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廂房里，關盛晏托腮坐在桌前，看著對面蕭策端著碗，小口小口抿著粥。

        當初在兩國邊境交界接到蕭策時，他是孤身一人，連個隨行侍從都沒有。

        所以關盛晏當初提出和他做筆交易時，自然地以為他尚未娶妻生子。

        適才關盛祁看似不著調的一問，倒確實是個問題。

        關盛晏一直耐心等著蕭策吃飯，躲在門外的關盛祁卻急著直撓頭，瘋狂對著她使眼色，示意她趕緊問。

        終于，蕭策放下碗，照例用手帕細細地擦著嘴，舉手投足間，從容優雅的氣度渾然天成，就像是他沉淀在骨子里的涵養。

        關盛晏一指雪白帕子上繡著的幾葉雅淡翠竹，“這刺繡不錯，繡此帕的人，一定也是心靈手巧吧？”

        蕭策一怔，看了眼帕子上的竹葉，笑道：“郡主想說什么，不妨直說�！�

        沒想到他一聽就聽出來她想問的并不是這個，關盛晏也就不拐彎抹角，“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此時趴在門外的關盛祁豎直了耳朵，就聽關盛晏問道：“蕭策，你在北魏可曾成家？”

        “不曾。”察覺到門外異樣，蕭策眼尾余光微掃，知道關盛祁在，卻不在意，也不聲張。

        關盛晏了然，又問：“那可有喜歡的女子？”

        蕭策兩眼直直地看著她，劍眉蹙著一點，似乎覺得她這個問題莫名其妙。

        關盛晏反應過來，有些不要臉的補充道：“我是說除了我之外�！�

        “那沒有�！笔挷叩馈�

        很好，關盛晏心道。

        既然蕭策一未成家，二來也沒有喜歡的女子，那讓他假裝當自己的心上人，她也不會有什么顧慮。

        然此時，關盛祁依然在門外給她瘋狂使眼色，甚至急得揮拳頭。

        關盛晏知道他是想讓她繼續問，可接下來那個問題，蕭策有沒有給北魏權貴做過男妾……

        她實在有些難以啟齒。

        雖然她確實好奇蕭策在北魏憑何保全自己，但以她對蕭策的了解，他絕不會以色侍敵來茍全性命。

        “郡主是不是還想問，我既沒有喜歡的女子，那可有喜歡的男子？”

        正準備就此適可而止時，蕭策竟然主動提起此事，關盛晏愣了一下，有些尷尬：“你別多想�！�

        蕭策卻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無妨，龍陽之好也并非可恥之事，若我是，也只坦然承認�！�

        關盛晏道：“那你的意思，就是喜歡美女嘍？”

        蕭策笑了笑，并未否認，“其實北魏國人大多喜好美人，尤愛胡姬，大都無斷袖之癖。倒是南齊，不少世家貴族子弟，奢靡成性，家中不僅姬妾成群，還喜好豢養男倌伶人。素日不僅自己受用，為攀比斗富，每當有客來訪，還召男倌伶人上堂，奉于客人行樂之用，真可謂是白日宣淫。”

        竟然還有這種事？

        關盛晏只知鄴城權貴夜夜笙歌，竟不知還有如此荒唐之事。

        蕭策不動聲色地朝門看了眼，淡淡道：“如今世風日下，不少世家子弟因年紀尚幼，加之血性方剛，一時禁不住誘惑，自此便誤入歧途。自毀前途不說，不少還身染惡疾，落得個日漸萎靡虛弱，最終藥石無醫的下場。”

        聽到此處，關盛晏眉頭緊擰，面色凝重地看了眼門外的關盛祁。

        這小子無緣無故，怎么會想到蕭策做男妾的事？難道是來了鄴城，見了不得了的世面？

        “所以郡主，可一定要把我小舅子看好了。”

        “……”關盛晏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

        很快，門外就傳來關盛祁殺雞一樣的聲音，可見戰況之慘烈。

        過了片刻，蕭策房門砰得一聲被撞開，被盤問的褲衩都不剩的關盛祁火氣沖沖地進來。

        “好你個蕭策，你在我姐面前說我什么壞話了？”關盛祁也不與他廢話，上來就興師問罪。

        “適才你不是一直躲在門外嗎？我說了什么，你不是一清二楚？我有哪一句是說你的壞話？”

        蕭策安坐桌前，面色淡淡，聲音里帶著一種長者對小輩的包容平和。這卻讓氣頭上的關盛祁更加炸毛。

        然偷聽被人發現，他也自知理虧，何況蕭策剛才的話里，確實沒有一個字說他不好。

        心里有氣沒處撒，一時又不知道如何發反駁，關盛祁一張臉憋的通紅。

        “倒是你，卻在你姐面前無端揣測我，說我壞話，辱我名節，險些讓郡主以為我清白不保�！�

        關盛祁呸了一聲，說：“你在北魏十年，誰知道你到底有沒有做過那些事？現在無憑無據，當然是你一張嘴說什么就是什么了！看你長得人模人樣的，說不定背后凈不干人事兒！”

        惡狠狠地瞪了蕭策一眼，關盛祁又道：“真不知道我姐到底看上你什么了！”

        說起這個，關盛祁突然心生一計。

        “你也就一張臉長得不錯么。”

        關盛祁突然笑了笑。接下來他使盡平生所學，肚子里的墨水倒了個干凈，夸蕭桓夸得天花亂墜，好讓蕭策知難而退。

        結果蕭桓的確是被吹成天神下凡，然卻只換來蕭策淡淡一句：“又如何？”

        蕭策眉梢眼角俱是隱藏的得意。

        “你姐喜歡的是我�！�

        關盛祁：“……”

        關大公子自認自己的嘴已經夠厲害夠氣人，卻沒想到今日在蕭策面前，竟敗下陣來。

        然認輸是不可能認輸的，關盛祁的嘴依然硬：“我說不過你，也懶得和你計較。你看著吧，女人都是善變的，我姐是不可能喜歡你的！”

        說完，關盛祁轉身就要走，卻被蕭策叫�。骸澳闶遣皇窍矚g四蹄踏雪？”

        一只腳已邁出門口的關盛祁不明所以，不知道蕭策為什么說起這個。

        “喜歡，為什么不喜歡？”

        關盛祁高高揚著下巴，“就沖他是我未來姐夫蕭桓送的，我也喜歡！”

        關盛祁故意把未來姐夫說的極重，就想刺激蕭策。

        如他所料，這四個字確實刺激到了，只是好像越刺激越高興，蕭策竟然還笑？

        “可惜你卻騎不了�！�

        不僅笑，還奚落他！

        關盛祁正要發作，卻聽蕭策道：“我有辦法讓碎玉乖乖為你所駕馭�！笔挷呱焓痔竭M袖中，勾出一枚玄色香囊拋給關盛祁。

        “這里面是什么？”

        關盛祁接住，第一反應就是聞了聞，有一股清雅好聞的竹香氣。

        “北魏特有的紫竹�！�

        蕭策未多解釋，只讓關盛祁騎馬時將此物佩戴在身上，四蹄踏雪自然乖乖聽話。

        關盛祁半信半疑，這時蕭策又說：“你若不信，大可一試，若不如我所說，我即刻離開鎮北將軍府，再不見你姐�！�

        “這么狠？”

        關盛祁看著小小的香囊，不知這里面究竟有何玄機。但就算為了幫蕭桓追到他姐，讓這個蕭策趕緊滾蛋，他也要試上一試。

        關盛祁揣著香囊到后院，竟然看見關盛晏正騎著碎玉在院中兜圈子。而且那馬竟也十分溫馴，任由騎坐。

        這是怎么回事？

        這馬被他姐馴服了？

        關盛祁看了眼手里的香囊，覺得這東西就是蕭策騙他的，估計是為了報復他說他壞話，想讓他從馬上摔下來。

        不過這也正好，只是摔一跤，又不死人，卻能讓蕭策滾蛋，何樂而不為。

        關盛祁沖到場中，把關盛晏攔下來，“姐，你先下來，讓我也騎一騎吧�！�

        “不可。這馬性情不定，此時乖順，下一刻可能就發瘋�！�

        關盛晏跳下來，正準備把馬遷回馬廄，卻被關盛祁攔住。

        “可你剛才不是把它馴服的可聽話了嗎？就給我騎一會兒吧，讓我也感受下駕馭的盧馬的感覺。”

        “我并沒有馴它�！标P盛晏道。

        這也是讓她覺得奇怪的地方。

        之前碎玉無緣無故發瘋，她覺得甚為蹊蹺，感覺像是有人暗中動了手腳。

        于是在確認關盛祁沒有如蕭策所說那般胡作非為后，她就前來馬廄查看，又詢問了蔣正此馬用何草料。

        然一番查探下來，雖然飼喂的盧馬的草料確實和普通馬不一樣，卻也沒發現有什么異常。

        而且適才她一靠近，碎玉就親昵地湊上來，如同見了主人一樣，就像……就像這時碎玉竟然伸長了脖子，溫順地蹭著關盛祁的胸膛。

        “姐，你看，這馬對我主動投懷送抱呢！”

        關盛祁很激動，踩著馬鐙就翻到馬背上，碎玉卻不像以前那樣把他粗暴的摔下來，而是乖乖站在原地，噠噠踏著馬蹄，像是任由驅趕。

        此時關盛晏看到了他腰間的香囊，問道：“這是什么？哪里來的？”

        關盛祁這才想起來他本來是讓蕭策滾的，可是這騎的盧馬的感覺，未免也太爽了。

        “是蕭策給你的？”雖然是問，但關盛晏已嗅出了香囊里蕭策身上的竹香氣。

        “是啊�！彪m然不想承認，但關盛祁還是如實道：“蕭策說只要帶著此物，這馬就可任由駕馭，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說著，關盛祁拍了拍馬脖子，碎玉即刻撒開四蹄。

        看著關盛祁悠閑兜起圈來，關盛晏卻并不放松。

        想起之前這馬發瘋，遇到蕭策時卻突然安分。現在他的香囊竟然也有這樣的效果，這由不得她不多想。

        “郡主�！边@時蔣正走到跟前，“將軍下朝回來了，要見郡主。”

        “好，我知道了�！�

        又看了眼騎得正得意的關盛祁，關盛晏讓蔣正留在此處，免得這馬又突然發瘋。

        這廂關盛祁威風地轉了幾圈，感覺騎名馬就是不一樣。分明是在自家后院，他卻感覺像是在萬里平川馳騁。

        這香囊竟然這么有用，看來蕭策也不是一無是處么，至少擅于馴馬……馴馬？

        關盛祁突然想到什么，登時跳下來，直往東廂房跑去。

        砰得推開房門時，蕭策洗完澡，正換著衣服。

        見他進來，蕭策抬眸看他一眼，繼續低頭系著腰間衣帶，“又怎么了？小舅子？”

        此時也顧不得蕭策對他的稱呼，關盛祁湊到他身前，突然一本正經地問道：“要一起如廁嗎？”

        說完還不忘，“我家茅廁特寬敞�！�

        蕭策系著腰帶的手停下來，偏頭看著他，“你有�。俊�

        “……”

        “我當然沒��！”關盛祁叫道：“我只是想證實我姐那眼神是不是有病�！�

        “如何證明？”

        關盛祁眼神忽閃，有些別扭地說道：“你看你全身上下，除了一張臉好像也沒別的優點。所以我就想看看，是不是……你那方面特別強？”

        關盛祁說著，眼神從蕭策胸膛，一路向下，在他腰腹和胯間飄忽，“就……這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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