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禾本在后院里偷閑，卻被外頭街上熱火朝天的氣氛所吸引。

        “外頭這是怎么了，竟然如此熱鬧？”葉禾走到門邊，拍了拍正探頭探腦地往外望的侍女的肩頭，問道。

        “干活干癡傻了？今日可是科舉放榜的日子，”那伙侍女都不回地回答道，“那狀元郎，好像是姜家的公子，說是相當俊美的郎君呢！”

        話說完，侍女回過了頭。瞧見身后之人是自家掌柜，伙計立刻變了臉色。

        “還請掌柜的饒恕，我實在是不該躲懶的。”侍女低下了頭，對葉禾說道。

        葉禾也不怪罪，誰沒有個摸魚的時候，她也不是那種黑心資本家，斷斷做不出壓榨員工的事情。

        葉禾擺了擺手，說道：“不妨事，累了便歇息，又不是忙不過來。”

        聽了葉禾的話，這位侍女的神色放松了不少。但沒有葉禾的指示，卻也不敢顧自回頭，再去看熱鬧。

        “你剛才說，這回的狀元是……”其實先前葉禾聽清楚了，只是她不知道此姜家是不是彼姜家，故而又開口詢問。

        見葉禾主動挑起話頭，侍女也不故作沉默了，隨即開口說道：“其實我也不是親眼所見，只是聽說是太子少傅家的公子，似乎是叫做……姜默。”

        “姜默……”葉禾與伙計幾乎是同時說出這個名字的。

        “掌柜的，你知道他嗎，”侍女聽見葉禾說的，自問自答道，“也是，掌柜的也去過書塾送過膳食，聽過他的名字不足為奇。”

        葉禾原先知道的是姜默絕非尋常人家的孩子，只是那日姜默在書塾出現(xiàn)過后，她才去找書塾的先生打聽了一句。

        “嗯，有過幾面之緣。”葉禾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

        從前，她只知道姜默有個聰明的腦瓜子。現(xiàn)在，她知道了這個腦瓜子有多聰明。

        “之前讓他算賬，簡直是太大材小用了。”葉禾在心中暗暗說道。

        “咱家鋪子的位置是極好的，狀元郎夸官時，定會路過我們門前，”侍女眼巴巴看著葉禾，說道，“不知那時，我能否去看上一眼。”

        “去唄，怎么不能去了。”葉禾對侍女說道。

        捫心自問，其實葉禾也想去見一見姜默的風光模樣。

        雖說那日與姜默見面，場景實在不是很愉快，她的話語之中一直在表達對姜默的疏遠，甚至一直在用自己最不喜歡的封建思想來做擋箭牌。

        縱然她曾暗下決心，將情情愛愛割舍，只為能夠早日返回自己的時間線而努力。可是當她走出四方閣的那一瞬間，心中卻有所動搖。

        再仔細去想，這動搖之意，其實早在黎朔出現(xiàn)時便有所端倪，只是葉禾當時并未察覺。

        葉禾長嘆一口氣，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掌柜的，您這是……”侍女見葉禾這垂頭喪氣的模樣，疑惑道。

        葉禾搖了搖頭，又掛上笑容，忙尋了個借口，說道：“我在想，早知道姜公子能中狀元，那日見時就該拉下臉皮子去求個筆墨來掛在咱這鋪子里。”

        “咯咯咯，”侍女被葉禾這話逗笑了，回道，“其實掌柜的何須苦惱，咱這鋪子都接待過多少貴人了，何愁他不來的，屆時再請他題字就好。我想，有您這位美人出面，狀元郎定不會拒絕的。”

        “就屬你嘴甜，”葉禾說道，“行了，我去別處轉轉，你若是歇好了，自己個兒回去干活就好。”

        未等人回答，葉禾便轉身離開了。

        科舉放榜是大事，不管是鴻儒又或是白丁，都會談論上幾句。

        像今天這樣的大日子，不論都到哪兒，葉禾都能聽見那么一兩句與“狀元”“姜默”有關的。

        “來了來了，那狀元郎騎著高頭大馬過來了。”

        也不知是誰喊了這么一句，緣來苑里的氣氛登時就變得不一樣了。

        愛看熱鬧的食客們，即刻便放下了筷子，尋得了一處寶地站定。

        侍者們也對葉禾投去渴望的眼神，葉禾在來著四面八方的眼神的注視下，最終點了點頭。

        這場景，誰是人去樓空都不為過的。

        在隊伍的末尾，葉禾拐了個彎走上樓梯，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廂房。她的廂房是臨街的，把窗戶一開，便能瞧見外頭的情景。

        她把椅子往邊上挪了挪，往窗前一站，遠遠地便看見一個少年郎身穿紅衣，騎著高頭大馬走來。

        “這人，跟從前大不一樣了。”葉禾心里暗暗道。

        道路兩旁擠滿了人，官兵在兩側站著維持秩序。饒是如此，也有一兩個漏網(wǎng)之魚，這漏的不是別的，漏的是砸向姜默的荷包、香囊。

        這場景，葉禾看的哭笑不得。

        葉禾靠在窗邊看著這盛大的場面，眼瞧見隊伍漸漸地挪動到了緣來苑跟前，她卻有些不敢繼續(xù)看下去了。

        她往后退了退，一步，兩步……直到看不見姜默的臉，她才停下腳步。

        人群中，姜默的眼睛在緣來苑的范圍內(nèi)不停地掃視。

        “不知道她會不會也在這里看著我。”姜默心中想道。

        他的目光，從路邊望到緣來苑樓上的窗口。直到他看見一個無人的窗口，他的心里有一個想法，葉禾一定就在那里吧？

        葉禾在心中默默掐著時間，想著此時隊伍一定已經(jīng)遠去，她又回到了窗邊。

        她才剛探頭去望，就對上了一個眼神，一個她無比熟悉的眼神。

        姜默也沒有想到，原本是想在離去之前再看一眼，這一眼，卻叫他看見了最想見的人。

        他對她笑了一笑，回過頭時，還揮了揮手。

        這一個笑容，直擊葉禾的內(nèi)心，她忽然覺得，這個曾經(jīng)不辭而別的小伙子，好像也沒那么可惡了。至少他現(xiàn)在還是跟從前那樣對她笑，一般無二。

        葉禾離開了廂房，她猜想，此刻鋪子里的食客們一定還在回味剛才的場景。

        “這姜家少爺是真的了得，他才重新回來書塾多久，竟能把別人給比下去。”

        “可不，據(jù)說不在學堂的日子，是因為生了大病，就是他們自家人，也不敢多去看望，生怕染了病去。”

        “不是都說姜家老大為了照顧姜默，也害上了病。如今卻也是榜眼不是？”

        “這哪是病了，莫不是神仙下凡來附了這兄弟倆的身吧？不然哪有這樣書塾去得最少，學術卻最好的道理。”

        葉禾走過一桌客人時，正巧聽見這樣的話語。別的不說，“生病”這個重要的劇情倒是入了她的腦子。

        他離開的這些日子，究竟過得怎么樣。

        葉禾心中忽然生出一份關切，她很想與姜默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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