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玫瑰
【一】
她知道他把她當朋友,但她真的沒辦法,郁郁而終的這場暗戀仿佛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她根本再也做不到維持表面的平和和理智。
她對他抱有期待,如果再以朋友的身份待在他的身邊,姜煜不知道,可是對那個女孩,是多么的不公平。
她不是天生的演員。
連唐希都看得出來的愛意,別人也一定能。
她不能打擾他的生活,只能盡量地遠離。
可是——
這兩年,她一直將姜煜放在心尖上,如今生生剜去。
她自己也筋疲力盡了。
李婧再也沒有主動找過姜煜,偶爾有事,她也是在群里問他。
她依舊會踩著點去圖書館,只是不會再遇見他;
她依舊會在書桌的花瓶里插上新的水瓶座的玫瑰,只是不會再拍照給他說“很好看”;
她依舊會懷念從前的時候,只是床頭那個扣著的相框她再也沒有看過;
她依舊會去上和他同一堂選修課,只是她再也沒有坐到他身邊過,僅僅坐在后面,能看到他筆直的背影;
她依舊會走很遠只為看一下他的影子,只是再也不會小跑著走到他身邊說一句“好巧”。
……
她也依舊放不下,只是漸漸淡出了他的生活,卻對他的點滴了解得分毫不差。
她消失得很干凈。
姜煜甚至都不知道李婧是在什么時候離開他的生活的。
但他從不強求。
有些人的離開,是注定的,他的生命中,總是這樣的人。
他習慣了。
【二】
后來出任務時,李婧遙遙走在姜煜身后,目光從未離開過他。
距離越來越近。
那天他走在她身邊。
李婧忍不住問:“你最近,過得怎么樣?”
姜煜如從前一樣溫柔道。
“挺不錯的。”
李婧覺得,他嘴角那分笑,想必是給他女朋友的。
她勉強勾了勾唇。
唐希過來拉走她,“我們去那邊拍吧,那邊有海鷗。”
李婧低下聲,“走吧。”
唐希看著她,說,“婧婧,你還是沒放下嗎?”
她苦笑問,“很明顯嗎?”
唐希:“……”
唐希:“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也許很明顯吧。”她說,“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濃烈的喜歡,或者說,你就是生了一雙……這樣深情的眼睛呢?”
李婧吹著江風。
海鷗成群結隊的飛著,輪渡遠遠從那邊開來,水面浮起粼粼波紋,茫茫的天與地平連成一線,長空無云,低低的懸在頭頂,水鴿從遠遠的天邊飛來,落在木色的階梯上,慵懶邁步,又悠悠盤旋。
她微嘆了一口氣。
“大約,需要好長一段時間了。”
唐希抿唇嘆息,輕輕說了一句。
“何必呢?”
李婧小聲自言自語,“是啊,你說我這是何必呢。”
【三】
十二月,禹城有個小燈會,另外一個部門,攝影部的張鑫托李婧給他拍張照片,他做素材,她應了。
燈會開了一整條長街,五彩絢麗的燈籠掛在頭頂,來來往往的人群,牽手的情侶、笑起來的女孩、勾肩搭背的兄弟、來湊湊熱鬧的老人,暈染出了人間煙火氣。
李婧獨自一人走著。
不時地拍拍視頻或照片,映入眼簾的繁華生了綺麗,一幀一幀的,煙火正濃,漂亮得緊。
她逛得正有興致。
忽然,她似乎是瞧見了什么,猛地頓住,仿佛被釘在了原地。
她與姜煜涂沅迎面相對,涂沅應當是不認識她,卻看見了她和姜煜眼神的交匯。
她看見了他眼里的星光,未曾融化的深情,還有眼底如風似月的漣漪。
一瞬間,李婧就下了決定。
她緩緩退步,轉身,邁步,隱入人群,步子匆匆。
一直到長街盡頭,她才停住。
她撐著墻,垂眼斂下情緒,右手握著相機越來越緊,喉嚨梗澀,血液里似乎是翻滾著騰騰的悲傷與難過。
緩緩的。
她笑出了聲。
指尖有些顫抖,她掏出手機給張鑫發了消息,“抱歉,我今天狀態不好,可能不能幫你拍了。我這里有一些照片,我回去發給你吧。”
“好的好的,”張鑫:“沒事的。”
李婧:“燈會會持續好幾天,你后面來也是可以的。”
張鑫:“嗯嗯我知道了,謝謝你。”
李婧:“沒事,很抱歉沒能幫上你的忙。”
“沒關系的。”
“再見。”
張鑫:“再見。”
說完后,李婧似乎已經廢了全部的力氣,手機揣進兜里,她靠著墻,唇色很淡。
她緩了緩,才恢復了點精神,站直了身體,指尖忽然失了力。
她想,原來她有那么喜歡他。
連看一眼都如同凌遲。
剝皮刮骨,血肉模糊。
她怎么會那么喜歡他?
……
李婧隱在人群里,站在熱鬧的邊緣之處,隔著一個又一個的車攤,隔著騰騰的熱氣,她望著姜煜和涂沅。
他們正等著奶茶,牽著手,涂沅撒嬌道:“姜煜,我冷。”
姜煜無奈地笑起來,寵溺的將涂沅的手揣進他的衣兜。
“現在呢?”
“好多啦,你可真暖和。”
涂沅軟軟地靠著他,嘴角的笑容香甜而美麗,長發也觸到了他的衣衫,看起來曖昧不已。
拿到奶茶后,他們又開始逛了起來,涂沅看到漂亮的賣花的小攤,賣花的奶奶笑容慈祥溫和,“小姑娘喜歡嗎?”
“喜歡。”
“喜歡讓你男朋友買一束吧。”
姜煜低頭看她,“喜歡哪一束?”
“就要那一束綠色的桔梗吧。”
奶奶裝好后遞給他,姜煜付了錢,接過,禮貌一笑,“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好好陪陪女朋友!”
“嗯。”
他們漸漸走遠,李婧邁步停在了花攤前,賣花的奶奶依舊是祥和地笑著,臉上堆積著年歲的皺紋。
“小姑娘買花嗎?”
李婧點了點頭。
“那要哪一束呢?”
李婧側頭,望了望他們的背影,又轉過頭來看著她自己喜歡的玫瑰花。
她笑說,“綠色桔梗吧。”
奶奶將包好的花遞給她,她老了,眼神卻很敏銳,“你認識剛剛的那兩個人嗎?”
李婧一愣,猶疑著點了點頭,“認識的。”
奶奶了然。
她從眾多艷麗的花中抽了一枝玫瑰出來,莎薩九零的花瓣舒展開,生生壓過了桔梗的內斂與清純。
“我老了,卻仍舊喜歡玫瑰,也看得透你們年輕人的愛情。”
“今日我送你一枝,換你一個開心,好不好?”
李婧勉強地笑了笑,“好像沒辦法開心的。”
奶奶溫柔道,“當然可以。”
李婧看向老奶奶的眼睛,“那,奶奶你知道,該怎么樣才能放下一個人呢?”
奶奶展顏。
“小姑娘,你還年輕,說什么放下不放下呢,你未來也會遇到很多人,如今的這些感情便算不得什么了,現在放不下的,以后都會放下,如果如今實在無法舍得,那就存在自己心里。”
“總有一天,都會過去的。”
“是嗎?”
“當然。”奶奶很篤定,“一定會過去的,所以現在,別那么難過了。”
李婧撐著精神答,“謝謝,我知道了。”
“奶奶再見。”
“再見。”
【四】
李婧捧花站在路口,冷風吹得她有幾分清醒,她想回過頭再走在他們身后,看一看他們是多么甜蜜過得是多么地好,她便會更加清楚地知道她明明是局外人,卻成為棋子深陷其中。
那一枝玫瑰被她插在了桔梗中,顯得格外耀眼。
她心里知道那個萍水相逢的老奶奶說得是真的,可是此時此刻,她只有疼痛伴身,理智尚在,卻總在看見姜煜和涂沅時粉碎成灰。
原來人的理智在情感面前,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她綻開一個蒼白的笑容,抬起的眉眼中的悲傷與憂郁。
盡然和姜煜無關。
【五】
那晚回去后,她想了許久,怎么也想不到改怎么放下。
她嘗試說服自己。
比如他不喜歡她。
比如他現在過得很好。
又比如,她不能去打擾他的生活。
但通通都沒有用。
后來,她看見了學校的有一個解憂雜貨店,可以投稿故事。
她寫。
“暗戀一個人,大抵是世界上最無望的、也最冰冷的一件事。
我知道他的名字,我知道他的故事,我知道他的生活的細節,我知道他喜歡吃甜的,我知道他愛吃各種各樣的小零食。
我甚至知道,他喜歡的人的樣子。
我知道關于他的一切的一切,處在他生活的邊緣,以最為微薄的身份陪在他的身邊。
小心翼翼,不作打擾。
他看著我,朝我溫潤有禮的微笑。
但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我喜歡他,他不知道用小號陪著他的人是我,他不知道醉酒后跟在他背后送他回家的是我。
他也不知道。
我曾經走了很遠很遠的路,腳后跟磨出了血泡,卻只為了看一看他的背影。
他不知道我的想念、我的不忘記、我的珍重與不觸碰,他也不知道有這樣一個人,關注著他所有的小情緒,會在屏幕的另一端斟酌著言語,想了許久才決定給他發一句新年快樂,不經意間分享日暮、風光與心情。
是的,他不知道。
后來啊。
我笑著聽他們的故事,他們的相遇,他們的戀愛,他們的告白。
我與周圍人一同祝福他戀愛長久,我喝掉他贈我的苦酒,銷聲匿跡,再不能坦蕩無憂。
其實我在等待著那一天,等待著自己放下所有的過往與不舍,等待著心里的苦澀生根發芽開出漂亮的花,等待著一切都變成虛假。
而我終于舍得。
我不曾兵荒馬亂,只是在著一場與他無關的暗戀中,曾經真切的可惜過遺憾過。
這樣長的一個冬天,新的一年。
愿他事事順心,所求皆可得,所愛均長久,所念盡成真。
而我,將埋葬自己見他時的歡愉。
從此。
是故人不見,知鳥南飛念舊。”
解憂雜貨鋪說:“暗戀本來就是一件很難過得事。”
“啊,聽你講真心酸。”
李婧心里有郁氣,忍不住傾訴起來。
“我不知道算不算心酸,大約也是有的吧。”
李婧敲擊著鍵盤。
“他脫單那天,請我們部門所有的朋友喝了奶茶,我也不例外。”
“我坐的離他很遠,朋友們問談戀愛的小細節。”
“我跟著一起笑起來。”
“奶茶是全糖的,很甜。”
對面說,“那也太讓人難過了吧。”
李婧嘆了口氣,“我不知道,那時候的感覺,我已經忘了。”
“三十一號凌晨,我斟酌很久,給他說了一聲新年快樂,明年見。”
“他過了很久回了我一個‘明年見’。”
“這是那一年里,我和他最后的接觸了。”
雜貨鋪:“抱抱你,一切都會好的,新的一年一定會越來越好的!不要喪氣啊。”
李婧回,“嗯,都會好的。”
姜煜曾說過,“凡是過往,皆成序章”是他最喜歡的一句話,如今她把它送給自己,她也希望一切都能越來越好。
她不知道他會不會看到,如果看到了的話大約也只是會當做另外一個人的故事來看吧,畢竟這兩年多里,喜歡的是她,走得很遠的是他,放不下的也是她。
實在是……
可惜。
他從頭至尾,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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