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姜瀅手腳并用掙扎起來,最終被姜淮撒手一扔,一個屁墩兒跌在地上。但她卻毫不在意,拍著裙上塵土就往沈知許的方向跑。
——她是真的醉了!
明明眼睛盯著沈知許,跑起來卻歪歪斜斜的幾次偏離軌跡,十幾步的距離愣是跑偏了三四次,耽擱了好一會才堪堪停在沈知許對面,星眸燦然地仰臉瞧他,期待地問:“你找到白烏鴉了嗎?”
或許是月色太明朗,亦或是面前的姑娘太生動,沈知許眸中慣有的清輝都斂起,透出些柔和的笑意。
“沒有!”
姜淮狹長的眸在兩人身周打了個轉,揉著被扯痛的頭皮大步近前,抓著姜瀅手腕要把人拖走。
“痛!痛!”姜瀅連聲抽氣,唬著哥哥松手后,嬉皮笑臉地又挪回原位,重又仰臉看沈知許。
月光下他俊極的眉目皎若清輝,透著攝人心魄的美,炫目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姜瀅愣了下,使勁兒揉了兩下眼睛才開口。
“那你……嗝!你又叫凌肅往哪送什么人了嗎?”
淡淡的酒氣漫開,把夜風都染上醉意。
沈知許自己也喝了不少酒,這一刻被她的酒氣一勾,竟覺微醺。
“沒有!”
如剛才一樣的回答。
小姑娘有些失望,嘴角微微下抑,下一瞬就被姜淮攔腰扛起往院里送。
“誒!誒!我還沒說完話呢……”
掙扎間姜瀅抓住門環,扯得叮當響。“放下我啊!就說一句!就一句!”
姜淮怕傷了她,不敢使勁拉扯,只得騰出一只手來摳她手指。
這招正中姜瀅下懷,她一個蠻勁掙脫,蹦下兩級石階,踉蹌著落在沈知許跟前兒。
這次她停的不大穩,身形晃了晃險些摔倒,虧得沈知許好心在她手肘上托了下,才堪堪定住。
姜淮耐心徹底告罄,眼里升起些意味不明的情緒,瞪了似笑非笑的沈知許一眼后,又陰沉著臉來捉人。
姜瀅媽呀一聲跳起來,想也不想地抓住沈知許袖子,藏到他身后只露出半張臉。
“哥哥你可真是的!說了只說一句嘛!說完我就回去,好不好?”
她聲音軟糯糯的,眼里也盡是祈求,姜淮腳步一滯終是敗下陣來,嘆了聲后背過身去。
確認暫時不會被捉走,姜瀅才松了口氣,松開沈知許袖子從他身后轉出來。
可是,當她再一次在他對面站好,對上沈知許耐心傾聽的模樣時,卻一時間頭腦空白,嘴唇張合了幾下也沒說出半個字。
姜瀅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原來她并沒什么要跟沈知許說的。
只是方才看到了,就覺得要跟他說兩句話,隨口提及的廢話說完了,混漿漿的腦子自然也想不出別的了。
“呃……”她習慣性地把左手食指指尖兒放在唇邊,貝齒咬在指甲上咯吱咯吱碎響,蹙眉糾結了一瞬后,揮手豪氣道:“再會!”
沒什么說的!自然也就不必說了!各自回家睡覺吧!
姜淮手一抖,轉身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妹妹。
只見她搖搖晃晃地上臺階,又搖搖晃晃地跨過門檻,瞇起眼對著門外兩人又笑了下后,抬手就關門。
“姑娘等等我!”
一直在遠處蹲著的紅果喊著跑來,推開已經要闔嚴實的木門,閃身擠了進去。
咔噠一聲落栓聲后,細碎的聲音自門內傳來。
“哎喲對不住紅果子!我把你給忘了!為了補償,今晚我摟你睡呀!”
“算了吧姑娘!我可不想再被你大腿壓得喘不過氣!”
姜淮嘴角一抽,上前扯著沈知許胳膊就走。
姜淮住在顧太師隔壁的院子,沈知許則是要回自己府邸。
幽靜夜色中,兩個同樣挺拔俊逸的身影走在一處,平日里關系最好的兄弟,此時卻都異常的沉默。
一直到分別的岔路,姜淮才停下來,如夜色般幽深的黑眸停在沈知許臉上片刻,忽地沉聲開口。“我的想法你應該早就知曉。”
方才聽到兩人間打啞謎一樣的對話,他才后知后覺地察覺出異常,第一反應自然是阻止這種發展繼續。
沈知許對上他的視線,眸光同樣沉靜。
“是!”
他們自幼就在一處,默契和感情比之同胞兄弟亦不差,怎會不知?
姜淮不語,只是眼神里多了些不滿,和淡淡的指責。
沈知許看出來了,難得的也露出些薄怒的表情。
“我未曾動過心思。”
“也始終在努力,保持最合適的距離。”
不是為姜淮所望,而是為自己!他亦不愿被俗事牽絆!甚至退一步說,即便被牽絆,也不愿是她。
姜淮神色復雜地看著他半晌,抬手在對方肩頭按了下,邁步離開。
月光下,沈知許靜立在岔路口,很久都沒有動。
選擇并不難。
——尤其是對本就極其清醒自律的人。
饒是姜瀅再粗枝大葉,沒過幾天也察覺出沈知許的異常。
他什么都沒變,還如往常一樣,大伙兒聚在一處時還是最安靜的那個,明明耀眼非常卻能低調到不易察覺。
他對她一如從前——如之前的那種從前,不親不疏地、隔著一重屏障樣疏離,明明什么都沒變,但就是有點說不出的古怪。
姜瀅冥思苦想了半晚,終于發現哪里不對勁了。
——他好像不對自己笑了。
在靈州為捏痛她手腕致歉時溫和的淺笑、中秋宴撞破她窘事后歉然的笑、調侃自己比旁的烏鴉要白時戲虐的笑,以及醉酒那天看到的,皎月清暉里惑人心弦的笑,都像是她的錯覺。
對待云、顧兩府的人,沈知許其實并不多冷漠,說話時總是神情和緩,開心了也會淡淡的笑,對她也是如此。
但姜瀅莫名其妙地就是覺得,有哪些地方不對勁了,這發現莫名地讓她有些生氣。
這感覺說起來有些復雜,打個比方來說就是:有一對鄰居孩子原本關系不咸不淡的,但隨著時間流逝接觸漸多,才發覺對方是個不錯的玩伴,幾次往來后終于能好好地聊上幾句,彼此間的牽連也逐漸增多,關系眼見著就要更進一步,快稱得上是知交好友了。
這時其中一個吸著鼻涕的忽然說:我娘不叫我跟你玩,你別來找我了。
至于為什么是“吸著鼻涕”的,只因她一想到清風朗月的沈知許吸溜著鼻涕的模樣,心里就能高興點。
覺得自己被“背叛”的姜瀅剛開始有點不高興,隨后又開始賭氣:不跟玩就不跟玩唄!誰稀罕!
炎熱的夏季,蟬鳴聲都透著粘膩,學堂四角都置著冰盆也催不散暑熱。
姜瀅最是怕熱,穿了薄軟的絹紗裙子仍覺難耐,搖扇子的手都酸了。
好容易挨到了散學,迫不及待就往外沖。
“杏仁你慢慢收拾東西,我先走了!”
如今大舅母不在,二舅母當家。她雖厭倦一府庶務瑣碎,但因自身精致對待小事上便格外周到,拘著不叫姑娘們多用冰盆,以免著涼落下病根。
姜瀅面上只能忍著,但回到自己的房間后就偷摸多擺冰盆,多吃冰碗、冰西瓜。
結果沒幾天,這好事就叫顧承玥給攪黃了。
她自己小日子到了卻不注意,賴在姜瀅房里吃了大半碗冰乳浸水果,回去后就鬧腹痛,足足折騰了半晚。
第二日季氏就嚴格管控起幾個姑娘房里的用冰份例了。
于是,她又得想別的招兒了!
姜瀅、顧承玥兩人繞過影壁時,云延芷已經鉆進男學,小尾巴樣兒跟著姜淮打轉了。
姜瀅驚詫:“明明一起散學的,她怎么跑得這么快?”
“姜淮哥哥!我們約好了要去宿星樓吃冰糖蹄膀,一起去好不好?”
云延芷話音才落,顧承泰就嚷嚷起來:“表妹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有好吃的只喊表哥,卻不叫我們?這是什么道理?”
“你要去自去便是,誰攔著你了?”
云延芷對著顧承泰說話時氣勢十足,再轉頭看向姜淮卻俏臉緋紅,聲音軟了幾分:“姜淮哥哥去不去?”
姜淮注意到門口伸進的兩顆小腦袋,對上自己妹妹促狹的笑后,挑了下眉。
“去吧!”
眾人紛紛響應,小廝們忙碌著收拾東西。
只一人在臨窗的位置端坐看書。
姜瀅蹙起眉,心里有點點微堵,想了想還是往窗邊走。
她想:吸鼻涕小孩縱然有點過分,但她作為一個深明大義的姑娘,還是愿意先走近一步,給他個臺階下。
窗欞被敲了兩下后,沈知許再無法假作不覺。
燦爛陽光里,明媚嬌麗的姑娘扒著窗欞,歪頭笑問:“我和阿玥定了宿星樓的位置,你來不來?”
這一抹剪影如定格般倏然鐫刻進心里,經年后兩人當真重歸陌路,沈知許每每午夜夢回,都久久不能釋懷。
她那時若夏花般絢爛的笑靨,是他多舛人生里最亮的一道光。
每每想起都讓他懊惱,怨怪自己當初為何“好”字都已到了嘴邊,最終卻搖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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