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纖再一次出現在含英殿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之后了。
只是如今的她，卻已經沒有了上一次那樣的春風得意。
夜寒煙看著她臉上掩飾不住的疲倦之色，心中禁不住生出了幾分快意，忍不住很不厚道地笑道：“原來是皇后娘娘駕到了！娘娘氣色似乎不太好，是因為中宮瑣事太多，疲于應付么？”
“你——這般牙尖嘴利，就不怕死后下拔舌獄嗎？”說話的是莫云纖身旁的大丫頭吉娜。
夜寒煙無辜地聳了聳肩笑道：“死后的事情，誰去管它？何況我也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么啊！上一次公主親口說道本月初三冊封皇后，今日已經是初五了，雖然我一個小小宮女沒有福分觀禮，但想必公主已經拿到鳳印冊寶，正式入主中宮了吧？”
莫云纖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疲憊之色，揮手喝退吉娜，淡淡地道：“你不用借機挖苦我，這鳳印雖然我暫時還沒有拿到，但遲早也是我的囊中之物，無論如何都到不了你的手中去，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夜寒煙無所謂地笑了笑：“我對那破玩意兒還真沒什么興趣，公主大老遠跑這一趟，如果只是為了說這個，您可以回去了。”
從前的莫云纖是不可能忍下夜寒煙如此的嘲諷的，但這一陣子她也算是經歷了不少的變故，心性不知不覺中已經收斂了不少。夜寒煙的態度雖然讓她大為惱火，但對這個答案她還算是勉強滿意的。
所以她只是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道：“但愿你說的是真的。”
夜寒煙無心與她斗嘴，微微點了點頭，便漫不經心地轉過臉去，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
莫云纖見狀卻感覺到了一絲快意，忍不住笑道：“小煙姑娘這一陣子似乎也過得并不順心啊！我看你好像清減了不少，是不是因為清哥哥沒有來看過你的緣故？”
“公主說笑了，”夜寒煙淡淡地笑道，“我只是一個宮女而已，分內之事是照管六宮雜務，除此之外便什么也不是了。我連求見皇上的資格都沒有，又如何能夠希求皇上來看我？”
莫云纖的臉色變了變，原本便帶著幾分蕭索之意的臉上，此時更是布滿了凄楚之色：“你又何必嘲諷于我？”
天地良心，夜寒煙真的沒有嘲諷她的意思，但經過她這么一說，夜寒煙才想起這位驕矜的公主最近求見過祁諾清多次，無一次不是被婉言擋在門外，此時自己又輕描淡寫地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也難怪她會多心了！
心中雖然有幾分歉意，夜寒煙卻也無心向她道歉，只淡淡地道：“公主多心了。”
莫云纖苦笑了一下，竟沒有張牙舞爪地爭執，而是在沉默了一陣之后，有些不確定地問：“你說，清哥哥是不是根本不想立我為皇后？”
“怎么會呢？”夜寒煙看著這個忽然變成尋常小女孩的刁蠻公主，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幾分荒唐的感覺，只得沒什么誠意地安慰道：“不是都說是因為那些老臣阻攔嗎？國孝期間行冊封禮確實有些說不過去，便是勉強冊封，那典禮也必定只能一切從簡。你是愿意草草坐上后位，還是愿意十里紅妝、普天同慶？”
聞言，莫云纖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你是說，清哥哥是不想委屈了我，所以才延遲冊封的？不是因為不想要我？是清哥哥跟你這么說的嗎？”
“我猜的。”在對方期待的目光之中，夜寒煙漫不經心地道。
雖然這個答案稍稍讓人有一點失望，但莫云纖還是顯得很高興：“你說得好像也很有道理。我是晁國的公主，清哥哥一定會給我一個最隆重的冊封典禮！這是旁人幾輩子都求不來的榮耀，當然要越風光越好！我才不要馬馬虎虎呢！”
“公主能這樣想最好。”夜寒煙依舊敷衍地道。
莫云纖微微怔了一怔，心中的喜悅之情淡了一些，又喃喃低語道：“可是……他為什么都不肯見我？雖然說他很忙，可是就真的忙到連見我一面都沒有的地步嗎？我只需要能看見他，知道他沒有忘記我就可以了呀！”
蕙茹笑吟吟地安慰道：“皇上心懷天下，每日有多少大事要處理，這一陣只怕早忙得沒白沒黑的了！等過了這一陣子，朝中穩定下來了，他自然會抽出時間來多陪公主的。”
莫云纖喜形于色地向夜寒煙道：“你這含英殿中，也就只有這個老嬤嬤還算是會說話。”
夜寒煙抬起頭來深深地向蕙茹看了一眼，不動聲色地道：“年輕的小丫頭們不懂事，免不了輕狂些；到底不如老嬤嬤們，混著混著就成了人精。公主大人大量，小姑娘們若有得罪之處，您高抬貴手也就是了。”
“連你也越來越會說話了，”莫云纖笑道，“你放心，我將來要做中宮之主的，豈能小肚雞腸跟奴才過不去？雖然你以前經常讓我很惱火，可我也知道你沒有壞心，只要你不跟我搶清哥哥，我不會隨便給你小鞋穿的。”
“如此，倒要多謝公主了。”夜寒煙半真半假地笑道。
莫云纖正自得意，殿外忽然傳來一道人聲：“纖兒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寬容大度了？這幾句話說出來，倒還真有幾分母儀天下的風范呢！”
“清哥哥！”莫云纖聞言早已跳了起來，在夜寒煙回神之前飛快地撲了出去，撞進來人懷中。
夜寒煙心中生出一種極為不舒服的感覺，但此時來不及多想，只得站起身來，緩步迎了出去，微微躬身道：“皇上金安。”
祁諾清似乎怔了一怔，過了片刻才笑道：“你這里什么時候也有那么多規矩了？”
這句話落到莫云纖的耳中，全然是另外一番感觸。她緩緩站直了身子，滿臉受傷之色，怨毒地向夜寒煙瞪了一眼。
對于她的變臉之快，夜寒煙早已習以為常，此時也不以為意，只淡淡地向祁諾清道：“因為您今日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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