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夜寒煙對所謂的慧恩大師并沒有什么興趣，即使外面都傳說他有通天徹地之能，能通前世今生，在她看來也不過是妄人訛傳而已。若真有人能夠通天徹地，他自己還飛到天上去做神仙呢，何必在人間受這些紅塵俗事攪擾？
　　因為有了這樣的成見，夜寒煙在見到這位慧恩大師的時候，臉上也并沒有什么特別虔敬的神情表現出來。
　　當然了，在焚著檀香的古剎之中，聽著木魚聲聲，再看這樣一位仙風道骨的老和尚，還真的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大師，弟子今日冒昧打擾，還望勿怪。”祁諾清的虔誠之態與夜寒煙的漫不經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但夜寒煙也并未感到十分突兀，因為站在祁諾清另一側的莫云纖，干脆撅著小嘴露出十分不屑的神情，比夜寒煙更加倨傲，全無半分對佛門的敬重之色。
　　幸而那慧恩大師似乎并不十分在意。他帶著淡然的微笑，向祁諾清合十道：“不知施主遠道而來，所為何事？”
　　夜寒煙微微一怔，忽然覺得這老和尚也許挺對她胃口的。如果他嘴上說什么“蓬蓽生輝”或者“有失迎迓”之類的廢話，那才是真的讓人反胃呢！
　　祁諾清躬身道：“凡塵碌碌，心有掛礙，素聞寶剎清幽，特來尋半日安閑。”
　　在夜寒煙看來，這句話的意思分明就是“我們不是來看你的，只是來看看你們這破廟而已。”
　　但慧恩大師卻似乎對這樣的答案習以為常，故而只是合十微微躬身，隨口道：“既如此，施主請便。”
　　夜寒煙見狀不禁會心一笑。
　　這句話的意思她也聽懂了。這老和尚分明是在說：“既然這樣，你們自己逛去吧，我老和尚才懶得伺候你們呢！”
　　祁諾清卻似乎對這個答案十分滿意，對于老和尚提出的侍衛不得進寺的要求，他也沒有任何異議，合十躬身向慧恩告辭之后，就帶著夜寒煙和莫云纖兩人徑直穿過佛堂往后面走去。
　　離那些和尚們遠了，莫云纖才不屑地撇嘴道：“這個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咱們宮里頭打掃院子的下人們住的地方也比這里好看多了！還有殿里的那些和尚們，一個個都跟他們手里敲著的木魚一樣，呆頭呆腦的！”
　　“佛門凈地，休得胡言！”祁諾清忙呵斥道。
　　莫云纖委屈地跺了跺腳，卻真的不敢再多說，夜寒煙見狀不禁捂著嘴笑出了聲。
　　“你笑什么？”莫云纖怒沖沖地問。
　　夜寒煙無辜地攤開雙手：“彌勒佛一直在笑，你也沒問他在笑什么，怎么我笑就不行？”  
　　“煙兒，你不要欺負她。”祁諾清無奈地向夜寒煙道。
　　今日聽這兩個女人斗了一路的嘴，他算是看出來了，莫云纖雖然氣勢洶洶，但在夜寒煙的面前，想要占點便宜還真不怎么容易，虧他還時時為著兩人擔著心呢，現在看來，好像他才是多余的？
　　但他今日過來可不是要聽這兩人斗嘴的！見兩人對眼前的景致都興趣缺缺，他不禁有幾分無奈。
　　好在越往上走，樹木越多，而在這深秋季節，深深淺淺的紅葉還是有幾分看頭的。所以在祁諾清細心的解說之下，莫云纖雖然連連叫苦，卻還是耐著性子跟著一路攀援上去。
　　至于夜寒煙，她從頭至尾都只是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對風景似看非看，對他的話卻一定是沒有聽進去幾句的。
　　這樣的發現，讓祁諾清感到有幾分挫敗。
　　從頭至尾，她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她的心思究竟放在什么地方，竟讓祁諾清有種看不透的感覺。
　　曾幾何時，那個在他的面前無所遁形的小小宮女，已經變成了現在這樣一個可以隨時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女人了呢？
　　如果一直不能打動她，他今日這一番功夫，豈不是白費了？
　　祁諾清是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出現的，所以他微微一笑，繼續說道：“隆福寺后面的這遍山紅葉，可是京城一絕，一直以來，京城之中都有一個傳說……”
　　“什么傳說？”莫云纖聽到“傳說”兒子，一直懨懨欲睡的神情終于有了一絲變化，迎到祁諾清的前面張開雙臂攔住他，焦急地追問。
　　夜寒煙卻只是漫不經心地笑了一下，實在提不起什么興致。
　　傳說之中，這遍山紅葉是很多很多年前一位書生的心血所化。那書生寒窗苦讀二十載卻與功名無緣，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心愛的女子被迫嫁于別人，書生悲傷欲絕之下遠離故土，隱居在此山之中，日日題詩紅葉之上，直到遍山的樹葉都變成了紅色……
　　這個故事，她很小的時候便聽過，卻從未放在心上，但此時祁諾清卻說得煞有介事：“……據說誰能在這山中找到題了詩的紅葉，便能與心愛的人終生廝守……”
　　“真的嗎？清哥哥，我們到樹林之中去找找，好不好？”莫云纖歡欣雀躍，剛才片刻也不停地嚷著累，這會兒卻似乎全然忘到腦后去了。
　　夜寒煙無聊地撇了撇嘴。
　　心愛的人？別以為她什么都不知道，莫云纖有心愛的人嗎？如果說誰坐在最高的那個位置上，誰就是她的心愛之人，她倒不如和紫宸殿之中的那把椅子終生廝守好了！
　　其實這傳說本身便是無稽之談，畢竟那書生最后也沒能再見到自己的心愛之人。一個連自己都幫不了的人，難道死后便真的能具有靈通，成了幫助別人得償所愿的神仙嗎？
　　若真有這么一回事，那書生倒可以稱得上是一位圣人了！
　　見夜寒煙依舊不為所動，祁諾清不禁在心底暗嘆了一聲，但很快就被莫云纖鬧著轉移了注意力：“這紅葉是可遇而不可求，如果傳說是真的，不用刻意去找，它也會自己出現的。如果無緣，咱們便是把整座山翻過來，也一樣找不到它啊！”
　　“那我們怎么辦？”莫云纖的小臉上滿是焦灼之色。
　　祁諾清氣定神閑地道：“這條小徑之上遍鋪紅葉，我們就這樣慢慢往上走著，總能遇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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