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知府太太進(jìn)門,隨行的丫鬟們侍候著脫了大氅。
“大姐姐快坐!”三太太極有眼力見地起身,騰出大太太和姜榮萱中間的位置,自己坐到三老爺下首去了。
“多謝弟媳!”知府太太笑吟吟地對著三太太頷首,托著肚子過來。
姜涵熱絡(luò)地招呼劉芙到姑娘們那邊坐,太大大把姜榮雅安頓著坐下,才打趣道:“這樣大的風(fēng)雪,你那恨不能把你揣進(jìn)懷里帶著去衙門才放心的夫君,竟也放心叫你出來?”
知府太太俏臉飛紅,嗔怪地瞪大太太一眼。
“大嫂慣會取笑我!哪有你說的那樣夸張?再說母親生辰這樣大的日子,他若敢拘著我,我非在家里好好撒潑鬧上一場才是!”
她雖是填房續(xù)娶,但上沒有惡毒婆母,下沒有前正室夫人留下的嫡子女要防備,進(jìn)門就當(dāng)家做主母。因差著些年紀(jì),知府大人對她也疼惜,日子過得很是順?biāo)臁?
自打她查出有孕后,劉府上下更是把她奉若珍寶,絕不叫有丁點兒不如意,說起這話來自然是十足底氣。
見長女氣色極好,姜伯爺也很高興,卻還得端著父親架子提點兩句。
“即便夫家憐你,你也要謹(jǐn)言慎行、切不可驕矜造作。”
“是是!都聽父親大人的!”知府太太笑語晏晏,語氣親昵不造作,廳堂內(nèi)氣氛一時間又如沐春風(fēng)。
她說著話在廳里環(huán)視一圈,看到姜淮后一喜,抬手連聲招呼他:“早前就聽說淮兒回來了,快過來讓姑姑瞧瞧!”
姜淮站起來,依言過去揖禮。“大姑姑!”
“誒!好孩子!這一晃有快兩年沒見了,怎么長得這樣高了!模樣也變了,真是個翩翩少年郎了!太俊了!”
知府太太拉著姜淮的手左看右看,末了抬手指著對面坐的另外兩個侄子,玩笑道:“咱們家這三個少年郎個頂個的俊美,過兩年要說親時可得多打幾個門檻子,免得被媒婆踏破后一時沒有換的!”
很快,正堂里又滿是笑鬧聲。
聊著聊著,知府太太眼尖看到宣平伯夫人手邊敞開的首飾匣子,驚疑萬分道:“這是誰送的?大嫂還是三弟妹?”
宣平伯夫人半垂著眼睫淡笑,“是瀅丫頭孝順,特送來給我賀壽的。”
知府太太是在宣平伯夫人身邊長大的,哪會看不出母親態(tài)度,和姜瀅對視一眼后,施施然起身走去宣平伯夫人身邊。
“母親可別用瞎了!這可是城里奇珍閣前些天新出的式樣,是咱們江陵府手藝最好的匠人耗時良久才制成的,價格奇高。前幾天我?guī)к絻喝ス鋾r很是心動了一番,同行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云家的二太太本也是看中了的。但我們倆都覺得這式樣太嬌太貴,沒有一張極漂亮的臉蛋是壓不住的,反容易被頭飾搶了風(fēng)頭。歸家后我一直惦記著,越想越覺得適合母親,不想再去買時卻沒了,感情還是落到咱們家了!這可不是冥冥中注定,就該是母親的東西嘛!”
在西京、甚至是整個江陵府臨近幾州,但凡何事何物與云家沾邊,那都是自提三分價兒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太太也中意的東西,定是有過人之處的。
宣平伯夫人眼里果然染上點笑意,嘴上卻道:“就你會說道!明明是瀅丫頭送的禮,倒成了你慧眼識寶的功勞了!”
知府太太揚聲嬌笑起來,“瞧您說的!我這當(dāng)姑姑的可不搶侄女兒的功勞!”
她撫著肚子走回去坐好,對著姜瀅笑吟吟道:“瀅丫頭是個有孝心的,只是你才多大,這一個華勝出手,怕是一兩年都沒有閑錢給自己買吃的玩的了吧?姑姑回頭給你找補些!”
姜瀅趕忙起身福禮:“不敢讓姑姑破費!瀅兒平日里吃穿用住都是祖母精心打點,沒什么能用錢的地方。府中月例不少,平日里祖父母三五不時地賞,大伯母和三嬸嬸也是沒事兒就塞幾個金瓜子給我。除卻這些,三叔叔去年贈的那個鋪面也是每月有租子進(jìn)賬的,侄女兒實在算得上“小富”了!姑姑若是有個短缺,我都能借您些的!”
她這一番話把府里幾位長輩都贊到了,叔嬸們都笑吟吟的,姜伯爺和宣平伯夫人臉上也好看。
宣平伯夫人把那華勝取出,抬手招呼姜瀅。“瀅丫頭快來搭把手。”
——這是要當(dāng)即換上了。
姜瀅應(yīng)聲到宣平伯夫人身側(cè),把她頭上那根紫玉流蘇步搖取下,兩手托著花式華勝插進(jìn)宣平伯夫人烏黑的鬢發(fā)里。
烏黑的發(fā)嵌著花枝招展的華勝,碩大圓潤的珍珠瑩光熠熠,如知府太太所說,的確是與宣平伯夫人的漂亮臉蛋相得益彰。
眾人一時間或真心或捧場的,又是好一通贊頌。
姜瀅不動聲色地和姜淮交換了個眼色,心中暗道:這位大姑姑可真是個八面玲瓏的!以往總聽說祖母如何如何賢能精明,但如今宣平伯夫人已把府中事都交給大太太,整日養(yǎng)花逗鳥悠閑度日了。不過都說這位大姑姑性格最像祖母,倒也側(cè)面顯出幾分祖母以前的能耐來。
不過三兩句話,連捧帶贊地就把宣平伯夫人哄得變了心意,讓她狠狠賺了好。可是,這位只見過一次的大姑姑不計較上次自己在她府中掀桌子的事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對自己示好?
晨起自家人熱鬧過后,就要開門迎賓了。
姜家在西京幾十年經(jīng)營,知交、故舊、姻親和旁支的族人們遍布西京,只是個尋常的小生辰,都席開十桌。
身為主家的姜府四姐妹連帶大姑奶奶養(yǎng)著的庶女劉芙,都成了來賀夫人太太們的爭搶對象,這個拉過去看幾眼、那個摸著贊幾句。
姜瀅哪遇過這樣的場面,兩三個時辰下來新襖子都給摸出了褶,臉也笑僵了,不過卻也收獲了滿滿一堆禮物。
臨到晌午,又有好消息傳來——大老爺姜榮成趕回來給母親賀壽了。
宣平伯夫人已有一年多不曾見過長子,當(dāng)即抱著兒子哭花了臉,被也眼眶泛紅的大太太好歹勸住了,婆媳倆互相攙扶著去后面換洗修整了。
姜瀅被姜淮拉著過去見禮。
大老爺肖似其父,與二老爺?shù)男揲L身量和俊秀眉眼不同,他是偏勇武高大的。皮膚偏麥色,濃眉大眼續(xù)著短須,笑起來很是爽朗。
“好好!你大伯母幾次來信夸你直爽率真!是咱們姜家最有將門氣概的閨女!”
大老爺說著從袖子里掏出一個荷花形的荷包,塞到姜瀅手里。
她不著痕跡地掂了下,從墜手的程度來看,大伯父不但人豪爽,出手也豪放!
宣平伯夫人婆媳倆回來后,就正式開席了。隔著幾扇屏風(fēng),男賓的席面上斗酒歡笑聲不斷,女賓這一邊也是言笑晏晏,賓主盡歡。
宣平伯夫人嘴角就沒降下來過,玲瓏周旋于夫人太太中間,輩□□份相仿的就握手言談,小輩的就慈和地問些近況,再小一輩的就大方贈禮,很是游刃有余。
大太太也從方才的驚喜中回神,長袖善舞地在衣香鬢影里穿梭。
就連三太太都拘著靦腆笑意,和周遭夫人們相談甚歡。
姜瀅第一次見識到姜府幾位主母的能耐,不由暗嘆:難怪東都諸位太太總嫌她們家是姨娘當(dāng)家,上不得臺面。如今一對比,可當(dāng)真是相形見絀了。
她這個直來直往的個性……將來怕是學(xué)不會這樣的!姜沁驕蠻、姜瀾有些小家子氣,立刻就顯出姜涵的“慧根”了。以在場的主母們對她這位大姐灼熱的目光來看,將來說親時怕要搶破頭了。
說到姜沁——姜瀅不著痕跡地打量站在姜沁身后,滿臉殷切同她說話的女人。
那是楊姨娘,姜沁的生母。
她是隨大老爺一起回來的,進(jìn)門給宣平伯夫人和大太太叩頭后,就亦步亦趨地跟著姜沁。
楊姨娘滿眼憐愛,恨不能把女兒拉去僻靜處好好稀罕一番。但姜沁卻顯然不大想理會這個生母,甚至是覺得有些丟臉面的,神色淡淡的不大理會她。
一場壽宴,讓年紀(jì)尚幼的姜瀅看到了兩種人生。
一種是正室嫡妻的排場氣度,夫家有頭有臉的被眾星捧月,家世差些的就尋了同樣的太太們攀談,如何都能吃得開。
另一種就是如楊姨娘這樣的妾,從不能出門應(yīng)酬,在家里也沒資格上臺面待客,老爺太太們得敬著哄著、親生的子女們也得恭敬著。
楊姨娘在大伯跟前是有幾分情誼的,聽說之前被祖母召回家侍疾沒到一個月,就被大伯派人來接回去了。
但這樣有寵的姨娘即便能出席大場合,也只能站在桌邊侍候著,沒有一席之地不說,連想跟女兒說兩句話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理。
何其悲哀!
姜瀅再次感恩自己的嫡出身份,不然若母親仍健在,站在自己身后小心逢迎侍候,易地而處不知自己能否吃得下飯。
她這邊獨自思考人生,卻不知自己也隱隱被籌謀到旁人的人生里去。
幾個官太太圍著知府太太,三句話倒有兩句半不離姜家的兩個嫡出姑娘。
“你那大侄女過年也十三了吧?開始相看人家了嗎?”
“我大嫂子最是利落周全,這事兒哪輪得到我操心啊!”知府太太掩唇輕笑,顯見不打算給那位問話的夫人牽線。
其余問起姜瀅的,知府太太更是一推到底:“我這三侄女是個命苦的,早早就沒了母親,好在有我母親悉心照顧,外祖家也看重憐愛,這才養(yǎng)的嬌花一樣水靈。她過了年也才十歲,離說親還早著!將來自有我母親和二弟做主,我只等喝喜酒就是了!”
眾位太太們無不失望而歸,知府太太收起笑容,鄙夷輕哼:一個個的夫家平平、母家也提不上臺面的,也好意思肖想她家嫡出的姑娘!
夜里,陪嫁的婆子問姜榮雅:“太太為何對這個三侄女如此維護(hù)看重?奴婢短見,上回入府時姜三姑娘鬧得那一場可還心有余悸呢!這樣潑辣的個性……”
姜榮雅淺淺一笑,“我這胎如此艱難才懷上,能不能一舉得男還兩說,往后能不能再懷也兩說,就算現(xiàn)在我在劉家有臉面,將來相公也難保為了生兒子再納,我不能把寶全壓在自己肚子上,需要娘家支持的時候還多著。”
大哥如今雖官至寧州大將軍,但文韜武略領(lǐng)兵之才并不如二弟,能有今日地位,多少都是姜伯爺余蔭,和許多舊部家族維護(hù)。
而且往下看,侄子們唯有姜淮出類拔萃,侄女們……她想起初綻妍色的姜瀅,心里一股熱意。
這樣品貌家世的,閉著眼睛抓瞎都嫁的差不了。她如今大半在寧州,與顧、云兩家交從甚密,往后無論嫁進(jìn)哪家都是顯赫非常。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幼時維護(hù)親近的情分自然要牢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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