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身份的感覺如何？”

        林菁苒并未回答，端坐在鏡子前，慢條斯理道：“你知道我現在關心的不是這個。”

        腦內的聲音變得客氣幾分：“要想回到以前的你，首先得與她長時間接觸，獲取進一步信任，再利用他人讓她陷入困境即可。”

        “知道了。”她不咸不淡地吐出三個字，凝視著鏡中人命令道，“從現在起，我沒叫你，就別出聲。”

        輕輕遮住面前的雙眼再移開，鳳眸恢復柔和，她照常走到圓桌旁，端起瓷碗道：“蕓兒，明日幫我準備些補血的藥材，散學后跟我先去趟墨府。”

        “是，小姐。”

        天空的黑紗還未褪盡，林菁苒伴著公雞第一聲打鳴醒來，丟了昨日的課業，她想早些去學院補回來，維持住現有身份，方便日后實行計劃。

        院門口，前日一同滾落山坡的夏融也來了，她快步走近行禮道：“見過世子。花朝那日，是我疏忽，害得世子跌落，還請世子責罰。”

        “林小姐當心手臂。”夏融虛托她的左手，寬慰道，“你不必自責，那日是我主動同乘，至于后面的事，誰都不能預料。”

        他收回右手，停頓片刻：“總之，林小姐放心，我知道此事與你無關。倒是阿洇，傷得這么重，都沒法來學堂，也不知她什么時候才能好。”

        “多謝世子。我想蓁蓁很快就會回來，畢竟待在家里又不能隨心所欲，怕是比要她早起還難受。”林菁苒捂嘴，裝作泄露秘密般偷笑。

        “希望阿洇能早點好起來。林小姐，你是阿洇的朋友，以后見我不必顧及身份，像朋友般相處便好。”

        “好。夏公子，我還有些事，先行一步。”林菁苒虛禮拱手，往院長的書齋走去。

        夏融望著緩步離開的窈窕身影，想起剛剛的假笑，眼神暗了下來，召出北陸吩咐幾句，抬腳走進學院。

        這邊賴床才起的墨洇，在府里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正愁過得無趣。

        “蘭時，你說為什么它不理我了。”墨洇揮舞著手中的零食，在鳥籠周圍不停打轉。

        “姑娘，它是不是也想出去透透氣？”蘭時看著懨懨的嘟嘟猜測。

        是啊，昨日到現在它都被關在這里，人尚且會厭倦，何況愛飛的鳥呢？墨洇立刻讓她把嘟嘟拿到院內，掛在剛結了花骨朵的桃樹枝上。

        她扶著寒酥慢慢蹦到樹下，右腿半跪在一張雕花圓木矮凳上，伸手繼續逗弄它，還是被嘟嘟無情拒絕。

        難不成它是生氣被關在籠子里？想到以前看的萌寵視頻，她決定放嘟嘟出來：“寒酥，幫我找幾根結實的布條，再拿上針線。”

        沒一會兒，寒酥拿著東西小跑著過來：“姑娘，找好了，若是要縫補它們，還是交給我吧。”

        不會針線的墨洇立即點頭，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她，手巧心細的寒酥很快便做好了牽引繩。

        “寒酥你真厲害！”墨洇驚嘆，自己只是簡單說了幾句，她就能做出和想象形似八分的東西來，換自己弄，恐怕天黑都做不成。

        “謝姑娘夸贊，寒酥只是按姑娘的吩咐做而已，還是姑娘的點子好。”寒酥規矩地站在一旁回答。

        明明是十幾歲的孩子，說話這般板正無趣，墨洇不想她這樣，故意問她：“寒酥，我想將繩子套在嘟嘟身上，又怕被它啄，你可有方法讓它乖乖的？”

        本以為她會找人來幫忙，誰知她竟一本正經地攔住自己：“姑娘，你還傷著，可不能這樣隨意。若是要套繩子，我來幫你，我不怕被啄。”

        低頭看到微微蜷起的手指，墨洇知道她是在逞強，伸手攀上她的肩膀親昵道：“就算你不怕，我怕。咱們寒酥心靈手巧，受傷了我可是會心痛的，以后記得多想想自己，你和蘭時一樣，都是我在這里很重要的人。”

        “是，多謝姑娘。”寒酥將身子悄悄往里靠了靠。

        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墨洇輕拍她的肩算作回應。

        扶著她坐下，墨洇望著鳥籠嘆氣：“早知道昨日就該問問耀靈，嘟嘟有什么喜惡。”

        散學后來到墨府的夏融和林菁苒，進了小院就看見她歪著腦袋望向桃樹。

        待走近了些，夏融聽見她念叨自己，激動地奔到她身前：“阿洇，你有什么要問我？”

        “耀靈和阿鳶都來了，我們進去慢慢說。”墨洇在丫鬟的攙扶下站起，慢慢蹦回房內。

        “歡迎，歡迎。”一直沒說話的嘟嘟在籠子里上躥下跳，很是活潑。

        墨洇看它這番變化，對著給它喂食的夏融道：“耀靈，你的心意我收下了，嘟嘟還是由你帶回去吧，它今日在我這兒都不怎么理我，你來了它才精神些。”

        “阿洇，別擔心，嘟嘟只是不適應，我這就寫下它的習慣好惡，每日來看它。我保證，過兩日它就好了。”夏融回身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自信承諾。

        見他這般篤定，墨洇沒再多說，只叫蘭時準備筆墨。

        林菁苒趁這空隙，讓蕓兒放下準備的東西：“蓁蓁，昨日我走得匆忙，未能好好感謝一番，這點薄禮你可定要收下。”

        “好，謝謝阿鳶。”墨洇本想拒絕，轉念又覺得自己與她之間沒必要這般，待自己好了，再上門回禮就是，便抬手讓寒酥將東西收好。

        “蓁蓁，今日我來，還帶著院長的囑托。”她從包內拿出一封信，遞給墨洇。

        院長？打開信件，墨洇一字一句地讀完后，內心崩潰，小臉也垮了下來，誰能想到這學院要求如此嚴格，只要還能寫字，末考就必須準時參加。

        林菁苒拍拍她的肩安慰：“蓁蓁，別擔心，在你去學堂之前，我每日散學都會來給你補課，等你傷好了回去，定能拿下末考！”

        手中的信紙被她抓出褶皺，墨洇苦笑：“多謝阿鳶。”

        “林小姐，補課之事可否帶上我？”夏融紅著臉不好意思道，“我和阿洇差不多名次，不想末考再被院長訓斥一頓了。”

        “當然，還要多謝夏公子抬愛。”林菁苒鳳眸彎彎，舉起手里的茶杯敬他。

        “多謝林小姐相助。”夏融雙手捧杯，將茶水一飲而盡，轉頭道，“阿洇，我得回去了，不然大哥又要訓斥我晚歸了。”

        沒等她回答，就急匆匆地跑了，墨洇搖搖頭，真是小孩心性。

        “這是前兩日的學習內容，明日白天你先熟悉下，散學后我可是要檢查的哦。”

        墨洇望著那雋秀的字跡，呆呆回應：“知道了，我盡力。”

        吩咐蘭時幫忙送客，她摸出一顆蜜餞含下：“唉——這憋屈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能量恢復5，我們暫時安全了。”不算勸慰的話從腦中冒出。

        “謝謝你啊，告訴我還能繼續活著。”

        嘴里的蜜餞分明中午還能掩蓋藥苦，這會兒卻寡淡無味，她泄憤般狠狠咬了幾口果肉，直到嘴里終于找回些甘甜，這才停下。

        “只是，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你要小心些。”小孩兒說完，又沒了蹤影。

        墨洇扯著嘴角，輕呵出聲，能有什么比她來到這里還不對勁？罷了罷了，還是早些休息，應付明日的課程吧。

        連著數日，夏融和林菁苒風雨無阻地出現在她面前，一個講解認真負責，一個學得頻頻點頭，反倒是她格格不入，老想著摸魚。

        林菁苒也不惱，很是耐心地講解，直到墨洇真的明白了，才肯罷休。

        這日下午，墨洇愁眉苦臉地攤開課本，看著上面詰屈聱牙的文字走神，雖有人講解，可她還是聽得云里霧里，想到自己這段時間的表現，她都覺得對不起盡心盡責的林菁苒。

        和這些文字大眼瞪小眼許久，眼看著就快到補課時間了，她終是沒忍住搖頭大吼：“啊啊啊啊，誰來幫幫我！”

        郁離帶著剛趕制好的輪椅和拐杖來到小院，就見她仰頭長嘆，雙手捧著臉頰很是頹喪。

        “蓁蓁遇到什么難事了，我能幫上忙嗎？”

        清冽如泉的聲音從她頭頂潺潺流過，墨洇頭一回覺得沁人心脾。

        想起他之前指導宣講，自己很輕松就能找到思路，她立馬倒茶巴結：“景明哥，這書上的內容你能給我講講嗎？阿鳶昨日講了許久，我還是不甚明白。”

        郁離瞟了眼她手指的地方，淺笑道：“這可得花些功夫，不如先試試我給你帶的禮物，稍后再與你慢慢講，如何？”

        “禮物？”墨洇心中打鼓，該不會又是什么還不起的東西吧？

        她順著修長的手指望去，是竹制的輪椅和拐杖，上面雕刻著各式花鳥，很是精美。

        “蓁蓁，拄著它坐上來試試。”郁離在一旁護著她，將手中的拐杖遞出。

        “好。”墨洇迫不及待地走了幾步，很快便掌握技巧，順利走到椅子前坐下，想扶著木輪自己動起來，用了些力氣還是沒成功。

        “小心，還是我來吧。”郁離在她身后輕輕推著竹椅，看她東摸摸西瞧瞧的樣子，臉上露出寵溺的笑。

        “多謝景明哥，這輪椅甚是方便。”她揚起白嫩帶粉的小臉，發自內心地感謝道。

        陽光在此刻爬上笑眼，她反射性瞇起眼，正要伸手，頭頂多出一方布篷，幫她擋住了晃眼的光源。

        “蓁蓁喜歡就好，起風了，這時回去我給你講先前的問題可好？”

        他聲音變得如玉般溫和，雖被擋住視線，墨洇能感受到身后人親切問詢的目光。

        她想了想，大方回應：“那就麻煩景明哥再推我回去了。”

        路不長，郁離怕她跌落，推得小心翼翼，費了一陣功夫才到房門口。

        墨洇急忙拄著拐杖站起，往前走了幾步：“景明哥推了這么久，喝口茶歇歇吧。”

        說罷，親自倒茶遞來，轉身時沒注意，右手邊的拐杖歪了一些，帶著她也跟著往前栽去。

        郁離丟下手邊的輪椅，跨步到她身前，半蹲著接住她，左手還不忘墊在右肩，避免磕到她。

        只是這姿勢實在算不得清白，兩人臉頰緊貼，說是耳鬢廝磨也不為過。

        “蓁蓁，今日的課業……”林菁苒瞧著眼前的景象，抿唇笑笑，瞄了眼夏融，覺得有趣，輕倚在門框前，不再說話。

        跟在她身后的夏融先是一愣，隨后走到掙扎起身的墨洇身側：“阿洇，當心這碎瓷。”

        “多謝。”眼前的狀況讓墨洇僵住，只會習慣性低頭，藏住爆紅的臉，期望有人能主動接過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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