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正月十三這天,一輛青灰小馬車終于載著田姑姑到了姜府外,姜瀅歡喜地親自去后門接了人,帶回聽雪院。
田姑姑是深秋時收到信的,因這一趟離開就得跟姜瀅待在西京了,她著實忙了大半個月才能出發(fā),路上遇風(fēng)浪又耽擱了數(shù)日,這才拖到年后才到。
姜瀅才把人領(lǐng)進屋,懷里就被塞進個漆花匣子,打開的一瞬間壓得緊緊的銀票就膨起來了。
“……這是做什么?”
田姑姑忙解釋:“田產(chǎn)、生意這些恒產(chǎn)倒還好,有從前夫人手底下的胡管事一把抓,不用擔(dān)心。但很多貴重的金銀細軟卻是不好留下也無法盡數(shù)搬走的,我只好變賣了這其中無關(guān)緊要的,換了銀票隨身帶著,還有夫人遺留下來的一些首飾釵環(huán)也帶來了,待會那兩個丫頭就捧來了。”
沒多一會兒,田姑姑說的兩個丫頭就來了。
這是她從東都帶來的丫鬟,年紀(jì)稍大點的面容清秀、沉穩(wěn)得體,另一個和姜瀅差不多大的姑娘則歡實的很,一雙圓溜溜的眼好奇地四處打量,看到桌上吃食后頓時眼睛一亮。
田媽媽瞪了那個小的一眼,轉(zhuǎn)頭跟姜瀅解釋:“這兩個丫頭是親姐妹,老子娘都是夫人的陪房,多年來一直在莊子上做事,都是踏實肯干的。她們倆是我精心挑選也帶在身邊教了許久的,知根知底且都是死契,姑娘盡可放心用。”
姜瀅捧著漆花匣子,余光里都是銀票泛出的白亮;手邊坐著的是母親留下的田姑姑,面前站著的是能當(dāng)心腹的丫鬟……這幸福也來得太突然了吧!
她獨自歡喜了半晌,只干巴巴問出句:“你們兩個叫什么名字?”
兩個姑娘對視一眼,稍大的那個福身道:“奴婢的老子娘都是粗糙的莊戶,半個大字都不識,取的名字也糙,還請姑娘賜個新名字吧!”
起名字啊!姜瀅眼睛亮了亮,泛出些屬于這個年紀(jì)女孩的狡黠童真,冥思苦想了半天,最終指著桌上道:“那就大的叫杏仁、小的叫紅果吧!”
田姑姑嘴角抽了抽,斂眸看自己腳面。
大的姑娘神色如常謝恩,倒是小的那個不干了,指著桌上那盤乳香四溢的酪子,眼巴巴地問:“明明這個看起來最好吃!”
姜瀅把那盤酪子推過去示意她吃,認真地問:“難道你覺得叫奶酪子更好聽?或者奶皮子?”
小姑娘手伸到一半,驚恐萬分地猛搖頭。“還是叫紅果吧!”
自己終于也有了趁手的丫鬟,這事兒讓姜瀅頗有點興奮,第二日就帶著杏仁、紅果去靜懷軒靜安,順便給過個明路。
往府里添人,哪怕是個下人,也得先告知當(dāng)家主母的。
她到的時候時辰還早,宣平伯夫人還沒梳洗完出來,姜瀅閑坐無聊,主動跟姜涵攀談:“大姐姐,你身邊如今有幾個嬤嬤和丫鬟侍候啊?”
姜涵幾分詫異地瞧她一眼,如實道:“兩個管事嬤嬤、四個一等丫鬟、八個低等丫鬟。”
“……”
姜瀅噎了下,轉(zhuǎn)頭又去看平時話都懶得多說一句的姜沁,沒等開口呢,早聽到的姜沁就揚起下巴炫耀:“祖母往我身邊放了兩個管事嬤嬤、兩個一等丫鬟、六個使喚小丫頭。”
姜瀅:“……”
姜瀾就不用問了,她身邊兩個管事嬤嬤另加四個丫鬟都是從東都帶來的。
伯夫人不是吝嗇的人,尤其對她還十分看重的情況下并不會虧待,自入府后也指了一個姓王的嬤嬤和四個丫鬟來照顧,平時趙媽媽也常來幫襯,但她總不敢放心使喚,都始終不遠不近地晾著。
田姑姑和和杏仁、紅果來后,她才覺得心里有了著落,敢稱之為自己人。
見她懵懂發(fā)怔,姜涵本著長姐的身份關(guān)懷了句:“三妹妹今日是不舒服嗎?怎么瞧著有點精神不濟?”
姜瀅干笑兩聲,“無事的,昨晚睡得晚了些而已。對了大姐姐,你的四個大丫鬟都叫什么名字?”
“不怕妹妹笑話,當(dāng)初取名字時費力想了好久,最后是選了節(jié)氣里相對好聽的幾個,分別叫:谷雨、立夏、小滿、芒種。”
姜瀅心里默了一瞬——她哪有資格笑話人家啊!
伯夫人照例留兩個兒媳和幾個姑娘吃了早飯,飯后又聚在暖閣里笑鬧了一會兒才散了,對于姜瀅提及田姑姑三人的事,她笑吟吟地表示贊同,還大方告知要走伯府的公賬付月例。
姜瀅沒有推拒,笑呵呵地謝了祖母。
一個管事嬤嬤加兩個大丫鬟,那點子月例銀子對姜瀅來說不算什么,但祖母既然樂意給臉面,她萬沒有推辭的道理。
一來能讓祖母得個好名聲,二來她雖是姜府嫡孫女,但總歸回來時日尚短,且往后也未必能住長久,自身都是不太受府里奴才們敬重的。田姑姑三人的身契又是在她手里的,算不得伯府的家奴,行事怕不方便。
這樣走公賬發(fā)月銀就算是祖母認下的,往后做起事來也占著理,何樂而不為?
田姑姑的到來,讓姜瀅心里最后一塊懸著的石頭也落了地,然后就急著出發(fā)去寧州。
本來伯夫人是不同意她這樣早就走的,畢竟還有半個月才出正月,還正是冷的時候。但拗不過姜瀅連著兩日的撒嬌懇求,只能妥善打點了行裝,又央著姜伯爺派了一小隊家兵,過了元宵節(jié)就放姜瀅離開了。
許是老天爺也眷顧姜瀅,去寧州的一路上風(fēng)清日朗,連片雪花都沒飄過,正月二十七時就到顧府外了。
顧府管事熱情地把人請進府,沒走多遠就在二門外遇上迎出來的顧家女眷。
“瀅表妹!”顧承瑤歡呼著沖過來把人抱住,開心得直跺腳。“我年前回來時你都離開了,把我懊惱的喲!淮哥哥還說你要出了正月天暖后才能動身呢!沒想到這樣早,真是太好了!”
顧承玥晚了一步?jīng)]搶上抱著,索性張開雙臂把兩姐妹都抱住,嘻嘻笑著:“大家一起抱抱!我也怪想瀅表姐的。”
姜瀅也打心眼里開心,只顧咧嘴笑。
顧大太太笑看著三個小姐妹嬉鬧,等了會才道:“瀅兒一路勞頓,你們兩個卻把人堵在二門外抱起來沒完,是存心想凍死她?”
三個小姑娘彼此對望,嘻嘻笑著來,又挽胳膊搭肩膀地一起往內(nèi)院走。
二老爺?shù)牡掌藜臼纤厝绽锸莻清冷的性子,此時見三個花一樣的姑娘嬉笑張揚,不由也露出些淺淡笑意。“裊娜少女羞,歲月無憂愁。”
顧大太太笑嗔她:“又跟我咬文嚼字!”
“心生艷羨,有感而發(fā)罷了!看到她們姐妹,忽然想到待字閨中的悠閑時光,可以一整日把自己關(guān)在房里吟詩作畫、或者是寫一天的字也不覺膩。”
“是讓人羨慕。”顧大太太張揚的眉眼間也籠了點輕愁,重重一嘆:“唉!能騎馬縱情于山水之間,春日鑿冰捕魚、秋日狩獵野外炙烤的日子多好啊!”
兩位太太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
這對妯娌從來就不是一路人,卻難得關(guān)系親厚。只因彼此心中都住著一個至真的靈魂,不愿與世俗妥協(xié),不愿因為成親就放棄原本的自己,何其相似。
顧承瑤11歲、姜瀅10歲,顧承玥9歲,正是不知愁滋味的年紀(jì),湊在一處只顧嘰嘰喳喳地嬉鬧,方廳里都是三個姑娘的歡聲笑語。
三個公子里顧承司年紀(jì)最長,今年已十五歲,只笑看著眾人玩鬧。
顧承泰卻是不管那許多,早已硬拉著顧承勵湊到妹妹堆里去,七嘴八舌地?zé)崃钠饋怼R缓鰞河懻摮弥覍W(xué)還未開課出去玩雪;一忽兒商量著要不要去云家找姜淮和沈知許玩。
說了會許是覺得都不太可能,等吃過午飯,幾個人索性穿戴齊整了跑去府后隔著一兩里地的林子——“踏雪尋梅”去了。
今年的雪格外厚,半大的少年、姑娘們身量還未拔高,又都穿著厚重的襖子和大氅,走一步拔一下腿地艱難行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尋到十幾顆零星散布的梅樹。
風(fēng)雪里梅樹瑟瑟搖曳著,枝椏上只稀稀疏疏地掛著些粉紅的花兒,倒是樹下雪地里落了滿地的花瓣,好看的緊。
“哎喲,這花也開得太寡淡了!”顧承玥略覺掃興,覺得這冷算是白挨了。
提出這個建議的顧承泰尷尬摸頭,狐疑道:“怎會呢?去年我和沈表哥還有淮哥來時明明花開的很茂盛的!”
顧承瑤吸吸鼻子,不滿嘟噥:“三哥莫不是尋錯地方了?”
“沒有!不信你問二哥,真的是這兒!”
顧承勵看了眼小片梅林外那株高壯的柏樹,淡淡點頭:“是這里!許是前夜里那場風(fēng)雪太大,把梅花都打落了吧!”
雖沒看到壯麗的梅雪相映美景,但絲毫不影響姜瀅的心情,她用帕子兜了一捧雪地里的梅花瓣兒,盈盈燦笑:“這樣美的雪地,游玩一圈賞賞雪景也不錯的。不如,咱們兜點兒花瓣回去做糕餅吧?”
顧承瑤和顧承玥也動了心思,紛紛掏出帕子撿花瓣。
于是這一日“踏雪尋梅”的結(jié)果是:顧家的晚餐添了梅花糕、梅花香餅、梅花粥……
不過美中不足的是,夜里顧承瑤和姜瀅就都發(fā)起了熱。
田姑姑送走郎中后,一邊給姜瀅換帕子一邊念叨:“早知如此,晌午時我無論如何都要攔著不叫姑娘去的!這下可好,又病倒了!”
姜瀅嚴(yán)嚴(yán)實實地縮在被子里捂汗,只漏出一張小臉,兩頰熏紅著卻還只顧傻笑:“田姑姑,我可真喜歡待在寧州!”
看著她不同于在伯府時的放松、歡喜,田姑姑心里軟得一塌糊涂,再多怨怪的話也說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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