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料祁諾涵卻緩緩地搖了搖頭,嘆道:“也不是裝病。”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一次把話說完行不行?”祁諾清胡亂捶打著桌案亂吼,仿佛下一刻再得不到答案,他就會將拳頭揮到眼前之人的臉上一樣。
祁諾涵輕嘆一聲,認真地道:“難怪太醫們什么都看不出來,這丫頭她……她本來并沒有病,只是她自己已經厭倦了生命,所以采取了這種方式來結束……”
“結束?她沒有結束,她還活著!”祁諾清奔到帳前,看著那個始終沒有任何反應的女子,厲聲喝道。
“沒錯,她還活著,可那也僅僅是暫時而已,時間已經拖了這么久……”祁諾涵的臉上露出惋惜而憂傷的神色。
“你能救她的,是不是?”祁諾清緩緩直起身來,看著自己的兄長,眼中流露出惶惑和乞求的神色。
祁諾涵心中一顫,雖然十分為難,卻始終不忍心搖頭,只好緊鎖眉心,苦苦思索著解決之法。
見狀,祁諾清的心中隱隱生出一絲希望,他顧不上理會什么理智什么威儀,只以希冀的目光盯著祁諾涵的臉,生怕下一刻他再說出什么讓人喪氣的話來。
幸而,祁諾涵似乎聽到了他無聲的乞求,雖然神色為難,卻并沒有掐斷他的最后一絲希望:“這種狀況,雖然不是病,卻比病更難治,我只能盡力而為,能不能有用,卻還是要看她自己……”
祁諾清長吁一口氣,忙道:“只要有辦法就好,煙兒一向堅強,她一定會醒過來的!”
祁諾涵忍不住向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不要抱太大希望,她這樣的病癥,只怕越是堅強越不容易救活!”
“為什么?”祁諾清下意識地追問一句,話一出口自己卻立刻有了答案:“你說她是自己不愿醒來,所以藥石未必能有效?難道連你的醫術也對此束手無策嗎?你先前說她‘選擇這種方式來結束’是什么意思?她服毒了嗎?”
祁諾涵沉默良久,才苦笑著搖頭道:“難就難在這里。若是中毒或者生病,甚至中了什么巫蠱之術,都是有法子解決的,偏偏她這里什么問題都沒有,真真讓人費心神。”
看到祁諾清仍是一臉茫然的樣子,祁諾涵只得又解釋道:“她沒有服毒,甚至也沒有刻意減損飲食、沒有做任何傷害自己身體的事。這女子性情太過高傲,她不會允許自己死于自裁……她只是已經心灰意冷,希望可以早日解脫,而她的身體就在這樣的暗示之下一天天衰弱下去……若是早些勸得她醒,或許并不難治,只是如今……”
祁諾清剛剛放松了一點的心情,聞言不禁再一次繃緊起來:“如今到底怎么樣?你有幾成把握救她?”
祁諾涵略一遲疑,才道:“現在不好說。她已經陷入昏迷,此時用藥不過是吊著一口氣罷了,算不得治病救人。我先開一劑藥給她喝下去,若是明天之前能醒過來,并且能說服她愿意配合治療的話,或許能有五成把握……”
“只有五成?”祁諾清眉頭深鎖,顯然對這個答案十分不滿意。
祁諾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語帶譏諷:“這已經是極限。而且,不要作出一副我欠你什么的樣子來,你最好搞清楚,害死她的人是你!我當初勸過你給她留一條活路,你只當耳旁風,現在用我救人了,又嫌我不中用!”
“你——”祁諾清滿心惱怒,卻在對上祁諾涵毫不示弱的目光的時候,頹然敗下陣來。
他的兄長自然不會虛言誆他,嚴格說起來,煙兒這“病”,確實是因他而起,若她就此不治……
祁諾清不敢再往下想,只得忙不迭地吩咐道:“那你快些想法子把她弄醒啊!”
祁諾涵信手提筆寫下一副藥方交給蕙茹,又向祁諾清冷笑道:“心病還需心藥醫,若是她自己不想活,只開方子熬藥是沒有用的。我只負責把她弄醒,至于醒后如何說服她活下去,就要看你的本事了——順便提醒你一下,她如今已經即將油盡燈枯,用藥物強行叫醒她,會大量消耗她所剩不多的精力,也就是說,如果你不能盡快說服她選擇活下去,她的大限應該也就在這幾天了。”
“她怎能冒這樣的危險?難道就沒有更穩妥的方法?”祁諾清不甘心地問道。
祁諾涵不在乎地攤開雙手:“更穩妥的方法,你去問你的太醫們吧!”
祁諾清聞言只得默然。
太醫們若是有辦法,又如何會將病情拖延到這種地步?
心病還需心藥醫……祁諾涵和太醫們說的并沒有太大差別,所以祁諾清只能選擇相信。而他心中十分清楚,如果這個女子真的生了“心病”,那必定是因他而起,這個“心藥”,他責無旁貸。
她為什么會心灰意冷至此?她想要的“藥”,究竟是什么?
祁諾清心中隱隱知道,但并不敢十分確定。
也許,可以在她醒后,從她自己的口中問出一些端倪吧?
前朝宗室的存亡,一生相守的承諾……祁諾清從前覺得下定一個決心是十分艱難的事,此刻卻忽然發現,在這個女人的生死面前,那些雜事已經顯得十分微不足道。只要她肯堅強地活下去,只要她肯恢復從前那樣的簡單快樂,他便是立刻舍卻了這天下又何妨?
想到此處,祁諾清忽然覺得心底輕松了許多。
也許,幫她重新燃起生命之火也并不是十分困難的事!
當然,按照祁諾涵的說法,治好她前提是,首先要讓她醒過來,要讓她能夠聽得到他的許諾才可以!
蕙茹很快將藥熬好,小心翼翼地捧了過來。祁諾清不由分說一把接過,像捧著什么稀世珍寶一樣端到夜寒煙的面前,笨拙地用小勺送到她的嘴邊。
祁諾涵坐在一旁不屑地道:“還是讓蕙茹來喂吧!你此時白獻殷勤,她不會知道不說,萬一燙傷了她,豈不更添一重麻煩?”
祁諾清心中既氣餒又羞惱,卻知道他說的也是事實,只得不情愿地將藥碗放回蕙茹手中。
只見蕙茹先是用小銀勺將夜寒煙緊咬著的牙關撬開一點,然后才小心地將一小半勺藥汁緩緩送了進去,停留片刻,才一點點將銀勺取出,另一只手還要用絹帕將殘留在唇角的藥汁擦去……
祁諾清從未這樣近距離觀察過照顧病人的情形,一時不禁看得癡了。
過了好半晌,祁諾清才勉強回過神來,見祁諾涵已經靠在軟榻上昏昏欲睡,他不禁有些焦急:“你還有心情打盹,快想想怎么救她呀!”
祁諾涵睡眼朦朧地道:“你一大早把我叫起來,還不許我打個盹了?我又不是你太醫院里的那幫奴才,要看你的臉色過日子!救人的法子我已經告訴你了,至于能不能救,要看你的造化!這會兒先看她能不能醒來吧,若是不能醒,你就叫外面準備著紙錢白幡之類物事,也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你就這么沒心沒肺?”祁諾清不禁氣結。
祁諾涵不毫不示弱地道:“比你差那么一點點。”
若非此時還要用祁諾涵的醫術救命,祁諾清真想 立刻就把這個永遠不曾認真過的家伙轟出去!
有求于人的時候,他縱有再大的脾氣,也只得默默地忍下去。祁諾清看著喝過藥之后沒有任何反應的夜寒煙,心中越發煎熬,并不比昨夜來得輕松。
天色一點點亮了起來,沒能見到皇帝的朝臣們求見不成,只得遞了幾份折子過來,祁諾清也無心去看,只在殿中轉來轉去,眼睛卻片刻也不離床上躺著的那個女子,生怕她某一個瞬間忽然睜開眼睛,而自己卻錯過了。
一直等到中午,躺著的人卻始終毫無動靜,祁諾涵已經補足了覺,漸漸開始有些無聊起來。
“她到底什么時候能醒?”祁諾清終于忍不住催問道。
祁諾涵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不知道。也許下一刻,也許今天晚上,也許明天一早,也許永遠不會醒過來了。”
“有你這么沒用的大夫嗎?”祁諾清忍不住怒道。
祁諾涵毫不在乎地接道:“我是大夫,又不是神仙。”
祁諾清再一次氣結,卻已實在無力與他斗口。
聽祁諾涵的言下之意,服下了早上的那一劑藥之后,竟也并不是一定會醒來的。
若是不會醒來,又當如何?
如果她不醒,一切的設想便都成了虛妄。他無法向一個昏迷不醒的人解釋他的決心,也無法向一個昏迷不醒的人作出任何承諾。
如果她不能醒來,今生所有的交集,豈不是就這樣結束了嗎?
如果真的是那樣……
不,他無法想象那樣的可能,他無法想象這個因為有她才漸漸變得鮮活起來的宮中從此了無生趣,他無法想象自己將如何度過今后漫長的寂寥之夜!
她必須醒過來!
“煙兒,你一定要醒來,知道嗎?只要你醒過來,就有萬千種可能,若是你就此睡過去,所有的一切都將隨著你的離去而消失!前朝宗室,天下子民,你所關心的一切,他們的生死存亡,都在你一念之間,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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