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懲戒
“噦——”
腳下一個趔趄,那雙腳亂顫的女子應(yīng)聲撲倒在他身側(cè),一股腦將胃里翻滾的殘羹噀噀地吐了出來,那氣味瞬間發(fā)酵起來,驚得那人面如菜色,大聲呵斥起來:“你做什么?!”
陸欺欺拍拍胸脯,咳嗽道:“這大水泡也太顛簸了,你又讓我蒙著眼睛,我找不到方向,當(dāng)然會暈!
一路上,她除了水流聲便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響,水路暗流洶涌,只叫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來二去只覺胃里翻騰,又逢水球陡然停駐,這才鬧了洋相。
反正是吐到他身上,也算是解恨了。
“真是晦氣,下來吧,到了!
繆離翻掌之間,避水珠驟然收縮,在他掌中化作一陣光霧,轉(zhuǎn)而消失不見。
“你過來扶著點我啊倒是。”
皓帶障目的陸欺欺手足無措地停在原地,冷不丁陣頭風(fēng)一過,驟起一陣寒意,仿佛墜入了冰窖一般,直令人渾身打哆嗦。
黑暗中她下意識地伸出手,卻觸碰到了那人的指尖——霎時間寒意如絲如縷,侵骨入髓,自指腹一路沁透心脾。
她倏爾抽回手,趨于紊亂的聲線中竟出現(xiàn)一絲忐忑:“繆離?我剛剛碰到的是你的手嗎?怎么冰冰涼涼的?你可別嚇我!”
“別碰我!笨婋x的語氣也隨之冰冷起來,只將那法杖的末端摜到她手中,呼吸之中似乎凝出了冰棱,“牽緊,跟著我走!
被他喝斷出言的陸欺欺只覺得心下委屈,自己被蒙上了眼睛,未知的恐懼早已襲遍全身,每走一步,都像在邁向萬丈深淵,而他作為她眼下唯一的依靠,卻絲毫沒有給予她信任,著實有些令人難過。
是啊,他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罷了,想來近日,大抵是習(xí)慣了有人互偎取暖的日子,如何能要求一個陌生人給予她信任呢?
仿佛察覺到了陸欺欺的失落,緩步前行的繆離陡然頓住腳步,支支吾吾道:“我……我是叫你跟緊了,別離我太近……”
陸欺欺忙不迭搖搖頭:“無妨,咱們抓緊前行吧,此處不宜久留!
“嗯,跟我來!
腳下是苔茸毯砌,風(fēng)清露冷。
仿若墜入了幽深的地底,每往前走一步,她的腳下,都會傳來一陣濡濕的寒涼。
而眼前,只有一團(tuán)浮光掠影,不辨朝夕。
一陣穿堂風(fēng)拂過她的空蕩蕩的衣衫,陸欺欺警覺地豎起耳朵,只聽得虛空之中似有人訕笑,忽高忽低,若即若離,混雜著某種動物發(fā)出的低吟聲,竟有幾分似曾相識的感覺。
“繆離,你還敢回來?”
驀地,一道驚虹從天而降,四周霎時光亮如晝,便連蒙著雙眼的陸欺欺,隔著皓帶亦感到幾分刺目,愈發(fā)死命地抓住法杖的末端。
“喂,狗頭祭司,發(fā)生什么事了?我們要不要跑?”少女的聲線微微顫抖,壓著嗓子說道。
身邊人鎮(zhèn)定自若地答她:“不打緊,一點小伎倆罷了。”
小伎倆?她可是扎扎實實地感受到了那股光風(fēng)撲面而來,差點沒把她嚇得魂飛魄散。
此時又聽得另一個聲音在耳畔回響:“滾出歸荑淵!”
繆離冷冷一笑,高聲道:“我要找隋壽長老問幾句話,讓我進(jìn)去。”
“放肆,長老也是你能隨便見的?我今天就代長老清理門戶!”
數(shù)道虹光應(yīng)聲劈下,陸欺欺猝不及防地被那法杖所攜之力給甩了出去,伴隨著法杖的擲地有聲,那人發(fā)出了地動山搖般的咆哮。
“繆離,你怎么了?!”陸欺欺來不及感受周身撞得七暈八素的疼痛,慌忙在黑暗中探知他的情況。
她的切聲呼喚并未得到回應(yīng),除了一聲聲沉痛的低吟,四維空蕩之中,仿佛再無其他。
沒有等到只言片語,接踵而至的,是又一道驚虹,直將她周遭的石壁擊得粉碎,化作片片殘屑落入她驚駭?shù)拿骖a。
受驚的陸欺欺背膝展展地站起來,卻未見后退之意,而是在猶疑不決之中,緩緩將雙手覆上了鬢間的皓帶。
“你給我把手放下……啊……”
那人顯然是受制于對方的某種禁錮之中,痛苦地哀嚎起來,聲聲貫耳,更令她將斷不斷,反受其亂。
她現(xiàn)在要做什么?她能夠做什么?
他難道要她坐以待斃么?!
陸欺欺佇立在原地,心有不甘地咬緊了牙關(guān)。
光霧未散,虛空之中,又傳來了一聲痛斥:“還帶了個生人來此,真是好大的膽子!”
“我要見長老……”
那氣若游絲的男子不知正經(jīng)歷著怎樣的痛,黑暗中陸欺欺緊緊抱住了自己,涔涔冷汗順著散亂的發(fā)絲落入寒浹的肌膚,心急如焚地向他喊道:“繆離……我該怎么辦……”
“別摘下來……別……”
他的命令,已經(jīng)變成了懇求。
連那飛揚跋扈的聲口,都如斷了線的珠子,不成語調(diào)。
陸欺欺捧著皓帶的手滯在半空,咬著牙狠狠地點頭,卻又聽得他發(fā)出陣陣嚎叫,那聲音幾乎扭曲到變形,不似人聲,慘絕人寰。
“你可千萬別死啊狗頭祭司……我、我想辦法救你!”
她邁著左右搖擺的步伐,循著那刺耳的痛呼之聲,進(jìn)退維艱地向他走去。
“走開!”
對方厲聲呵斥,那聲音含糊不清,夾雜著那腥氣彌漫的喉頭血,止不住地往外溢出。
陸欺欺大口地喘著粗氣,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對著天空一通亂指:“他究竟犯了什么錯,你們要這樣對他!”
話音未落,虛空之中一雙雙凜冽如鋒的目光已然匯聚而來,悉悉索索之中,一個怪異的聲音如雷貫耳:“小丫頭片子,這里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左右不是個辦法,陸欺欺不依不撓,索性心一橫,痛言詈罵起來:“把那個老東西叫出來,咱們好好理論!”
“小姑娘可真是好大的口氣啊……”
虛空之中浮現(xiàn)出一個老態(tài)龍鐘的聲音,驟然間四下死寂一片,便連方才那幾個氣焰囂張的聲音都消停了,只聽到一個遲鈍的腳步聲,步屧踢突地踏過布滿苔痕的冰階。
霎時間,鴉雀無聲。
“長老,您怎么出來了?這小子他……”
那虛空之中咄咄逼人的男聲頓時清亮起來,近在眼前。
“長老……”
面無人色的繆離眼里驟然燃起了一抹光亮,被冰錐貫入的雙腿在黑暗中瑟瑟而顫,竟不知哪來的氣力,向前一步一步地掙將出去。
“孩子,你終于回家了……”那老者敦厚的聲音近在咫尺,亦步亦趨地向他行來,“這位姑娘看著有些面熟,敢問是……?”
“是……”似是不知如何形容,那頹喪的面龐之上,勾起了一絲枯澀的笑意。
不想承認(rèn),卻又不得不承認(rèn)。
“是我的朋友!
話音未落,那油盡燈枯的殘破身子只若紙鳶一般滑落在地,碎了一地的冰棱混著血水,自他身下漫漶苔痕,在那陰冷潮濕的石壁之上洇出一片刺目的血色。
“繆離!”
陸欺欺猛地扯下皓帶,鬼影憧憧的視線尚未獲得一絲清明,便不顧一切跌跌撞撞地向那個模糊的身影奔去。
目色所及之處,恍惚之中,她看見了一團(tuán)耀目的焰色。
眼前那張蒼白的面孔宛若瓷偶一般透明,如火的發(fā)絲混雜著猩紅的血液在冰面上綻放出一簇簇瑰麗,仿佛是從那傷口中長出的嫩蕊一般。
而站在昏迷之人身側(cè)的眾人,皆與他體貌特征相近,赤發(fā)獠牙,一雙碧色的眼睛熠熠生輝。
面面相覷之下,他們面上的惴惴不安一覽無余。
好似她是照進(jìn)這幽冥之中的一束強(qiáng)光,讓其原形畢露,無所遁形。
這就是他不讓自己看見的原因么?
陸欺欺苦笑著搖搖頭,自己什么稀奇古怪的沒見過,幾只妖怪她還能嚇破膽不成?
環(huán)顧四周,珊瑚為梁,玳瑁為棟,蜿蜒相纏,參差幽奇,雖能聽到霽波蕩漾之聲,卻遠(yuǎn)在穹頂之外,與世隔絕。
她的目光又落在那佝僂的拄杖老者身上,他與他們又有幾分不同,縷縷銀絲呈盤根錯節(jié)之勢沒住他的面龐,只一雙驚恐的眼睛忽閃忽閃,分明是打量著陸欺欺,卻又不敢看似的。
“長老,這人族丫頭如何處置?”人群中有人發(fā)問。
那老爺子卻好似失聰了一般,置若罔聞地緩步走向陸欺欺,躬下了身子,口中喃喃有詞:“上神……是您嗎……是您回來了嗎……”
陸欺欺斜睨著眼看了看自己身側(cè),這才指著自己的鼻子道:“老人家,您認(rèn)得我?”
容光煥發(fā)的老頭子又杵著拐杖,繞著陸欺欺轉(zhuǎn)了幾圈,左看右看:“認(rèn)得認(rèn)得,自是認(rèn)得!您的尊容與千年之前,并無二致!”
莫非這老爺子就是咎吾口中所說的那位“老東西”?
陸欺欺腦中靈光一閃,豎起的食指又委頓不決地指著他道:“老……東西……?”
“大膽人族!竟敢對長老不敬!”
“休得無禮!”老頭子喝止那人道,“這可是咎吾上神!”
“對對對!”
她連連點頭,唯恐應(yīng)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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