道：“會不會，可不是你說了算。天下，對于任何男人來說，都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我曾以為祁諾清不會如此的，但是今天……看到他對莫云纖那樣虛與委蛇，在看到他為了別人的眼光而故意疏冷于我，我便已經(jīng)知道，他跟普通人也沒什么不一樣！如果有一天，他需要殺死我才能保證他在臣民之中的威信，你確定他不會那么做嗎？”
還會如本能地想要反駁，到嘴邊的話卻又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她怎能替祁諾清作出這樣的回答？她只是一個下人，誓死追隨主人是她的職責，可她對自己誓死追隨的主人，真的足夠了解嗎？
雖然十分不情愿，但蕙茹卻也不得不承認，夜寒煙心中顧慮的事，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發(fā)生的！
可是……難道她真的要任由她守護的這個女子搬去興慶宮，然后以長輩的身份幽居到老，從此以后與殿下再無瓜葛嗎？
即使心里已經(jīng)理解了夜寒煙的做法，蕙茹還是覺得無法接受。
夜寒煙看她依舊愁眉苦臉的樣子，只得悶悶地安慰道：“行了，別使性子了好不好？小雅那里剛剛好了點，你又這樣，沫兒那丫頭又只會跟你學，搞得我感覺自己像被孤立了一樣！祁諾清不是沒答應(yīng)我嘛，我已經(jīng)很難過了，你還來嘔我！”
“殿下沒答應(yīng)？”蕙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夜寒煙見狀忍不住不雅地翻了個白眼：“沒答應(yīng)就沒答應(yīng)，你高興成這樣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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