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眾鬼
余爭在機場的vip特殊通道被一個職業正裝的女士攔下。
她說她是丹尼,是趙霓君的助理。
丹尼帶著他上了飛機。私機就是私機,比普通飛機的頭等艙還要再奢侈一點。
他只知道趙霓君和余恒都是企業家,他家并不缺錢。但他不清楚他家到底有錢成什么樣兒。
他也沒興趣知道。其實只要在瀏覽器里搜索趙霓君和余恒,他就能了解很多。但是沒有必要。
丹尼遞過來一張表格。
“這是什么?”他皺了眉,沒拿起來看。
“您在首都這幾天的行程表。”丹尼畢恭畢敬地說。
他冷哼一聲∶“我是去那兒過年呢還是接通告呢?”
“抱歉少爺,可這是您必須要做的。來了首都,您可就不像以前那么自由了。夫人安排了幾場聚餐,為您接風洗塵,順便也需要您認識一下,拓展人脈。”
余爭抬眸,懶懶地掃了她一眼。
丹尼依舊不卑不亢。
“沒必要這么麻煩了,我下飛機之后就會重新訂一張機票回來。讓她取消那些有的沒的的宴會,我不需要。”他心有不滿,但是表情依舊平淡。
“少爺不要再開玩笑了,您應該是知道夫人的手段的。”
他攥拳,捏的手指尖發白,又無力的放下。
認命般的,他拿起表格看。
下飛機之后,也就是三個小時之后,就是一場現成的聚會。連休息的機會都不給。
他扯了扯嘴角,已經沒什么話想說的。
余爭開始后悔自己為什么那個時候要答應趙霓君,他當時就應該極力反對,想盡辦法逃離脫身。
他寧愿在濱海公園,陪顧澄野吹著冷風看堤壩上的煙花。
表格被放回了桌上,冷白的紙有一角被揉皺。
他再獨立,能力再強也沒用。
哪怕他再厭惡這些于他而言是完全沒必要的社交,可他逃不掉。他本來也就只能順著余恒和趙霓君的想法生活罷了。
只是他們給了他自由的幻想。
幻想終究是幻想。夢醒了,他就該起身看看現實了。
他認命,閉上了雙眼。
飛機沒有停在首都國際機場,而是降落在了私人飛機跑道。
他一下飛機,就關了手機的飛行模式給顧澄野打電話。
電話接的很快,還伴隨著一陣東西掉落噼里啪啦的聲音。
“喂,余爭你到啦!這么快!”她過了一會兒才說話。
他笑了,說∶“嗯,你在干什么呢?這么熱鬧。”
“被爸媽揪著打掃屋子呢。誒,我這會兒把我爸書架搞亂了,忙著整呢。等下要是被他抓到我可就慘了。”顧澄野對著眼前混亂如麻的景象吐了吐舌頭。
“那你慢慢整理,我要上車了。”
顧澄野兩只手都忙,現在接電話是歪著腦袋用臉頰和肩膀夾著手機接的,有些困難。
“那你把電話掛了吧!”
余爭“嗯”了一聲,把電話掛掉。
下一秒,他臉上的柔情一掃而去。
首都下了雪,溫度比濱海低了太多。一輛黑色勞斯萊斯,車門被人拉開。
車里的暖氣開的很足,沖去了他在外面沾染的寒氣。
余爭坐進了后座,丹尼從副駕駛取了個袋子遞給余爭。
“少爺把外套換了吧。”她說。
余爭身上穿著的外套太休閑,尤其袖口的綁帶設計花里胡哨,是不久之前顧澄野給他挑的,很符合她喜歡花哨東西的審美。
丹尼覺得這種衣服實在難登大雅之堂,更何況這還是沒什么品牌的東西,她在上飛機前特意囑咐司機帶一件西服外套來。
余爭把袋子里的外套取出來。
“你是覺得我身上的衣服不適合去那種很貴重的場合嗎?”他隨口問了一句。
“沒有。”丹尼被他戳穿了心里的想法,也面不改色的掩飾。
他嗤笑,把那件西服外套重新扔回了袋子里。
丹尼再次說∶“把衣服換了,少爺。”
“我知道,下車之前會換。”他妥協著應。
等到丹尼把副駕駛的車門關上,這輛車上只剩司機和余爭二人。
他手肘靠在車窗上,手托著下巴往車窗外看,一臉疲態。
司機啟動車子,余光往車里后視鏡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他只是個老實的司機,對于余家的各種豪門恩怨就算是感興趣也不敢過多表現出來,不然飯碗難保。
余爭沒注意到他的視線,只是安靜地發呆。
車向目的地開。
不大的車窗,風景變化。
從山林雪景到燈火霓虹。馬上要除夕了,街道各店早就裝扮的喜氣洋洋。
車窗上蒙了一層薄霧,手指劃在上面會留下痕跡。
顧澄野平時就很樂意玩這些東西,在車窗上用手指畫個愛心,或者小貓小狗,再不濟就寫一點稀里糊涂看起來很沒有邏輯的字符,并且樂在其中。
他一般就看著她那邊車窗畫完去畫他這邊的車窗,最后被她拉在那兒欣賞她的杰作。
顧澄野畫技很一般,但總是又菜又愛玩。畫完了還得讓余爭點評一下,往往他就會說∶“有一種很獨特的美。”
她也知道自己畫的很差,但也認為余爭這是在夸贊她。
想到他的可愛姑娘,沉悶的心情就好了一些。
現在沒有下雪,地面上薄雪層也早就要化了。他本來想拍張照片發給顧澄野看看首都的雪景,但最后還是沒有拍。
手里攥著手機,他打開了消息界面,置頂的地方,消息槽空空如也。
顧澄野沒有給他發消息。
他的食指貼上了車窗玻璃,霧層一點空白。
余爭不知道寫什么,只是在車窗上留下了三個英文字母。
“少爺,要到了。”這是司機說的第一句話。他還記著丹尼要后面這位換掉外套的事情,可余爭遲遲沒什么動作,只是看著車窗發呆。
他怕下車后被丹尼發現,到時候又要來罵他辦事不利。
余爭“嗯”了一聲,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
他把自己那件外套脫下來,換上了袋子里的西裝。
余爭肩寬,加上高二又長了一點,這件西裝外套對他來說剛好,但穿著不太舒服。肩膀被束縛在那兒感覺十分怪異。
他沒顧慮那么多,把自己的外套隨便疊了一下塞進袋子里。
車停在一家中式裝修的大飯店門口。
有服務員在門口等待,等車停穩后,車門被打開。
余爭長腿一邁,后面傳來了一聲關車門的聲音。
他撇頭看去。
余溫從后面那輛賓利上下來,卡其色風衣外套裹住他有點單薄的身材。全身上下放眼望去全是名牌,跟只花孔雀一樣,不知道還以為要去哪里走秀。
他自然也看見了余爭,走過來,喊了聲∶“哥。”
余爭沒應他,他也習慣了。
余溫伸手替服務員把余爭的車門關上。車窗上三個字母明晃晃橫在那兒,除此之外上面沒有任何痕跡。
“g,c,y。”字母是鏡像的,他看了一會兒,小聲念了出來。
余溫想到了什么,笑了出來。等他回頭的時候,余爭已經踏進大門了,等都沒等他。
“真是無情啊。”他搖搖頭,嘆了口氣,跟在余爭后面喊住他,“哥,我們訂的包廂在那兒,你走反了。”
沒過兩秒,余爭走回來。這下輪到余溫走在前面。
“我們這都多久沒有見面了,你怎么還是這么冷淡。”
“一年而已,也沒很久。”他沒什么表情,也不是很想和余溫聊。
余溫扯了扯嘴角,他怎么記得某人只是四個小時沒見到那個姑娘,就想她想的在車窗上寫人家的名字縮寫了呢?
果然,人比人氣死人。
飯店很大,將古色古香的感覺刻進每一顆石子里。
余溫帶著他在曲折的石子羊腸小道上走了一會兒,才看見了幾個往來的的服務員和一間獨立的屋子。
這就是余溫說的包廂。
服務員替他們拉開了門,迎著他們進去。
“怎么樣,還不錯吧?”余溫走慢了一點,和余爭并排,捂著嘴悄悄問。
余爭活了十七年沒享受過這種待遇,到處都是金錢的味道。
“還行。”他干巴巴地說了一句。
余溫輕笑一聲。
服務員又拉開一扇木門,里面本來交談甚歡的聲音乍然而止。
一張長桌,基本坐滿了人,只有坐在主座的趙霓君旁面還有兩個位置,為余爭和余溫留著。
在一屋子人的注視下,余爭表情入場,跟著余溫入座。
余溫是常年混跡在這種社交場合的,早就見怪不怪。
場上坐的大部分是首都商業圈子里各種公司集團的夫人少爺小姐,大家都互相認識,對余溫也有過幾面之緣。
可旁邊那個深藍色西裝高個子的男生,卻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是我的次子余溫,長子余爭。他們很少出來,這次終于有機會了,帶大家認識一下。”
趙霓君舉起手中的高腳酒杯,按著慣例介紹道。
余溫在場的都認識,她主要是要他們認識一下旁邊的余爭。畢竟她接下來這幾天的宴會主要目的可都是為了余爭啊。
幾位夫人互相看了幾眼,才一起舉起杯來。
場上除了余氏,還有四家企業。
其中一個女生和一位舉杯的婦人對了一眼,舉起自己裝著茶水的杯子站起來,走向余爭和余溫。
“久仰大名,我是長津科技的常鳶。鳶尾的鳶。”
余溫也舉起自己的杯子。像模像樣和她碰了一下。
“恒安余氏,余溫。幸會。”
常鳶又把灼灼的目光投向余爭。他從進來到現在都是一個表情,冷漠中帶著點無奈的疲憊。好像這場聚餐是別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讓他來的。
事實上余爭確實不想來這種對他來說沒有什么意義的無聊聚餐。
她的直覺很敏銳,雖然她對余爭的了解幾乎為零。但她知道余氏的二少爺對經商興趣不大,從小就展露出了過人的藝術天賦,加上他的病,能成為余氏繼承人的可能性是低之又低。
那就只剩下一位,就是她面前這個男人。
余溫也意識到了什么,他被餐布遮住的腿翹了起來,用他的皮鞋鞋尖點了點余爭的鞋面。
他這才舍得分一個眼神給常鳶。
“余爭。”他扔出這句話就轉回頭去了。
常鳶熱臉貼了冷屁股,訕訕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這兒說話可不能這么冷漠。”余溫捂嘴悄悄跟余爭說。
他卻皺了眉,說:“剛才不是介紹過了嗎。難道他們沒認真聽?”
他壓著嗓說話,聲音不大。那些面上嬉笑著的婦人們沒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作。
余溫嘆了口氣:“算了。”他還是擋在余爭前面,讓余爭安靜地當個帥氣的花瓶就好了。
服務員再次推開木門,開始陸陸續續上菜。
每道菜都是一小盤一小盤的,堪堪過個嘴癮。
一頓飯下來,余爭感覺自己吃了跟沒吃沒什么區別,還不如跟顧澄野去白金沙灘的小吃攤吃一根火山石烤腸填肚子。
吃完了她們也沒打算走,坐在餐桌邊繼續的聊,品茶品酒聊什么都有。
那幾家的少爺小姐也在聊天,偶爾還拉著余溫去講幾句。
余爭一個人倒也輕松,手機放在大腿上,發呆一會兒就低頭看一眼手機,看看顧澄野有沒有給他發消息。
朋友圈里,喬自秋曬了自己出去鬼混的照片,他看見顧澄野在下面給他點了贊,還夸贊了他新染的那一頭張揚的金毛。
余爭也點了個贊,馬上就被喬自秋艾特在了下面。
-喬自秋:小爭子看我這頭發炫酷不炫酷。
他陷入了久久的糾結,因為他并不覺得那一頭黃燦燦到底好看在哪里,可是顧澄野夸了好看。
想到這兒他只好硬著頭皮在下面回復了一條:“還行。”
接著就再沒什么消息和他有關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肚子有點餓的難受。
“抱歉,我出去一趟。”他站起來對著趙霓君說。
趙霓君還想讓他和那些少爺小姐互相了解一下呢,也只好點頭。
余爭拿著手機就往外面走,服務員拉開了木門,還想著跟他一起去。
“您是要去衛生間嗎?需要我帶您去嗎?”
他擺了擺手,謝絕了服務員。
他需要的是一個人出去走走。
依舊是來時的那條羊腸小道,路燈打開,暖燈亮起。上面是四君子的畫樣兒,古色古香。余爭把那件有點緊身的西裝外套脫了,蓋在手臂上。
他在濱海待習慣了,明明之前也在北方生活,現在卻覺得有些冷了。
小道只有他一個人走,旁邊的園景積雪還未化,綠草在白雪中掙扎著現身。
他拍了張照片,發給顧澄野。
她消息回的很快。
-顧二歲:首都下雪了嗎?
-余一歲:沒,雪都要化了。
-顧二歲:好想去看雪。你說首都除夕那天下不下雪?
這他還不太清楚,打開天氣預報看了一下才回復。
-余一歲:天氣預報說應該會下。
-顧二歲:太好了!
-余一歲:下雪了的話給你拍視頻。
他關了手機,往飯店外面走。
飯店大門特意做成了四合院的那種朱門,還泛著古舊感,紅漆斑駁。
他先前進來的時候沒注意,現在才看見了藏在門內走廊旁邊的那一尊貓石像。
他又拍了張照片,沒發給顧澄野,而是傳到了朋友圈。
-yzheng:不會動的一零五。[圖片]
下面的評論刷新飛快。
-喬自秋:小爭子你什么時候還喜歡貓來了。
余爭才想起來,他好像從來沒有跟喬自秋說過自己養了貓的這件事。畢竟之前喬自秋想要把自家的布偶貓托給余爭養兩天都被他給拒絕掉了。
他那個時候在恒城,寄人籬下。不方便幫喬自秋照顧貓,加上他不是很喜歡這些小動物。
他回復到:“還行。”
-顧二歲:一零五說它很想你![玫瑰][玫瑰][玫瑰]
-yzheng:我也想你。
天更冷了一些,余爭甚至能看見幾小片晶瑩的雪花落下來,有一片還很調皮地選擇在他的鼻尖降落,弄得他鼻頭涼涼濕濕的。
“哥——”
他應聲回頭,余溫不知道什么時候跟著他一起跑出來了。
余溫走到他后面,看他身上那件有些單薄的毛衣和手臂上掛著的外套,問:“在里面穿著,怎么出來把外套脫了?首都降溫很厲害。”
“嗯,我有點熱。就脫掉了。”余爭隨便扯了一句。他睜著眼講瞎話,這件毛衣單穿著在濱海都有點嗆,更何況這里是首都。
但是他不喜歡穿這種衣服,實在難受,還不如凍一會兒。
“你衛生間上完了嗎?”
“什么?”他哪里有說自己要上衛生間,胡謅。“我只是出來吹吹風,里面太悶了。”
“跟他們聊聊天就不悶了。你就自己一個人坐那兒,當然無聊。”余溫把自己的衣服扣起來,他身體不太好,不能挨著凍。
“那只會讓我更加無聊。”
余溫笑著沒說話。他哥就是太年輕,太自傲。很多道理他還不懂,也還不清楚他未來要走的到底是一條怎么樣曲折難熬的道路。
“進去吧。”余爭瞥了眼他那瘦弱的身子骨,生怕首都的寒風一吹,他就跟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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