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三天假期中，直播沒有開啟。

        但負責直播相關事務的部門仍然在忙碌，光是沈霈與找方躍談話一天至少三次。據沈霈與說他們在試圖構建“方躍“的性格模型。

        方躍猜測沈霈與也參與了構建所謂的性格模型。因為沈霈與非常忙碌，除了來找方躍談話問一些天馬行空的問題，沈霈與整天不見人影，甚至就連沈霈與的親弟弟沈霈霖也見不了他幾面。

        自沈霈霖搬來這家酒店，沈霈與從來沒有去看望過他的弟弟。怪不得對自家兄弟的性格一無所知。方躍曾經明里暗里提示沈霈與去關心關心他弟弟。

        沈霈與卻帶著一副了然的表情，實則瘋狂為弟弟找補：“看來你和霈霖相處不太融洽，想讓我去當你們之間的說客嗎？不過我的這個弟弟自小叛逆，不太喜歡我這個哥哥，我去當說客，恐怕會起反效果。但你不用擔心，霈霖看起來桀驁不馴，然而心地卻好，你也是一個好孩子，等過段時日你們自然就成為朋友了。”

        “怎么說呢。”方躍想起初見時沈霈霖欠揍的模樣，“你弟弟交友很困難吧。”

        方躍的話可以說非常不客氣了。尤其是面對的還是沈霈與——沈霈霖的哥哥，以方躍的性格本不該這么沒有禮貌。可是方躍在沈霈與面前十分放松，以至于她根本沒有察覺她說話有什么不妥之處。

        沈霈與沒有點破，也沒有生氣。他摘下眼鏡，嘆息一聲，食指和大拇指輕揉雙眼間的鼻梁，看起來有些頭疼。

        “方躍。”沈霈與拉近與方躍的距離，方躍能清晰地看見他眼中自己的倒影。他拋去平時那副笑瞇瞇的狐貍樣，語氣誠懇：“霈霖自小身體不好，可是那時我正忙于學業，對霈霖疏于照顧。在不知不覺間他的性格變得格外孤僻，他不僅厭惡我這個哥哥，而且有人想靠近他和他做朋友，也會被他的言語刺跑。

        于是他沒有朋友，家人又常年不在家，我非常擔心他。正巧直播出現的那天，發現霈霖在反復刷直播的錄頻，而后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通過評定來到這個酒店。我第一次看他對什么這么感興趣。又因為和你相處很愉快，所以我感到你可以讓霈霖敞開心扉、讓他不孤單。你可以幫我這個忙嗎？”

        方躍清晰地看見沈霈與眼中倒映的自己面色微紅，她驚訝于沈霈與竟然將他的私事對她和盤托出。

        雖未明說，但入世未深的方躍早已經把這個溫柔有趣的心理咨詢師當作朋友，所以聽了這話，方躍當下拍拍胸脯直接說道：“放心！我脾氣好，臉皮厚，肯定能纏得你弟弟不得不認我當朋友。”

        當天走出心理咨詢室的方躍斗志昂揚，打算抓住正在吃午飯的沈霈霖開始尬聊。

        沈霈霖面前放著一碟菜，只是潦草地動了幾下。他帶著耳機玩著手機，仿佛在空中豎起一棟空氣墻，將除他以外的眾人隔開。

        方躍在沈霈霖旁邊入座，輕咳一聲。

        沈霈霖頭也沒抬。

        方躍跺了跺腳。

        沈霈霖眉間微蹙，看手機看得正入迷。

        方躍伸出食指，戳了戳沈霈霖的肩膀。

        沈霈霖巋然不動。

        唉，裝高冷！她嘆道。

        沈霈霖與這個酒店的其他人都不一樣，對待方躍很是冷淡。她與沈霈霖連著相處了幾日，也只能勉強和他說上話。而說話的時候，還得忍受沈霈霖探究的眼神。

        酒店的其他人也會有這種眼神，但所有人都控制得很好，沒有讓她感覺自己是一個珍奇動物被人圈養參觀。

        沈霈與做得尤其好。他有時會去打量她，但會解釋原因和想法。有時一些問題，她感到不舒服，沈霈與會立刻道歉，以后會避開與之相關的所有問題。

        非常坦蕩，也非常符合方躍心意的做法。

        其實細來想象，沈霈霖的做法未嘗不是另一種符合她心意的做法。

        酒店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沈霈霖不僅僅是來給她當同學的，更是加了一級的監管。按理說，他應該和她套近乎，主動攻略方躍。

        他卻反其道行之，像是對待普通卻有點特殊的同學，反而讓方躍不易想到他的目的性。

        “你在看什么呢？”看著沈霈霖一直沉浸在手機中，時而皺眉時而若有所思，方躍難得也生出一份好奇之心。

        之前她做的動作沒有被理會，自然也不在意這句話被無視，只不過一句隨口的話罷了。她的好奇心向來淡薄。

        結果沈霈霖反而有了反應，轉頭看了看她，身體偏了偏，示意方躍過來看。

        全程靜默無聲，擺足了高貴冷艷大少爺的款。

        然而，在方躍將頭探過去的時候，沈霈霖迅速移開手機、用手肘抵著方躍的額頭，而后又仿佛被燙到一般收回手。

        方躍礙于慣性下意識靠過去，抓住沈霈霖回收的手穩住身體，眼角瞟見沈霈霖的手機。

        “啊，你在看‘我’。”沈霈霖在看的正是“方躍“使用異能的視頻剪輯。

        沈霈霖推開方躍，面色陰沉，瞪著方躍，吐出一句話：“別靠那么近。”

        “不是你讓我靠過來看的嗎？”方躍坐正，放開沈霈霖的手，委委屈屈地說，“你還害得我差點摔倒。”

        沈霈霖皺眉：“我沒有讓你湊得這么近。”

        很近嗎？方躍被沈霈霖這副模樣唬住了，仔細回想之前的過程。

        她剛才將頭湊過去的總路徑的每一個點，都至少隔這位大少爺有一米遠。只有在快要摔倒時，才突破了社交距離。

        可是如果這位少爺不突然撤退的話，她也不會摔倒。

        所以他這是……自討苦吃？

        等等，想起這人在他們看教室的時候，將兩個挨著的課桌拉開一段距離。再加上，沈霈與說到的他的交友問題。

        他的安全社交距離不會比別人長一截吧？

        好吧，超過他的社交距離，我的錯。想清楚后，方躍做出讓步。

        “抱歉嘛，下次我離你遠點。”方躍雙手合十，仰望著沖他眨眼。

        “你寂寞嗎？“

        “啊？“奇怪且突然的問題，她懵了一會，不知道沈霈霖千回百轉糾結的腦袋瓜怎么想到這個問題的。

        沈霈霖慢言慢語，腔調一如往常地陰陽：“別拿你們女生之間黏黏糊糊那一套和我相處，你這么渴望閨蜜嗎？你是沒有朋友嗎？“

        說話確實傷人，如果他沒有被方躍抓包他在看“方躍”的視頻的話。

        再加上和沈霈霖或多或少地相處了一段時間，方躍也對沈霈霖時不時的惡毒話免疫了，更何況這次是自己做錯事。

        “對不起嘛。”

        “嘖。”不忍直視方躍那張臉撒嬌，沈霈霖撇開頭，”你怎么會和‘她’是同一個人？“

        “你喜歡那個方躍嗎？“

        “你那可憐的腦袋瓜里只有情和愛嗎？”邊說著，沈霈霖邊重新帶上耳機，沉浸在網絡中。

        方躍托腮，看著沈霈霖。發熱的頭腦微微清醒了。

        沈霈與說的他弟弟是校草沒有騙人。沈霈霖確實長得很帥。他有一雙貓眼，而且睫毛濃密自帶眼線。平日里他穿著寬大的棒球服，帶著明顯很貴的耳機。讓人一看便覺得他是一個很擅長打游戲的學霸。

        方躍想起沈霈與說他沒有朋友的那番話，雖然聽起來很真，但不能全信。比如沈霈霖這家伙可能沒有朋友，但絕不可能孤單一人，光是圍著他要微信的女孩子就不太可能讓他孤單了。

        沈霈與說的話肯定另有目的。

        但，不管目的是什么。方躍心中嘆息，看著沈霈霖有些凌亂的頭發，手指微動，想著：我還是很愿意和他們兄弟倆交朋友。

        沈霈霖雖看似對待方躍的態度很差，其實實際行動上并不差。

        方躍可以在沈霈霖玩手機的時候隨意打擾他，詢問問題也必有所回應。許多所謂老實脾氣好的人都未能做到這些普通的點。

        只是說話惡劣，社交距離長讓他看起來難以接近。

        好聽的話不應該只是想想，更應該說出來才是。方躍想。

        “喂，沈霈霖。”方躍伸出兩根手指扯了扯沈霈霖的衣袖。

        沈霈霖這次反應極快，方躍只是扯了一下，他就立馬收回手、皺眉，不耐地說：“干什么！”

        “嗯、就是，雖然你說話很毒，但我發現我還挺喜歡你的。”方躍撐著臉，閑聊一般地將話說了出來。

        沈霈霖睜大一雙貓眼，像是一只受驚的貓咪，兇巴巴地罵道：“覺得我說話毒還喜歡我，你有病嗎？”

        方躍驚訝地瞪大眼：“喜歡你就是有病嗎？你不要這么貶低自己，我猜你身邊有不少人喜歡你。”

        “我說有就是有，你就是有病。”

        “可是我確實挺喜歡你。”

        方躍的直球打得沈霈霖猝不及防，他幾乎都要坐不住了。

        沈霈霖經歷過女生告白。這些女生通常是被他的臉一時迷惑，沖動上頭告白。在被拒絕后，有些選擇默默守護，有些宣稱一定會追上他。

        但不管是哪一個類型，都會在和他多說幾句話后，清醒下頭退場。

        “多好的帥哥，可惜長了嘴。“女生們這樣評價他。

        形成了沈霈霖追求者眾多，實則沒有被人正經喜歡過。

        所以不像方躍認知中的有點姿色的男性個個臉皮厚、還是海王，沈霈霖面皮薄得很。

        “啪啪啪。”沈霈與在旁邊拍掌，看見沈霈霖的大紅臉，用贊許的語氣說道：“你們果然相處的很愉快。”

        “哪里愉快了！”沈霈霖炸毛，指著方躍鼻尖，“她什么話都說得出來，簡直不要臉！”

        方躍看著指著自己鼻尖的食指，眨了眨眼：“你這是在……告家長？”

        “家長？”沈霈霖的臉頓時褪了色，嘲諷地看著沈霈與，嘴角溢出冷笑，“他也配！”

        沈霈與推了推眼鏡框，不語。

        “……”世界突然寂靜。

        方躍看了一眼沈霈霖，又看了一眼沈霈與。最終還是受不了這個氣氛，硬著頭皮說道：“其實你的哥哥還挺關心你的。”

        沈霈霖立刻爆炸：“關心？他？你還真是睜眼說瞎話。”

        “啊？”方躍頭皮發麻，狂扯沈霈與的衣袖，“你說話呀，澄清誤會。”

        沈霈與嘆氣，輕輕地向方躍搖了搖頭。

        長嘴不用真氣人！方躍發泄地si攥沈霈與衣袖。

        沈霈霖看不過去，將方躍攥著沈霈與衣袖的手拉開，質問道：“你怎么幫他說話，還和他拉拉扯扯？你到底站那一邊！“

        方躍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兄弟倆的臉色，兩人都注視方躍等待她的回答，決定雙方不得罪地說：“中、中間。“

        沈霈與嘴角勾起一抹笑，沈霈霖卻面色鐵青。

        沈霈霖不可置信地問道：“你剛才不是說喜歡我嗎？“

        方躍點頭：“對呀，怎么了？“

        看著方躍這張理所當然的表情，沈霈霖磨了磨后槽牙，沒有說話。

        沈霈與算是看明白了。他的弟弟怕是誤會了什么。

        “方躍，你喜歡霈霖嗎？“

        “是啊。“方躍毫不猶豫地點頭，惹來沈霈霖的含著羞意的怒瞪。

        “那你……“沈霈與拖長發音，指著自己，狐貍眼笑瞇瞇，”喜歡我嗎？“

        “喜歡。“方躍點頭，也是毫無猶豫。

        沈霈霖聞言瞪圓貓眼，怒斥：“花心！“

        沈霈與沒有理會沈霈霖毫無威脅的語言，繼續問。方躍也習慣于回答沈霈與提出的亂七八糟的問題，繼續答。

        “這里的服務員？“

        “姐姐好美哥哥好帥，我好愛。“

        “酒店做飯的大廚？“

        “他做的飯美味得直通我的心。”

        “打掃你的房間的鐘點工？“

        “每日煥然一新的不止是我的房間，還有我對他們的愛。“

        “……？“

        “……。“

        一問一答間，沈霈霖面色越發難看。

        “你身上穿的裙子？“

        “我超級喜歡。給我買這條裙子的人真是眼光拔群。“

        ““桌子上的插花？”

        “我也喜歡。”

        深呼吸一口氣，沈霈霖站起來，惡狠狠地瞪了方躍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怎么了？”方躍疑惑地看向沈霈與。

        沈霈與雙手攤開，聳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我去問問他。“方躍告辭沈霈與，追著沈霈霖離開。

        “喂——沈！霈！霖！“方躍邊跑邊喊，”等等我！“

        沈霈霖人高腿長，比方躍快得不止一星半點。方躍一路跑到沈霈霖的房間門口。

        沈霈霖開著門，從門縫間探出頭，他輕哼一聲：“追上來干什么？“

        “我覺得你不開心，想問問原因。“

        沈霈霖表情松動了：“知道了原因，你又要干什么？“

        “干什么？”方躍依舊是那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當然是做點什么讓你開心呀。”

        沈霈霖撇過頭，喉結上下晃動，又把頭轉過來。低頭看見方躍亮閃閃的眼睛，他眼神閃爍，別扭地說道：“最后一個問題，我和沈霈與你更喜歡誰？”

        我還沒比較過，方躍想了想，誠實地回答：“沈霈與啊。“

        “砰！”一聲巨響，眼前的門幾乎是抵著方躍鼻尖關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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