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少時
余爭回去之后,沒多久就準備睡了。
今天晚上為了照顧顧澄野耗費了他不少精力,他現在只想癱在床上閉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覺。
“咔。”
床頭的暖燈被關上后,603就只剩下了黑暗。
—
輕快的《杜鵑圓舞曲》被學校的廣播擴大的無數倍,催促著還沒來到學校的小學生們快點兒加快他們的腳步。
余爭習慣把這個音樂當做“起床鈴”,因為他總是來學校來的很早,無聊了就趴在桌上睡一覺,睡到預備鈴響。
而他就沒有不無聊的早晨。
不過因為昨天晚上寫作業寫太晚的緣故,今天早上的小余爭格外困。他直接趴著睡到了上課鈴響后好幾分鐘。
而他周圍的人并沒有打算去叫醒他。
并不是因為心疼他昨天晚上沒好好睡覺,想讓他多睡一會兒。大家都是抱著看好戲的心理,第一節課是女魔頭“劉教主”的課,余爭敢在她的課上睡,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劉教主準時出現在教室門口。
她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目光尖銳如鷹,容不下一點沙子。
她是教數學的,在全省小學教師中赫赫有名。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皮的要死,就怕這個劉教主。
劉教主站在講臺上,翻著課本說:“請各位同學們翻開課本第三十二頁,預習一下新課……”
說話間,她那如錐的眼掃過一整個班級。
大家都在聽從她的指令翻開課本,除了還在睡夢中的余爭。
劉教主很顯然也發現了這個與眾不同的學生,她推了推她那紫色金屬框的眼鏡,鏡片反射白光。
其他同學們都知道小余爭在劫難逃,也沒任何舉動,等著接下來的更大一出好戲。
“余爭!”劉教主拍了拍桌子,她的嗓門本來就大,聲音也尖,現在說話一激動,聲音從小蜜蜂擴音器里透出來,就更加刺耳。
大家的耳朵都有點刺痛。
余爭自然也聽見了這個叫喚他的聲音。他驚醒過來,就對上了那令人害怕的眼。
他不自覺哆嗦了一下。下一秒,劉教主就“噠噠噠”踩著她那鋒利的高跟鞋沖下講臺。
“現在都上課幾分鐘!你怎么還在睡!昨天是不是熬夜打游戲了?你看看你那個成績,數學五十幾,語文也就六十幾!除了一科英語成績還算好看。這些傻瓜蛋都會做的卷子你考成這樣子,你怎么睡得著了!”劉教主實在是不喜歡這個學生,她的嘴像上了膛的機關槍一樣一頓輸出。
離余爭坐的近的同學們都悄悄把椅子挪遠了一點,他們生怕被劉教主的傷害波及到。
劉教主實在是氣不過,抓起余爭擺在桌上還沒來得及翻開的數學課本開始看。
小余爭的課后題目都有認認真真在寫,小男孩的字體還沒固定成型,但也寫的方方正正的。
劉教主才在腹里打好的如何訓這個不聽話的小孩的草稿因為這認認真真的作業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只好把書用力合上,扔到余爭懷里:“出去站著去!站到你清醒了再說!”
余爭低著頭,他抱著自己的數學課本,慢慢吞吞從椅子上蹭起來。
椅子因為他的動作被向后推,在地上發出刺耳難聽的刺啦聲。
他在全班同學幸災樂禍的注視下走出了班級,但是劉教主依舊沒停下她的小嘴。
“同學們,來學校上學,就應該遵守好中小學生守則,好好做一個合格的小學生。而不是像余爭那樣,懶懶散散,沒個正形的!聽到沒有?”
“聽到了——”教室里是同學們整齊的回答。
余爭靠著墻,他特意站在了離講臺比較近的那個門站著,雖然看不到黑板,但是聽課還是聽得到的。
可他還沒聽七八分鐘呢,教室里就有同學反映說:“老師!黑板反光看不見!”
劉教主就讓同學們把門和窗簾都關上。
這下,小余爭連聽也聽不見了。他只好抱著課本,蹲著自己把課本翻開,找到這節劉教主要講的新課認認真真看了一遍。
他出來的時候還拿了根自動鉛筆,現在也可以按著自己理解的思路去算一算課本后面的習題。
第一節課都要結束了,余爭已經徹底清醒了。
他腳蹲麻了,就努力站了起來,靠著墻舒緩自己兩條麻木的腿。
他希望劉教主能把他旁邊的那扇門打開,讓他進去把這個課的結尾聽完。因為他結尾沒看懂。
可是劉教主像是已經忘記了她還有個學生叫做余爭,現在還在外面曬著太陽等待著她一聲令下就可以得到解脫。
直到下課,劉教主把教室門打開走出來,看見以墻當桌在那兒寫寫算算的余爭,譏笑一聲說:“沒讀書的念頭,只知道在這個時候裝給老師看,有什么用呢?”
余爭沉默,沒有回答。
他不喜歡回答別人的問題。雖然春姨天天都說這樣做是很沒有禮貌的。
但是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該用什么語氣,該說什么話,該怎么去說,他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
那就沉默。直到對方覺得索然無味然后放過他。
“寫一份五百字的檢討,明天早上帶過來。我要讓你聲情并茂的念給你的同學們聽。”劉教主留下了這么一句話,就瀟灑離開了。
等余爭進教室的時候,他的位置已經被班級的其他同學占領了。
一個女生在他原本空蕩蕩的桌面上攤了一大塊的桌布,上面還有一大排的塔羅牌,周圍幾個女生圍著那個女生問東問西,一會兒測愛情,一會兒測事業。
真是可笑。小學生哪里懂什么愛情,又哪里來的事業。
但是大家還是不亦樂乎的一個接著一個問。
余爭只能站在那邊等她們玩完了再去放書。
旁邊圍觀的女生發現余爭站在那兒等。
她們平時排擠余爭也排擠慣了,也沒太在意他的想法。只是回了頭繼續玩。
還是那個擁有塔羅牌的女生還算有點良心,看小余爭等的有點可憐,在快要上課的時候對他說:“借了你的桌子,要不然我幫你算一下吧。”
余爭習慣性搖頭拒絕。
周圍的女生都附和著。
“快給他測測!看他今天多衰啊!”
“看看他的愛情!”
“你在搞笑什么啊,就他這樣的怪孩子能有什么愛情?”
雖然這么說。那個女生還是按照說明書上的一樣,把牌都背面朝上羅列出來。
“抽三張牌吧。”那個女生說。
余爭直接從中間隨便摸了三張牌出來。
第一張是命運之輪正位。
第二張是月亮逆位。
第三張是世界正位。
余爭一點也不了解塔羅牌這種東西。
他才翻完牌,上課的預備鈴就響了。
那個女生急忙忙就收拾著東西準備回自己的位置了。也沒給余爭解讀一下牌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那你等下有空了再去找我看看牌面吧。”那個女生跟余爭說。
余爭就木訥地點了點頭,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不過后來,他也沒有再去找那個女生解讀了。
—
迷迷糊糊間,一個什么物體掉在地上的聲音驚醒了余爭。
他驀然睜開眼睛,掙扎著挺直身子坐了起來。
他睡的頭暈腦脹,往床邊一看,原來是鬧鐘不知道為什么掉了下去。
余爭撿起鬧鐘看了一眼時間。
現在僅僅只是兩點二十七分。
他又倒了回去。腦袋陷入了軟軟的枕頭。可他再閉眼,卻已經很難睡著了。
他翻來覆去了幾分鐘,最后只好長嘆一口氣,逼著自己閉著眼睛。
他的思緒隨意的飄散。最后變成了那個有著勾人的漂亮狐貍眼女孩。
她笑著,她沮喪著臉,她喝醉了酒,又或是一臉小狡猾。
明明是一樣的面孔,卻每一處都展現她不同的魅力。
昏昏沉沉間,她消失在了他眼前。
—
以前上語文的寫作課。老師讓同學們寫一篇作文,題目叫做《我理想中的家》。
他們并沒有著急著開始寫。
老師在課堂上提問同學們。
“你們心中的家,是什么樣的呢?”
同學們舉著手,非常積極。每個人都想站起來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請薇薇同學起來跟大家說一下你心中的家是什么樣的呢?”
語文老師點樂最中間那個有點兒胖胖的扎著雙馬尾辮的女孩兒。
那個女孩兒在其余人的眼神洗禮下,瀟灑地甩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從容起來。
“我心中的家呢。是一棟小別墅,有個很漂亮的院子。二樓要有泳池,還要養一只漂亮的邊境牧羊犬!”
薇薇說著。語文老師微笑地聽完了她的話,然后請她坐下來。
語文老師就著薇薇的回答繼續問大家:“大家覺得薇薇的回答怎么樣呢?”
“很好——”大家都異口同聲地說。
除了小余爭。
他并沒有覺得薇薇這個回答有多么好。因為這些他目前全都擁有。
也不能算擁有,他只是借住。
他父母常年在國外忙,飛來飛去。從來沒有在固定的一個地方駐扎過很久。
他不知道他們家到底是干什么的,只知道自己來恒城之前一直生活在國外。
小余爭就出生在國外,上的是那里的貴族幼兒園。
不過在他七歲的時候,他爹媽就把他從國外打包帶回來,并且交付在春姨手上了。
春姨的兒子算是個暴發戶,經營著本地一個貨運公司。
他們家有了錢之后就搬到了恒城有名的別墅區。那里的房子都有漂亮的花園和精致都洋房,也有水光瀲滟的泳池。
春姨的孫子劉子恩也養了一條很漂亮的牧羊犬,不過不是邊境牧羊犬。
不過這些都和他沒什么關系。
他只是借住在哪里,雖然他不知道他到底要在那里待到什么時候。他很想回國外,去他從小生活的地方,去找他的親弟弟。而不是每天和劉子恩一家面對面。
語文老師看全班人就余爭一個沒回答,于是點他的名字:“余爭,你看起來有其他的想法。”
老師讓薇薇坐下來。
女生坐下來的時候還很不屑的“切”了一聲,然后和其他同學一樣回頭看班里那個講話講不了幾句跟個小啞巴一樣的奇怪男生怎么回答。
小余爭站了起來,支支吾吾半天。他腦子飛速旋轉,卻不知道該怎么用流暢的中文表達出來他的想法。
最后變成了一句斷斷續續的話。
“我想……一家人……爸爸和媽媽在家里,還有弟弟……”
他對家的要求其實不高,只要有愛他的人就好了。
同學們看他講句這么簡單的中文都那么的吃力,都紛紛笑起來了。
“他上次家長會是不是沒有家長來啊……”
“對啊對啊,四年級的劉子恩哥哥不是說余爭借住在他家嘛?”
“那不就是寄生蟲了嗎?”
同學們竊竊私語。
余爭就站著,他默默的聽。
“寄生蟲”這個詞他并不陌生,因為劉子恩的媽媽也經常在背后罵他寄生蟲。
語文老師笑著讓余爭坐下來,喊了聲“安靜。”
班級的同學這才紛紛靜了下來,沒人再扯東扯西。
“余爭同學說的很好啊。家呢,不只是房子,更有房子里居住的人。房子只是空殼,家人才是家的重要構成部分。”語文老師表揚了小余爭的回答。
班里沒人再吭聲。
作文紙等下來之后,也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動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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