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明半
明遲踩著沒膝的綠草,這條路許久未來鋤草,如今初春正是瘋狂蔓延的時候。
定眼一看前方,他怔愣住,那院子被人放了火。
雨正在淅淅下,但仍然熄滅不了眼前那正春意盎意生機勃勃的院子中的大火。明遲心駭,沖過去,大火已燒許久,他熟練翻進去,找到他經常光顧的窗戶,進屋,屋中的火如樹上的藤枝無限拉長,那素雅的紗幔已被火灼得個千瘡百孔。
他眼中閃過心疼,屋中的火勢絲毫不受雨的侵擾,他找到藥箱,正準備離去,斜眼一瞧晦人的床上正躺著一個包袱,他不知為何伸手連它一并帶走了。
離開火地,他身上被雨打濕衣服被火烤干的七七八八,站在遠處回眼一瞧,那院快要埋沒在火中了,院中的花草樹藤明明昨日亭亭玉立郁郁蔥蔥之樣,今日被火虐成秋瑟的枯萎殘荷。
晦人知道了肯定要傷心許久,她極愛花,可是她的花被糟踐被燒滅了,被火侵蝕的還有她的琴她的筆她的孤寄。
冒著雨他把東西護在懷中穿過樹林向村西奔去,只是不料,他身后一直有雙眼睛監視著他。
折南站在遠處,看著人消失在盡頭,眼中劃過狠戾。他身后穿著衙差服的人諂眉道:“大人,小人如今告所你這位小姐的下落了,你看小人這……能不能不讓小人回縣衙去,何大人與這位小姐有些淵源,如是回去,小人這條命怕是保不住了。”
這人便是衙門守衛,他在何大人與這位大人說話之時一眼瞟見那畫像,只覺那女子非常眼熟,后細細一看那女子腰間的玉佩不就是上次找上縣衙的那位女子所有的嗎,他是守衛,見過那精美的玉佩且來人大方打點,他沒有忘記,如今那女子卻是朝廷逃犯,他見何大人不肯如實稟告,他在這位大人出衙門時,攔住了他。所以順藤摸瓜就找到了這里,果然那女子果真是朝廷罪犯。
折南手臂被劃了一劍,如今被包扎住,他斜眼看了一眼衙差,眼中冷意逼人,令這衙差腿一軟差點跪下去。
“你想跟著我?”折南的傷絲毫不影響他的動作,他向藜城走去
衙差跟著他身后連忙點頭,臉上的笑容很是阿諛,“是,大人尊貴,還請大人給小人謀份差事。”
折南勾唇,這等賣主求榮之貨,他焉看得起?不過現在正是用人之時,“你且先跟著我。”
那衙差自得沾沾有喜以為得了大人的青睞,喜道:“好!好!好!原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回到家的明遲見屋中的燭火已點燃,他一身濕漉漉在門口撣走雨水,走進屋。明奶奶坐在桌邊燒著炭火熱著菜,厭司似在一旁安靜坐著。
明遲走到明奶奶身邊把藥箱給到她手上道:“奶奶你把這個給嬤嬤,她知道怎么用藥。”
明奶奶接過藥箱,看他全身都濕透,心疼道:“廚房有熱水,快去洗個熱水澡換身衣服。”
明遲點點頭,看了一眼抱著膝蓋烤著火的厭司似,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打算等會兒再說。
他轉身去房間拿身衣服,打水沐浴。
一番下來,他回來時,那人還是面無表情一動不動,他知道她這是擔憂新煙,
“吃東西了嗎?”他在她身旁坐下。
明亮的焰火閃耀,厭司似咳嗽幾聲,聲音有些嘶啞:“新煙,她還沒有回來。”她咽了下口水有些哽咽:“我想麻煩你明日幫我找找她,我不能沒有新煙。”她心中一直掛念著新煙。
明遲暗嘆一氣,他也著急新煙這丫頭,真是好事不來,壞事接二連三,“好,你也別急,新煙這丫頭可機靈呢,我明日去找她。”
厭司似又咳嗽起來,明遲想拿衣服給她穿上,猛地又想起她根本沒帶衣服來且她的衣服都被燒沒了,于是去房間拿了件自己的衣服給她披上。
看著桌上的飯菜完好無整就知道沒人動過,“吃點東西吧,你身子不好,不吃東西會虛垮的。”
厭司似聽著外面的雨聲,搖搖頭,如今怎么吃得下東西。
明遲頭疼,見她這個樣,比自己死還難受,他裝了碗飯菜送去了嬤嬤房間。又讓明奶奶回來吃點東西,盛了碗熱湯來到厭司似身邊。
“喝點湯,聽話些,嬤嬤知道又要分神關照你,她現在傷著呢,不要跟身子過不去。”
厭司似沉寂的眸子一動,伸手接過碗,慢慢喝起來。
明奶奶瞧著也松了口氣,她勸了半天都不肯動一口,人就跟丟了魂似的,要不是盯著火就是坐著一動不動,她心急得不得了。
明遲稍微呼出一口濁氣,肯吃東西就好。
用完飯,雨下得更大了,還夾著打雷閃電。厭司似站在門口,眉宇間攜著擔憂與后悔,又有自責。
新煙自小就跟著她,性子活潑開朗卻膽子小,遇見什么事都是嚇得人駭色身抖的。那幾人氣息粗獷,便知是粗野人,舉止殘忍戾氣,新煙自是害怕受驚的,如今未回還下著雨,她怕人會出什么事兒。
為什么上天不眷顧一下她呢,她身邊只有木嬤嬤與新煙了,再失去,她該如何自活。
明遲扶奶奶睡下,見人正在門口,只身擋在她身前,有些嚴色:“進去!還吹風你是覺得自己有幾條命霍?”
“新煙說她會回來,她走前說她會回來的……”
“她說會回來的……”
“會回來的……”
她不能騙我啊。
明遲把人拉進屋,關上門擋住春雨夾吹的冷風,他哄道:“她會回來的,晦人聽話好不好,睡一覺新煙就回來了。實在不行,我明天清晨就去找她回來,好不好?我一定帶她回來。”
“沒看見她,我不敢睡,我要等她回來我要見到她人,新煙陪了我十幾載,她是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不能沒有她。”厭司似傷心說道。
“我知道她對你很重要,但是你不要不顧及自己啊。”明遲緊著她的肩膀,看著她越來越蒼白的臉,這人再折騰幾下怕是不得了。
厭司似坐在火邊,她臉上有幾分嘲色:“我有方寸,讓我等她我心方安,你瞧瞧我,什么都做不了,連出個門都困難,我是個窩囊廢人,只會徒添麻煩。等新煙,這是我能為新煙做的事情了,我答應了新煙,要等她回來的。”
明遲知道這個人是頭犟驢,不再勸,添上炭火陪在她身邊。又想起院子被燒之事來,實在不知怎么開口,晦人這個樣子,像是個沒魂的身殼一樣。
炭火就這樣一直不滅,夜雨不知何時停了,黎明悄悄來臨,雞鳴已過兩巡。
厭司似咳嗽得厲害,明遲不顧什么,把人一把抱起走置自己房間輕手輕腳丟上床,“睡覺!”
又嚴聲加上一句:“不聽話,腿給你打折,我去給你找新煙,我一定把她帶回來。”
厭司似頭暈得厲害,被他一扔一時沒回過神,聽見足聲遠去,虛虛弱弱說了句:“謝謝。”
在門口他停下,神色不忍,聲音很溫和:“睡一覺,什么事都好了,信我。”
房里的人不再作聲,他輕輕關上門離去。
一夜未睡有些疲勞,他抹了一把臉就出門遠去,路岸的草更為盛長,一夜洗滌生意盎然,葉片上露水一一被他淌過。
他直沖瘋人巷,趨散人去尋找,又問了守在城門口的小弟昨日有沒有瞧見。
最近藜城人亂混雜,很多人涌進,官府都無法阻止,又加上朝廷追拿罪犯,弄得沸沸揚揚。
樹子扯著明遲走去一邊,“遲子我們哥幾個跟著老牙子許多年了都是生死兄弟情誼,跟你也一樣,我們幾個忠心耿耿,你對我們也是真心實意為我們打算著想,我們瘋人巷這批人跟城中丐幫聯手一起干事,現在事情多,按規矩你的手下只有我們哥幾個,我們哥幾個手底下又有自己的人,那姑娘的事情我們都瞞得嚴嚴實實的,可是手下人多加上城中丐幫人也多,我懷疑我們出了內賊,不然現在江湖人還有朝廷的人都跑了來。”
明遲揉著眉心,“我知道,人心叵測,朝廷賞銀這么多沒有人不心動,也是人之常情。我早就知道紙包不住火,現在只能麻煩你們多多留意城中事,我會好好隱藏她的蹤影的。”
樹子拍著他的肩膀,“你這小子為那姑娘做到這個份上,動心了?”
明遲看他一笑,“早動了,收都收不回。”
樹子露出一個我懂的神情,“那姑娘是個仙兒不可多得的寶貝啊,你不心動才怪,兄弟只盼得這事過兒能吃上你的喜酒呢。”
明遲這次笑不出來,埋下情緒,正色道:“別說我了,現下找人要緊。”
樹子對于正事非常上心的,“我再去問問城門口的頭兒,若是再沒見人,恐怕你要找的人就沒進城,我們只能去城外尋了。”
明遲點首,只能這樣。
半俗村村西,明奶奶做了早膳,給木嬤嬤換了藥,就來喊厭司似。叫了幾聲,人未應,她心急進了屋,瞧著床上的人早已昏迷不醒,她看人緊蹙著眉頭,睡得并不安穩,她摸了下額頭,憂心驚道:“哎呀!怎么發燒了。”
明奶奶立馬去了廚房,煮了姜湯來給她喂下。
木嬤嬤放心不下厭司似,忍著疼痛下了床來看人,見人如此憂心忡忡問:“小姐這是怎么了?”
“嬤嬤你怎么下床了?你傷還沒好呢,小似可能著涼,發熱起來了,我喂點姜湯,讓她睡一覺應該就好了,你放心我會照顧她的,你也好好養傷。”明奶奶手中碗里的姜湯已經喂下一半了,還好人還算有點意識,哄著還吞湯下肚。
木嬤嬤謝意看著明奶奶:“麻煩您了,我的傷還好,奶奶休息會兒吧,我來照顧小姐。”
明奶奶擔憂回絕:“你有傷不能多動,我老婆子身體好著呢,我照顧是一樣的,等你傷好了來照顧小似。”
厭司似咳嗽起來,她虛弱睜開眼,微微啟唇:“嬤嬤你聽奶奶的,我沒事。”她坐起身,摸上碗,自己悶下了姜湯,“你們不用擔憂我,我會珍惜自己身體的,嬤嬤快去休息吧。”
木嬤嬤心疼摸了摸厭司似的頭道:“小姐受苦了。”
“嬤嬤也是,我太無能,讓你們受盡了欺負。”厭司似喉嚨緊住,紅了眼。
“我們是奴,是奴未能照顧好小姐。”
明奶奶哀了一氣,后渾濁眼睛亮鑠起來堅定道:“小似和嬤嬤安心我們都會好好的,希望菩薩保佑,這個事情趕快過去,我們能安安穩穩過日子。”
但愿如此!
可惜天不隨人愿,三人正在房中唏噓,倏地門外響起雜亂聲,是破門的聲音,只聽得一聲厲下:“找人!”
厭司似聽得見她身體一晃,是折南的聲音,他怎么會找上這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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