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動
樹梢積雪簌簌驚落。
黎九央也如那驚落的積雪一般，踉蹌后退了兩步，不敢再看市集上的混亂，心中惶然，難以言訴，衣袖不慎掃落掉桌上的杯盞。
一聲清脆落地而碎。
“嘩啦——”
茶水瞬間濺了一地！
她再次受到驚嚇，自知做錯事般望了望地上摔碎的茶杯，又望了望正回頭看來的慕玨，惶然不安，眼眶微紅，眼中有霧氣氤氳……
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的呆怔著。
不只是因為茶杯摔碎了。
更是因為集市上發(fā)生的一切混亂。血色與死亡；讓她想到神家谷那一夜，血流成河，死亡籠罩。
她也沒有因為商家的遭遇覺得痛快，只覺得有些說不出的難過。
并非同情商家。
她一點也不同情，甚至希望那些作惡之人立即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
但不該是這樣。
這樣的代價太沉重了。已釀成的慘烈悲哀，不該用更沉重的慘烈悲哀來填補(bǔ)……
淚水迷蒙的視線里。
他雋秀的雪白身影自明亮窗邊一步步走來，在她面前蹲下，用微涼的指尖輕輕替她擦拭眼淚。
“哭得真可憐�！�
他說；聲音里卻帶著一絲薄涼笑意。
幾分打趣，幾分憐惜，讓人捉摸不透的溫柔態(tài)度。接著又將她輕輕攬入懷中，聲音溫和的安慰：“別哭，沒事了�！�
說罷輕輕拍她背后，極具安撫性的動作。
黎九央一開始有些僵硬的讓他抱著，可在背后輕輕拍落的力道，像極了阿娘哄她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溫柔，也是這樣的抱著她……
也是這樣的溫暖。
盡管夾雜著一絲微微清冷的幽香。
她漸漸軟了身子，任由他這樣輕輕地抱著，不再有抗拒的意圖。
縱使心中迷茫，只是想到終歸是他救了她。
慕玨似有所覺，聲音越發(fā)溫和：“接下來想去何處？”
又補(bǔ)充了一句：“何處都可以�！�
黎九央心中微動……手指微微抓著他衣裳收緊，內(nèi)心猶豫而遲疑著。
她想去萬梅山莊。
可是她不知道萬梅山莊在何處，不知道怎么去，身上也無盤纏，更不敢再輕易一個人在外亂走。
有那么一瞬間……她真的很心動，很想央求他帶她去萬梅山莊。
不過到底還是忍住了。
就算他對她表現(xiàn)得再好，也抵消不了他身上的可疑，抵消不了噩夢帶給她的恐懼。
所以在沉默許久后，她怯生生的說了一句：“我、我不知道�！�
慕玨挑眉看向懷里香香軟軟的人兒，含笑的眼眸中，似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意外之色。如此這般，竟是還未取信于她么……有趣。
“無妨，便先跟著我，待你想到要去何處了，我再送你去如何？”
“……嗯。”
黎九央心想，如果沒有好的機(jī)會離開，暫時留在他身邊亦無妨；等來年開春了，天氣暖和些了，就算風(fēng)餐露宿也不怕被凍死路邊后，再想辦法離開他。
……
……
商家出殯隊伍被攔、商家子弟□□逼死丫環(huán)、逼死苦主等事情，一夜之間傳遍清州城大街小巷。
大家都在傳言商家如何仗勢欺人，如何逼人家老婦人撞棺而亡……
如何罪惡難容。
與此同時，商家上下愁云慘淡一片。
除了老太君靈柩中途落地，寓意不詳外；駙馬爺商孟胸口被刺了一刀，傷及心臟命脈，請來好幾個大夫都直搖頭，說是治不了，還說大羅金仙也難救。
眼看血水一盆盆往外換，怎么也止不住血，鄭氏哭得死去活來，發(fā)怒要官府把那些亂民全抓來斬了，一個不留。
當(dāng)?shù)毓俑蠣斉c商家關(guān)系不錯，常有人情往來，但官府老爺雖然有心偏駁，可也不可能把亂民都抓來斬；偏偏行兇的苦主一家人和那些江湖俠士，硬是半個人影沒找著，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除了商孟性命垂危。商家大老爺也沒好到那里，混亂中被劃了一刀，雖然沒傷及性命，一時半會也下不了床。
商家大夫人同樣為這事哭暈了好幾次。
然而這事還沒完。
隔了沒幾日，又有幾封退婚書被送到了府上。
本為家中少爺、小姐們挑好的親事都被退了，驚得原本還慶幸商二老爺沒受傷的商家二夫人再坐不住，焦急讓人去打聽情況……
不打聽還好。
一打聽得結(jié)果，商家二夫人急得怒火攻心，一口氣沒緩上來，也暈倒過去。
大街小巷都在謠言四起，說商家那些少爺們?nèi)绾位奶菩惺�，如何禽獸不如的荒□□死家中丫環(huán)。
又傳言說是小姐們的貼身丫環(huán)。
又傳言說其實是跟小姐們行那荒唐之事。
各種流言蜚語不堪入耳。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當(dāng)然，這些也都是后話了……
且說那日之后。
黎九央又繼續(xù)在清州城呆了兩日。直到第三日清晨，大雪初停，屋檐積雪稍化滴嗒著水，她被侍女早早喚醒，伺候著穿衣梳洗。
依然一身紅裝如火如茶。
才走出客棧，便見一輛極為豪華氣派的馬車。
不同于常見的那種馬車。
這輛馬車比黎九央所見過的任何一輛馬車都要龐大，卻也精巧絕。
像重檐一樣的車頂，雕刻花紋精美的梁柱。
馬車前面掛著輕紗鈴鐺與燈籠，像一間會移動的華麗精巧閣樓。
從外面看只知寬敞氣派，內(nèi)部更是無法想象的雅致與富麗堂皇。
有內(nèi)外兩層空間。
一層簾子隔開。從外面一間可隱約看到內(nèi)中有有桌案香爐柜子，還設(shè)有臥榻上，一道雪白華麗身影正慵懶靠在臥榻上……
“九姑娘小心些�！�
雪鸞欲扶黎九央上馬車。
“我能上去。”黎九央拒絕了侍女的攙扶。
馬車雖然輪廓高大。但有精巧機(jī)關(guān)小梯子放下來，她又不是小孩子，自然能上得去。
只是因為對機(jī)關(guān)小梯子有點好奇，多看了兩眼才鉆進(jìn)馬車?yán)铩?
一進(jìn)入便聞到淡淡清冷異香繚繞。緊接著看到簾子內(nèi)朦朧的雋秀雪白身影，她動作下意識地頓了一下，才繼續(xù)微微彎腰挪進(jìn)去。
地上鋪著一層柔軟的雪白動物皮毛。是尋常大戶人家用來做狐裘都珍貴得不得了的上好雪狐皮，這會卻隨意鋪墊在車內(nèi)地板上。
踩上去軟軟的。
也都讓人舍不得踩。
也不知道碳火放在車底那里的，似有風(fēng)流動，一陣陣暖意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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