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關盛祁所說，她和蕭策舉止親密、同乘一騎之事，宛如春風入戶，一夜之間鄴城上下皆知。

        今日關朔下朝后，剛出金鑾殿，就從丞相趙極等人口中聽聞此事。

        一回府，就把關盛晏叫到書房。

        關朔：“今日城中所傳之事，都是真的？”

        “七分真�！标P盛晏道。

        剩下的三分假，是鄴城戲樓連夜為她和蕭策新出里戲文，狗血又催淚的凄美恩仇大戲。

        關朔面色微沉，不知是不相信，還是不接受。

        關盛晏：“這件事我本來昨天就和父親說的，其實我和蕭策之間，只是一場交易�！�

        關朔眼皮猛得一抬，“交易？”

        關盛晏點頭，將她選擇蕭策的利弊說給關朔。

        聽后，關朔表情依舊十分凝重。

        如今他們關家是何處境他心知肚明，也深知關盛晏如此做，實在是無奈之舉。

        關朔常年握刀，長著厚厚一層老繭的手指一下一下扣著桌案。背對著關盛晏默然良久，關朔微一偏頭，道：“如今你與蕭策之事已然在鄴城傳開，滿朝文武也已人盡皆知。想來很快就會傳到皇上耳中。當初皇上雖下旨讓你自己選，可蕭策卻不在他當時的預料之中，只怕不會同意你二人之事�！�

        關盛晏道：“昨天進宮時，我已將此事上報皇上。”

        關朔聞言吃了一驚，轉過身來，“皇上是何態度。”

        關盛晏：“皇上沒說同意，也沒反對。只說婚姻大事當需慎重，讓我回府好好考慮考慮。”

        昨天皇帝好像早已料到蕭策不會乖乖侯在殿外，等他走后，淳德對她說，皇上在殿中等她覲見。

        除了過問此去邊境可否順利的只言片語，皇帝說起適齡皇子中她可有心儀人選時，關盛晏便說自己看中了蕭策。

        她還記得當時皇帝聽后，和善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眼神逐漸變得幽深莫測。

        除了讓她慎重考慮，皇帝似乎并不相信她喜歡蕭策，半開玩笑地問了她路上許多細枝末節。當時關盛晏如閑談般列舉了一些小事，意在表明她與蕭策是一路上相互照拂，互生情意。

        “這件事的確要慎重考慮�！币活D，關朔又甚是疑惑地問道：“你二人只是在長陽邑共乘一騎，怎么僅一夜之間，鬧得滿城皆知？”

        這事關盛晏也覺得奇怪，當時她還惟恐路人認不出剛回鄴城半年的她，更遑提在北魏十年的蕭策。

        可這件事傳揚之快之廣，完全出乎她的預料。

        冥冥之中好像存在一雙無形的大手，在背后推波助瀾操縱一切。

        可如今能在鄴城呼風喚雨、一手遮天的人物中，又是誰如此迫不及待將她和蕭策綁在一起？

        見關盛晏也不解地搖了搖頭，關朔嘆了口氣，“既然已經如此，再追究這些也沒意義。暫且就先按你們約定的來吧。”

        關盛晏又在書房坐了片刻，關朔說起今日上朝時，文武百官對如何安置回朝的蕭策一事上，起了爭執。

        有人說蕭策在北魏十年，也算替他母族將功折罪，不若封個閑散王爺，遣出皇都鄴城。

        另有一派則說，蕭策乃叛國罪臣秦政之后，即使是皇室血脈，死罪可免，活罪也難逃。應當幽禁深宮，思過悔罪，一輩子不得再見天日。

        總而言之，一派主張從寬，一派從嚴，雙方爭得不可開交。

        皇帝卻猶如入定，面無表情地高高坐在寶座上，讓人看不出喜怒。

        “最后可有結論？”關盛晏問。

        關朔搖頭，“皇上一字未言，好像根本不知蕭策回來。眾臣子見此，也都識趣閉嘴，此事就這么不了了之�！�

        “皇上膝下子嗣不少，為何單單對蕭策如此冷漠寡情？就真的縱容他自生自滅？”關盛晏實在是不理解。

        關朔嘆氣：“帝家不似尋常百姓，誰知這其中究竟有何齟齬隔閡？如今也不知蕭策在哪，還真是不如不回來�！�

        “爹，蕭策此時就在咱們府上�！�

        關朔：？

        就算蕭策再落魄，那也是皇子，關朔不敢怠慢，親自到東廂房見過，吩咐蔣正好茶好飯招待。

        邀請蕭策一起如廁慘遭被拒的關盛祁，看著全府上下竟然對蕭策變得畢恭畢敬，頓覺大事不妙，直奔皇宮去找蕭桓。

        聽說蕭策被府中的四蹄踏雪撞了，關朔才知自己府上竟然還有的盧馬。

        等到后院時，果見單設一間的馬廄中，黑鬃白額的高大駿馬，正是的盧。

        關朔：“這馬從何而來？”

        關盛晏如實說道：“是蕭桓從一隊北魏商人手里買來，前幾日送到府上的�！�

        “北魏商人？”

        關朔搖了搖頭，“不可能，尋常商人絕不可能有此等名馬。就算有，也早已落入北魏權貴之手，又怎會被我南齊太子所買？”

        初聞此事時，關盛晏也覺十分可疑。

        關朔凝視著馬廄里的碎玉，沉吟片刻，道：“的盧世間罕見，幾近絕種，乃是真正有價無市的名馬。我也只聽說，北魏新帝登基時，曾以萬金從戎人手里購得一匹的盧，送給助自己登基的帝師竹修篁�！�

        關朔眉頭緊皺，緘默片刻，又沉沉開口：“巧的是，聽聞北魏皇帝買的那匹的盧，也是四蹄踏雪�！�

        “竹修篁�！�

        又是他。

        關盛晏一字一頓，低聲重復了一遍這個神秘莫測的名字。

        入夜用過晚膳后，關盛晏敲響了蕭策的門。

        房門打開，蕭策顯然已經躺下，玄色外袍虛虛掛在肩上，里面是雪色的里衣。

        關盛晏背著手踱進房中，似笑非笑地打量著他，“這么早就睡下了��？”

        “郡主忘了，我現在可是被馬撞出內傷的病人，需要早些休息�！笔挷哧P上門，一轉身，卻見關盛晏突然貼近過來，近在眼前。

        關盛晏：“我竟然不知道，竟會有人被自己的馬撞傷。”

        蕭策聞言微怔，笑道：“我不明白郡主何意？莫不是要將碎玉送給我？”

        “你不明白？”關盛晏鳳眼微瞇，一把扼上蕭策籠著外袍的手腕。

        “我也不明白，我到底是該稱呼你為蕭策殿下，還是該稱呼你為竹修篁，帝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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