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去買個手機？到時候聯系方便些，”路過手機店的時候，朗弘揚又問。

        “要的，”這次出來除了吃日料李成功確實要買一個手機。他之前也問朗弘揚哪種手機適合，朗弘揚還幫他參考了參考。

        貴的是買不起的。大街上站臺里那些精致炫酷的手機廣告李成功只能羨慕地看看，進了手機店他只敢把眼光瞅向那些低價千元機。

        有個前輩在有些事能幫忙避坑。朗弘揚說別聽手機店里的人瞎逼逼選那些滿多少送多少的話費套餐，那都是虛的，直接要最低價的18元套餐，再根據自個兒需要配流量和話費。搞定了手機，朗弘揚還幫他還價，討價還價了半天最后幫李彤彤要了只99元的老年機。

        “這店在西府開了很多年了，他們看人下菜，本地人會更便宜點，”朗弘揚把紅色的老年機給李彤彤。

        “謝謝哥哥！”李彤彤脆脆地喊了一聲，還拍了拍李成功的手示意他學聰明點。

        “謝謝朗哥，”李成功把小鬼的手拍開，笑嘻嘻地道：“要是今天沒朗哥，我自個兒來肯定會被坑點兒。”

        “隨手的事兒，”朗弘揚搭著李成功的肩拉他去吃日料。

        “那家店的師傅日本學徒回來的，刀工絕對正，”朗弘揚拉著李成功東拐西拐在一家小巷子里找到了他所說的日料店：“現在店里的刺身應該是師傅的徒弟做的，咱們去看看刀工。”

        日料店做刺身都是展示給客人看的，李成功看廚師處理半片金槍魚。他廚藝連門都還沒入，其實也不出什么門道，只看光這半條魚師傅就用了七八種刀，不明覺厲，應該算挺厲害的吧？

        “切刺身得用柳刃刀，厲害的刀工要看切口，魚片厚度均勻，大小一致，刀口利落，”朗弘揚帶李成功和李彤彤找了個位置坐，點了一個刺身拼盤和幾樣壽司，給李成功科普日料刀工。

        “但感覺……沒譚師傅切菜好看？”李成功評價道。經常往譚師傅面前送殷勤，譚師傅那點本事李成功也看在眼里，日料師傅刀用得多，可不知為什么切起魚片來沒譚師傅更有觀賞性。

        “跟老譚怎么比？”朗弘揚都聽笑了：“老譚的刀工當年可是咱們西府有名的，弟弟你是沒見過老譚切豆腐，他能切得跟頭發絲一樣。真正厲害的刀工，就我之前說過的專練刀工的那同學，他切起來有節奏感韻律感，小日本鬼子的那點東西比不來！”正巧刺身拼盤到了，朗弘揚揀出了帶魚皮的那塊，搖搖手嫌棄。

        “皮沒去干凈，”李成功最近在練去皮，他也知道這塊魚必定是魚皮沒去干凈。

        “去魚皮的事新人干的，看來這家店師傅新招的伙計不行，”朗弘揚教李成功怎么吃，先倒醬油，把芥末點在三文魚中央，折疊起來蘸醬油吃。

        第一次吃李成功沒把握住芥末的量，吃的眼淚嘩啦啦，小鬼看見還要笑，被李成功塞了一口壽司姜。

        初次吃日料的人其實吃不慣生鮮食物，李成功吃了兩口就不再繼續，倒是小鬼一片又一片吃了不少，還是朗弘揚說不能多吃她才住了口。

        “小孩生的吃多了要拉肚子，”他給李彤彤專門點了一杯香蕉船，第一次吃這個，李彤彤一口一口一直沒停過嘴。她吃得狼吞虎咽了些，朗弘揚一直叫她吃慢點。

        可有時候那些生活給予的印記是沒法改變的。

        銅官鎮上沒有這些，雖然李彤彤只生活在鎮子上小小的一角，但她知道銅官鎮和西府是不一樣的。這里有漂亮的連衣裙，有好看的明星廣告，有裝修漂亮的日料店，就連街角生銹了的長頸鹿鐵門都是那么地與眾不同。

        她仿佛是獲得了仙女祝福的灰姑娘，坐在南瓜馬車穿著水晶鞋到了漂亮的舞會上，當午夜的鐘聲一過，灰姑娘就要回到她矮小的廚房，當日光西沉，天色漸晚，她也即將回到自個兒小小的地下室。

        “我是灰姑娘，郎哥哥是仙女教母，”回去的路上李彤彤掰著手指算了算，怎么算都覺得多了個人，她想了想，開口道：“你是南瓜馬車！”

        “哈？”小鬼的想法天馬行空，李成功根本就不懂她在說什么。

        “我們要回去了，灰姑娘也要回家了，”李彤彤磕磕絆絆地給他講灰姑娘的故事，想到手上兩百多一套的連衣裙，李成功“哼”了一聲：“你才不是灰姑娘。”哪家的灰姑娘還帶伴手禮的。

        “我就是！我要當公主！”灰姑娘也是公主，每個小女孩都有個公主夢，李彤彤當然也想當公主。

        “隨便隨便，”李成功隨口道：“地下室公主就你了！”

        “地下室公主也是公主！”李彤彤才不管，她現在已經不怕小黃毛了，李成功說話她還能杠兩聲。

        “好的好的，地下室公主現在把你毛衣脫了去洗掉，”看見李彤彤身上起球臟兮兮的毛衣，李成功胸口有點悶，他扒了小鬼的衣服放臉盆里使勁地搓。

        “洗衣粉不行，你要放肥皂，”衛生間水池旁邊有個臺子，李彤彤搬了板凳站在臺子旁看李成功洗衣服。

        “那你怎么沒洗干凈？”李成功說話沒好氣：“見了鬼了，我還要伺候你洗衣服。”

        “那是我手小，”李彤彤張著手給他比劃：“你的手比我大一半！不對！兩半！”

        “兩倍！你學校里怎么學的，連這個都不知道，”李成功嫌棄道。

        “我又沒讀書！”說起學校，李彤彤不高興了。

        一提到讀書的事，李成功也無話可說，他也沉默下來，空氣中一時漫著種苦悶的味道。

        “你頭發是誰給你剪的？”李成功沒話找話道。

        他現在工作很累，剛開始每天七八十斤的大肉處理下來手臂都酸的不是自己的了，那段時間基本上回出租房倒頭就睡，哪里還顧得上小鬼怎樣了，最多給點吃的讓她不至于餓死。

        就算現在適應了，可他一小孩帶一小小孩又哪會帶，連換季換衣服這種事都忘了。也是這時候想到了問起頭發的事。李彤彤的短頭發經過這么幾個月也沒見長，顯然是剪過頭發了。

        “孟哥哥幫我剪的，”李彤彤說：“他是好人，所以你不要去罵他。”

        “誰對你好都是好人？”李成功把毛衣絞干，看著毛衣前邊依舊有只灰啾啾的小黃鴨，他“嘖”了一聲重新洗了一遍。

        “嗯嗯！”李彤彤點頭，給李成功扒拉了一下有哪些好人：“孟哥哥是好人！朗哥哥是好人！隔壁阿姨是好人！隔壁瑞奇哥哥也是好人！小區里的保安叔叔是好人！樓上的苗苗阿姨是好人……”

        “他們做什么了？”聽著李彤彤一個個扒拉好人，李成功驚訝了一下。

        “孟哥哥幫我剪頭發，朗哥哥請我們吃飯，隔壁阿姨借書給我，隔壁的瑞奇哥哥教我算數，保安叔叔送我橘子，苗苗阿姨送我餅干……”有時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李彤彤一樣樣地記在心里。

        “他們都是好人，那我呢？”李成功問。

        “不好不壞！”李彤彤自個兒有筆賬。

        “我養著你你還說我不好不壞！”簡直氣不打一出來，李成功又變得惡狠狠。

        “你以前打架，”李彤彤說：“你罵我拖油瓶千金病陰沉鬼表子賤人蠢貨……”

        “行了閉嘴！”李成功氣急了，也不知道是氣自己還是氣小鬼：“你他娘的這種話記得倒牢！都給我忘了！”

        “你又在罵我！”

        “我罵我自己行了吧？”李成功沒好氣道，把衣服絞干晾上，看著那只洗不干凈的小黃鴨，他拍了兩下，好似能將上邊的灰色全部拍下似的。可這灰色就像他們在銅官鎮的過去，牢牢地依附著，去不掉也洗不凈。

        “這件衣服別穿了，”最后，李成功道。

        “我可以穿里面，”看了眼自己曾經很喜歡的小黃鴨，李彤彤回答。

        “隨便你，”李成功把李彤彤那堆衣服全翻出來洗了個遍，結果發現小鬼的衣服破的破舊的舊，洗到后來他都想把這堆衣服一扔了事，可一想到囊中羞澀，他搓得越發用力。

        “下禮拜休息的時候我們去買衣服，”有些衣服還能將就，有些完全是不能穿了，李成功把一條屁股上破洞的小內褲丟進了垃圾桶。

        “你的褲子也破了，”李彤彤指著李成功的破洞牛仔褲。

        “它本來就長這樣！”李成功強調道。

        “它原來的洞洞只有這么一咪咪，現在有這么大，”李彤彤給他比劃。她其實知道的，李成功自個兒的衣服也破的破舊的舊，也虧得匯君樓發工作服，他平日里三套工作服換著穿。

        “這是時髦，你又不懂。”

        “嘁~”跟著李成功，李彤彤也會撇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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