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披掛上陣
孫萬猛地站起來,好懸沒一跤從城墻上摔下去。
“冷靜,冷靜。”戚玉霜道。
“姑娘有何妙策?請您教我!”孫萬像是找到了救星,可憐巴巴地望著戚玉霜。
戚玉霜呵呵笑了兩聲:“那犬戎小賊不是說給我們一個時辰的時間考慮嗎?”
孫萬連連點頭,戚玉霜笑道:“城,還是要開的。”
孫萬大驚:“什么?”
這位姑娘說來說去,還是要投降?
戚玉霜用一根手指把他按了回去:“只不過,不是這么毫無防備地開。”
“一個時辰,足夠做很多事了。”
……
孫萬和周顯并排站在破爛老屋的門口,背靠著墻,活像兩座直挺挺的門神。
孫萬終于忍不住,想和周顯搭話:“小兄弟……”
“安靜。”
孫萬只好閉嘴。
戚玉霜在屋里笑道:“女兒家更衣,孫大人也要進來看看不成?”
孫萬臉直紅到脖子,縮在墻角再也不敢出一聲。周顯小臉一沉,想說她太口無遮攔,又礙于孫萬在場,只好暫時忍下。
戚玉霜脫下外袍,身著單衣席地而坐。
冬天的地面冷得直冒寒氣,戚玉霜卻仿佛渾然不覺,盤坐在地上,緩緩打開了那個巨大的包袱。
包袱中,是一套甲胄。
仿佛歷經(jīng)了多年歲月,這套甲胄的顏色呈現(xiàn)出一種陳年的色澤,銀色的表面略有些灰暗,仔細(xì)看去,甲片層疊中,似乎還有深褐色的斑點——那是鮮血飛濺時留下的血跡。
這套甲胄,是她父親還在世時,命工匠為她打造的。曾經(jīng)陪伴著她征戰(zhàn)疆場,無往而不勝。
戚玉霜沒有停留在回憶里,她一層一層將甲胄取出,開始了穿戴。
時間一分一刻地流逝,孫萬在門邊等得越來越焦躁,甚至開始前后繞圈踱步。
周顯還站在原地充當(dāng)著門神角色,對他的繞圈行為充耳不聞。
孫萬又忍不住想向周顯詢問,被對方冷淡的眼神掃過,又不得不把話咽了下去。
他心中疑惑道,這姐弟倆真乃奇人也,當(dāng)姐姐的武藝超群,當(dāng)?shù)艿艿囊矚鈩菝撍祝^非凡人,真不知道是何出身……
“咣當(dāng)”一聲,老舊的木門被推開,發(fā)出難耐重荷的刺耳嘶鳴。
周顯抬頭一看,頓時愣住。
戚玉霜跨步而出,鳳翅銀盔端正正戴于頭上,在暗夜里光華閃耀,額上佩一條二龍戲水銀抹額,摟海帶緊緊系住下頜,銀葉鎖子連環(huán)甲隨著步伐鏗鏘作響,雪白團花的罩甲征袍迎風(fēng)飄揚,落滿了一片燦然月光。
她左懸雕弓,右挎箭筒,活脫脫一位白袍銀甲的少年將軍!
孫萬目瞪口呆,驚呼出聲:“姑娘,您這是……?”
周顯怔怔地望著她,這身裝扮從黑暗中踏出的瞬間,仿佛勾起了他童年最深處,一點遙不可聞的回憶,只是仔細(xì)去分辨時,卻怎么也捉摸不到半點影子。
我難道從前真的見過她?
孫萬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此人一改剛才的火急火燎,十分狗腿:“姑娘,您原來也是軍戶出身?”
他沒有見過真正的邊防大軍,卻也了解大孟的軍戶制度,北疆百姓五戶出軍一名,徭役減免,自備鞍馬、甲胄,戰(zhàn)時征兵,隨時集結(jié)趕往前線。
他雖不了解軍中的等級,但戚玉霜這身這身甲胄明顯不凡,至少是百夫長以上的低級將領(lǐng)才能穿戴的。她祖上定然曾經(jīng)出過一員勇將,才有盔甲傳下來。如此看來,這位姑娘面對犬戎大軍依然毫不慌亂,也就有了解釋了——畢竟是家學(xué)淵源。
只是她身上的威勢與氣度,與這一身甲胄天衣無縫地融合在了一起,不像是軍戶之女,更像是……真的曾經(jīng)跨馬登臺、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大將,孫萬有些恍惚地想著。
“可不是嘛。”戚玉霜隨口答道,她看到周顯的反應(yīng),就知道這一關(guān)應(yīng)該是過了,這孩子沒認(rèn)出來。
畢竟她在他才幾歲時就離開了皇宮,隨父出征,以他當(dāng)時那幼小的腦袋,想不起來實在正常。
戚玉霜心情很好地自我安慰。
“走吧。”她緊了緊前后獅子扣,邁步而去。
孫萬甩了甩頭,把腦海中莫名的恍惚甩開,趕緊跟了上去。
戚玉霜一邊一走,一邊回頭道:“你從鎮(zhèn)北關(guān)來,應(yīng)該知道這次陛下親征,隨軍出征的大將都有誰吧?”
“啊?”孫萬一臉迷茫。
“嗯。”周顯點了點頭,孫萬這才知道戚玉霜不是在問他。
“都有誰,說來聽聽。”
“三軍主帥是大將軍汪合,盧老將軍之子盧辭擔(dān)任前部正印先鋒官,率領(lǐng)前軍。中軍由陛下親自坐鎮(zhèn)。后軍由莫老將軍統(tǒng)帥,壓糧運草,如今還未到鎮(zhèn)北關(guān)。”
一個個軍中大將的名字被周顯輕描淡寫地念出來,聽得孫萬心肝發(fā)顫。這兩個平民姐弟,就在他堂堂正八品縣丞旁邊,堂而皇之地議論起當(dāng)僅圣上和一品、二品大將軍?
他們究竟是什么人啊?
聽到盧辭的名字,戚玉霜腳步輕微一頓。
時隔多年,再度聽到這個名字,仿佛是在夢中一樣。
“盧辭……”戚玉霜嘴里慢慢地念著,心情有些沉重。
孫萬終于得到用武之處,忙不迭把自己聽過的所有傳聞都拿出來解釋:“您說盧辭將軍啊,他是盧隱將軍之子,當(dāng)年戚老將軍帳下,唯一能與戚小將軍并稱的年輕一輩!他如今可是北疆第一勇將了,聽說盧辭將軍最擅長的就是一手百發(fā)百中的箭法,曾經(jīng)隔著百步之遙,一箭射殺犬戎大將忽勒古之侄阿都賴!”
孫萬越說越興奮,北疆長大的人,誰不是從小聽著這些名將的事跡長大的?盧辭出身戚家軍,父親盧隱是戚老將軍的左膀右臂,在當(dāng)年邙谷慘敗中以身殉國,可謂是一等的忠烈將門,最為令人仰慕。
戚玉霜嘴角淺淺浮上一層笑意,在清淡的月光下看不分明。
周顯忽然道:“你知道他?”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戚玉霜敷衍道,“那就這么決定了。”
“決定什么?”孫萬一愣。
戚玉霜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會,我就是盧辭小將軍了,你記得把戲演好。”
孫萬慘叫一聲:“不會吧!”他們是定下了瞞天過海的計劃,但是他沒想到,這姑奶奶要去玷污他心里最仰慕的盧辭小將軍的名聲啊!
“說好了,一切聽我安排。”戚玉霜又伸出一根手指,威脅道。
孫萬咽了咽口水,只能委屈地縮了回去。
盧小將軍,您清名如果不保,可真的不是下官的錯啊……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姑娘,咱們也算是共同抗敵一場,您能不能告知一下您的尊姓大名啊?”
以后就算盧小將軍追究,冤有頭,債有主,他也有個說法!
戚玉霜看看了旁邊的周顯,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君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姓余名雙,陳家村人士。”
孫萬又瞅了瞅周顯:“那這位是?”
“這位是周……呃,周什么來著?”戚玉霜早已忘了周顯編的化名,一時間卡住了。
“……周二。”周顯無話可說,只能自己接上。
孫萬再次露出迷茫的表情:合著我琢磨這么半天,原來你們不是親姐弟?他不敢再問,腳步沉重地跟在戚玉霜身后,再次開始艱難的獨立思考。
……
一個時辰的時間逐漸過去,城外犬戎人等得越來越不耐煩,戰(zhàn)馬四蹄刨著地上的土,有人已經(jīng)忍耐不住,又開始高聲喝罵。
臨陽城內(nèi),卻是一片死寂。
阿木赤坐在高壯的駿馬上,眉頭緊緊皺起。
小小的一個臨陽縣城,居然敢拒不投降,妄圖阻擋他犬戎大軍的步伐?
心中的不滿,隨著時間流逝逐漸增長,終于轉(zhuǎn)化成怒火,身邊的兵士報告道:“將軍,時辰已到!”
阿木赤猛地一揮手:“攻城!”
無數(shù)駿馬高聲嘶鳴,火光高高竄起,犬戎人野狼一般的眼睛,死死鎖定了臨陽的城墻。
忽然,城墻上有人高呼:“且慢!”
阿木赤下令的手勢一頓。
有人從城墻后面探出頭來,對著城外的犬戎軍隊大喊道:“大將軍且慢攻城!臨陽縣丞、主簿,均已為我等所殺,我們馬上開城,迎大將軍入城!”
阿木赤聽罷,哈哈大笑:“果然你們大孟還有識相之人!”
城門絞盤發(fā)出沉重的吱呀聲,千斤閘緩緩升起,大門向外打開,城中漆黑一片。借著月光,隱約能看到開城的幾個人影。
阿木赤粗獷的面龐充滿快意,他手中彎刀落下,大喝道:“進城!”
犬戎騎兵催動戰(zhàn)馬,從城門口長驅(qū)而入。
街道上靜悄悄的,所有百姓的門戶都緊緊關(guān)閉。冷月的斜輝灑在青石道路上,透出一股森寒的殺氣。
阿木赤的戰(zhàn)馬即將跨入城門,漆黑冷肅的街道倒映在他的雙眼中。
阿木赤突然頭皮一凜。
不對!
猛然間,他大喝一聲:“停!”
“轟隆”一聲,城門上高高懸起的千斤閘,像是突然被斬斷了絞索,攜帶著千鈞之風(fēng),驟然落下!
阿木赤勒住馬韁,戰(zhàn)馬以一種暴起的姿勢,倏然向后倒退!
來得及嗎?
阿木赤雙臂肌肉隆起,猛地拉住身旁一名騎兵向前一推,借力狂退!
“砰!”阿木赤戰(zhàn)馬四蹄踏在地面,重逾千金的閘門轟然落地,距離他的馬頭,只有一寸之遙。
那些躲閃不及的犬戎騎兵,被千斤閘重重壓下,連人帶馬,都化作了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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