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澄野的首都之行，走了很久。幾乎快要把所有好玩的地方都去了個遍，才舍得回濱海。

        等她回去的時候，高考剛好出了分數。

        瞿唐特意跑去她家，和她一起查成績。

        到點的那一刻，顧澄野手指飛速點下，可是太多人在查了，頁面開始轉圈圈。轉了不知道多久，顧澄野甚至開了分屏蓋住頁面和瞿唐隨便找了個電視劇看。

        電視劇是懸疑劇，節奏快而不趕，一集一個小案件，兩人腦袋湊在一起看上頭了，一集接著一集。等到第三集片尾響起來的時候，顧澄野才想起來自己忘記了什么。

        “我們是不是忘記查分數了？”她跟瞿唐說。

        瞿唐一拍大腿，兩人把看電視劇的窗口最小化。

        查詢界面早就刷新好了。

        “我有點緊張，怎么辦……”顧澄野講話都有點兒抖。

        “沒事沒事。”瞿唐說，然后手指靈活敲擊鍵盤輸入她的信息，還說:“做好準備，三二一，我要查了。”

        “等……！”顧澄野還沒等完呢，瞿唐就已經點進去了。頁面一下子就刷新好了。

        顧澄野眼神直接就鎖定在總分那一欄。

        “我草……”她一下長大了嘴。

        瞿唐也瞪大了眼:“我去這……你……”

        查詢界面，六百八十多的成績赫然閃耀。

        顧澄野一下子連呼吸都不會了，足足愣了快一分鐘，最后被瞿唐攬在懷中。

        “阿野！六百八！”看見顧澄野那出眾的成績，瞿唐比自己考了首都大學還要開心。

        “真的嗎真的嗎？不會查錯了吧。”顧澄野不太放心，又刷新了一下。數字依舊沒有變化。

        “我草！瞿唐！我六百八！”她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緊緊地把瞿唐揉在懷里放聲尖叫。

        “啊啊啊啊啊！你好厲害，我好愛你啊啊啊啊！”瞿唐叫的比她還要大聲。

        兩人都快要把對方嵌進自己的懷里了。顧澄野手勁大，把瞿唐硌的背疼。

        “痛痛痛，放開放開放開！”她驚呼。

        顧澄野這才松了手，兩人又像脫了力一樣，摔回了椅子上。

        “我去，天天新聞看六百多的學霸。沒有想到學霸居然就在我身邊。”瞿唐抹了一把額頭。她剛才查分也緊張，冷汗布滿了額頭。

        她知道顧澄野的目標院校是首都大學的法學院，兩年來一直沒有變過。

        如今這個成績，終于能圓了她的愿望。

        “我也沒想到。這次數學發揮的很好！因為是我選擇題答案不確定的那幾題都給蒙對了！”顧澄野這才開始仔細看她每一科的成績。

        瞿唐摸起自己的手機:“我要打電話給那群女人們知道一下。全濱海要是有一條阿貓阿狗不知道你六百八都是我瞿大小姐的失職！”

        “不至于……”顧澄野倒也不想這樣揚名立萬。

        瞿唐沒理她，站到窗邊去打電話了。

        顧澄野自己一個人呆了一會兒，然后也舉起了手機。她打開相機，對著電腦屏幕那些驚心動魄的數字拍下一張照片。

        消息欄里，有很多同學在詢問她的成績。但是顧澄野徑直點進最上面的那個很久沒有和她聊天的人。

        上一次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三四天前。因為時差的問題，兩人很少聊天。余爭并不是那種會主動找人聊天的人，除非有什么要緊的事情。

        顧澄野也不想每天都隨便聊些很無聊很單一的話題，怕這些廢話只會消磨兩人的感情。

        她把照片發了過去。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輸入欄的字添了又刪，半天沒打出一句成型的話來。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才能表達自己現在的感情。

        她瞟了眼通知欄的時間。換算成加州時間的話現在已經是深夜兩點了。余爭可能早就已經睡了。

        顧澄野不打算在發些什么話，只留下那張圖片就好了。

        這么想著，顧澄野剛想去和葉曼香和顧瑾禾說這件天大的好消息時，余爭的消息彈了出來。

        -余一歲:好厲害。

        顧澄野一下子魂兒都飛了起來。那個常年霸占在市第一的位置不肯挪屁股的學神居然夸她好厲害。

        “還好吧。”顧澄野打下這三個字，剛要發出去，想想不對又收手把字刪掉。

        這是在余爭的聊天窗口，她不需要裝什么謙虛。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我也覺得我好厲害！”她直接打下這串字，發送了出去。

        他回的很快:“我一直覺得你很厲害。”

        顧澄野臉上的笑再也收斂不住了。

        她直接發了條語音:“那你呢，你查成績了嗎？”

        “我不是很需要知道。”他也回了條語音，語氣平常。但顧澄野總覺得他好像有些疲憊。她推測，可能是因為余爭忍著困在陪她聊天，所以聲音聽上去才會有這種感覺。

        “可是我好想知道啊。你把考生信息給我吧，我自己查。你先睡吧。”她哄著。

        余爭馬上就把自己的信息發了過來。一會兒，又發來一條語音:“你不想和我再聊嗎？”

        淡淡的委屈，一下子就說軟了顧澄野的心。

        “我沒有，只是感覺你很困的樣子……”她解釋道。

        余爭“嗯”了一聲，像是在撒嬌。顧澄野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余爭這種人也會撒嬌嗎？

        他說:“你查分吧。我現在睡不著。”

        顧澄野馬上開始對著他發的那串數字開始查詢。

        現在網站也不卡了，直接就能刷新進去。

        瞿唐都不知道跟多少個人重復多少遍顧澄野的成績，恨不得拿著個大喇叭在晚上七點的時候闖入央視新聞聯播部大喊:“顧澄野考了六百八！”

        她終于叭叭累了，又坐回顧澄野旁邊，看她在查詢。

        “你查誰的成績啊？”她問。

        顧澄野輸入最后一個數字，按下查詢鍵。

        等余爭的所有成績都呈現在她們眼前的時候，瞿唐看著足以驚掉人下巴的高分，無意長大了嘴。

        “哦，我在查余爭的成績。”顧澄野后知后覺回答了瞿唐的問題。

        “你其實可以不用回答我的，看那個數字我都能猜到。”

        顧澄野把那三個數字發給了余爭。“736”。

        瞿唐半天沒說出話來。

        余爭又發了條語音過來，顧澄野開了揚聲器模式。他那低沉的嗓音沒什么起伏:“發揮失常了。但是拿個省狀元應該沒什么問題。”

        顧澄野聽說這次理科的卷子比前幾年難了很多，很多人這次考的都不太理想。

        她的手指不小心按到了語音，錄了長達半分鐘的空音發給了余爭。

        “說了什么？我怎么聽不見。”

        “沒什么，我覺得你還是先睡吧。”顧澄野決定不再去理余爭，讓他自己看著辦。

        她把手機放下來。瞿唐這下才問:“我記得他是要出國來著。”

        顧澄野點頭。

        “他這成績國內的學校不是隨便選嘛，怎么就偏偏要出國呢，還得考什么雅思托福，麻煩死了。”瞿唐感慨。

        顧澄野笑了:“如果，首都大學和哈佛讓你選，你選哪個？”

        “哈佛。”

        并非什么所謂的崇洋媚外，只是當一個人有了選擇的權利，就總是想往更好更高的地方攀。這是人之常情。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顧澄野又說:“可我覺得，若是讓余爭自己選擇的話，他或許會去首都大學。”

        “為什么？”瞿唐被顧澄野這個選擇來選擇去的整糊涂了。

        “直覺吧。”顧澄野只能這樣解釋。她這時才發現，三年的相處，她看似對余爭生活的各個方面都了解透徹，可等到分開的時候，她才察覺自己對他簡直是一無所知。

        但是真正的天才無論出身于哪兒，都站在頂峰。未來的成就都是個人的，過去的資歷也不過是榮譽背后他人隨意的談資。

        夜深，別墅客廳的窗沒關。加州夜間的冷風襲過，涼的人全身都透徹。

        余爭靠在窗前，他身上那件薄的跟紗一樣的襯衫輕輕飄飄的，在風的拉扯下隨意擺動。

        手機許久沒有傳來新的消息了。余爭覺得有些冷了，于是把窗戶關了。

        這個顧澄野，說不聊還真就不聊了，實在是絕情。他嘆了口氣，臉上表情卻不失落，甚至多了幾絲愜意和放松。

        “哥，好了。”余溫喊他。

        余爭從窗邊離開。現在是加州早上兩點，太陽還在沉睡，窗外像被施加了咒語，安靜如森林。

        鋼琴前，余溫把景都搭好了，他讓余爭隨便擺個覺得舒服的造型。

        一個巨大的天平，向一邊傾斜。

        上方的托盤是各種模型刑具，一張又一張染紅的白紙，洋洋灑灑鋪滿了地板。

        下方的那個托盤，本來應該是重的。可上面卻什么都沒有。

        這是余溫計劃了很久的油畫作品，直到今天，余爭在這里，他才付出實踐。

        余爭坐在天平前，凝視了那個空托盤許久。

        “哥，擺點動作吧？”余溫懇求。

        余爭點了點頭。可他腦袋一空，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么動作出來。鬼使神差的，他把自己的手伸向空托盤，食指觸碰上金屬盤面，絲絲涼意。

        余溫一下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情，叫著:“就這樣！就這樣！”

        這就是他要的效果。

        偏心的天平，永遠歪向正義與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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